他动作极快,等林薇和虞兮反应过来时迟为勉已经被他压着揍到了墙根。
一个学了多年散打和格斗,血气方刚的少年,对上一位常年坐办公室的中年男人,结果几乎毫无悬念。
盛怒之下云绥几乎没了理智,致命不致命的招数一起上,迟为勉只顾的上狼狈掩护自己的致命部位。
等云野抱着云绥的腰强行把他扯开时,迟为勉那张素来傲慢整肃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腿也被打折,脸上还有指甲划出的血迹,狼狈的毫无体面可言。
“小绥!”云野费力地按住打红眼的云绥,“有话好好说,不许动手打人,哎!”
云绥一把推开他逼到迟为勉面前,看着男人条件反射地抱住头,捏着拳头重砸他的肩膀:“迟阙刚才吐了一大口血,现在还在抢救室,但凡他出一点事……”
“等等!”虞兮扑上来攥住他的手腕,连连急问,“小绥,什么吐血?阙阙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云绥冷眼看着面前花容失色的女人。
“阿姨演技真好。”他甩开虞兮的手嘲弄地笑了一声,“可惜戏上的有些迟了。”
虞兮浑身一震。
“小绥,阿姨不是……”
她的辩解被抢救室暗下去的灯打断。
云绥推开她疾步赶过去。
“医生!他……”
医生抬手打断了他,冲他身后的人抬了抬下巴:“谁是病人监护人?”
“我!”
虞兮和迟为勉同时抬手。
云绥闭了闭眼,沉默不语地让开位置。
“医生,我儿子到底出什么事了?”虞兮抓着医生的袖子急得不停掉眼泪。
医生却无动于衷,拧着眉问:“怎么送来的这么晚?孩子急性白血病,之前耽误的太久必须接受骨髓移植手术。”
云绥瞳孔一缩。
耳边落下一记重锤,敲得他耳膜轰鸣。
直贯脑海的“嗡嗡”声霸占了耳道,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抢救室的门大敞开,几小时前还温柔地笑着和他亲吻的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
他眉目舒展,双眼紧闭,如果不是毫无血色的唇瓣,看上去就像是在熟睡。
云绥机械地跟着病床往前,判断力已经停摆,思维却还在转着。
他想起集训时做的梦,想起迟阙退不下去的低烧,莫名变差的体质,甚至想起刚开学时他的突发贫血和莫名其妙地胃痛。
原来一切都早有暗示。
只是群狼环伺的环境迫使他失去了提前发现的能力。
“孩子的情况现在很糟糕,我们可以暂时通过药物治疗或者化疗稳定病情,但因为发现的晚,发展太快,必须尽快接受骨髓移植手术。”
医生在病房外向四个大人交代。
云绥如一个被抽走灵魂的布娃娃一样坐在他床边,紧握着迟阙的手。
“可以!医生,可以!什么手术都行,只要能把孩子治好,我们不缺钱!”这是虞兮焦急的声音。
云绥麻木地听着,双手攥住这只冰凉的手想要捂热,却做么都提不上来一点温度。
“他们又开始装了。”他趴在病床边,脸颊抵着恋人的掌心呢喃,“现在装什么好人,全是他们害的。”
床上的人毫无回应,他仍然握着那只手小声絮叨:“我把你爸揍了一顿呢,你得醒来夸我。”
听上去还挺骄傲,如果声音没有那么抖。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智,云绥连忙清了清嗓子:“你别睡着了,这是普通病房,我知道你会醒的。”
眼眶再也存不住不断增多的泪水,温热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砸下来。
“你早一点醒好不好?”云绥抹掉眼泪小小声求他,“他们在这里,我不能像这样抱着你。”
“可是……”他在那冰凉的手掌里蹭了蹭,温热的唇抵着掌心,声音几不可闻,“我好害怕呀。”
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东西擦过眼角。
云绥愣了几秒,猝然抬头。
病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真哭了?”迟阙动了动手指帮他擦掉流下的眼泪,眸中乘着温柔的笑,“胆子真小。”
云绥呆呆地看着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他握着迟阙的手又哭又笑,大声抱怨,扬手要拍,迎上他苍白的脸色时又停下来,愤愤戳了戳迟阙的脸。
这一声喊的太大,惊动了门外的人,四个家长蜂涌而入,云绥只得放开他的手。
“醒了?”虞兮和林薇最先过来,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一遍,抚着胸脯跌坐在凳子上。
迟为勉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眼中的精光明明灭灭。
迟阙呼叫了护士来拔掉输液针,竖起枕头靠坐在床头,虚弱但不失冷静:“我什么病?”
“没事的阙阙,小病而已。”虞兮抢先开口,语气轻松地说,“别放在心上,几天……”
她刚替迟阙把被子往高扯了扯就听到迟为勉强硬插话:“白血病。”
“迟为勉!”虞兮豁然起身,横眉怒目,“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保镖把你拖出去!”
迟为勉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兴奋地提高音量:“急性白血病,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源,只能靠药物和化疗。”
“啪!”
虞兮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表情无比难看:“来人,把他拉出去!”
虞兮的保镖出现的同一刻,迟为勉的人也冲进来。这里是医院我,两方都不好动手,只能僵持。
迟为勉推开虞兮,闲庭信步似的过来,冲迟阙俯下身:“儿子,该交出股份了吧?”
“迟为勉!”云绥气的要站起来,却被迟阙按着手拦住。
“你放心。”他握住云绥的手揉捏着安抚,眯起眼傲然地抬了抬下巴,“只要我不死,你永远别想。”
“呵!”迟为勉冷笑话,在云绥弹起来要打他之前直起身躲开。
“希望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儿子。”他微笑着后退半步。
“啪!”
这次,这一巴掌是林薇打的。
“闭上你的狗嘴。”林薇气的浑身颤抖,“迟为勉,主意打到儿子头上你别太不要脸!”
云绥手被迟阙攥在手心里,为了不伤到刚醒的恋人只能憋屈的坐在凳子上瞪人,直到迟为勉走出病房。
“干嘛拦我?”他抽回手不满道,“给你出头你还不乐意?”
迟阙卸了力气靠在枕头上,拍了拍他的额头:“没良心,迟为勉的人是纯疯狗,我是怕你受伤。”
云绥刚想开口,护士拿着三四个药瓶进来,和几个监护人交代用药剂量
“这几个药副作用大,也许会有胃疼,恶心,头疼,头晕等症状,但是没办法,生病了只能忍者。”她看着面如纸色的少年,神色不忍,“医院在尽力寻找匹配的骨髓源,概率还是很大的,小朋友坚强一点。”
这安慰其实没什么力量,但迟阙仍然微笑着应答,从云绥手里接过保温杯。
“家属如果没事就先行离开吧。”护士又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其他人道,“病要静养,让孩子早点休息。”
仿佛为了验证他这句话似的,迟阙吃完药就闭眼靠着枕头不再说话,睡着了似的。
虞兮草草洗了把脸出来,拍了拍林薇的肩膀,“小薇,你们快带着阙阙回去吧,今晚我就让人过来照顾阙阙,这里有我,你们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林薇点点头,上去拽儿子的手臂,云绥却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
“我帮他放一下枕头。”他用气音很轻很轻地说,原本是不想把人吵醒,没想到手刚碰到枕头,迟阙就立刻睁眼。
“你没睡?”云绥惊讶。
迟阙手搭在被子上,含含糊糊地开口:“睡不着。”
云绥垂下眼,那床被子只盖到腹部,而迟阙手捂着地方……正是胃。
“胃痛?”
家长在病房里站着,云绥不敢握他的手,只能扶着他的枕头问。
迟阙睁眼看他,眸子里一片平静,嗓音温沉柔和:“一点点,没事。”
云绥自动翻译成亿点点。
“别扯淡。”他斟酌着冷下语气掩盖心疼,“我还不知道您有多会装?腿折了当摔跤。”
虞兮匆匆把头发扎起来坐在云绥对面的椅子上摸了摸迟阙的额头絮絮叨叨:“干嘛忍疼啊?疼要说出来,老憋着会更难受的,小时候碰破皮还哭着找妈妈呢……”
林薇怼了下她的胳膊。
迟阙哼笑:“您也知道是小时候。”
其实说小时候都有点勉强,因为迟阙大概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大致感受得到母亲不爱他了。
哭着找妈妈的撒娇行为可能只存在于不分善恶的婴幼儿时期。
虞兮表情一僵。
云绥隐晦地瞪了她一眼,压住鼻音坚持:“我等他睡着了再走。”
“小绥?”林薇低声唤他,有些不满,“我们不要打扰阙阙休息。”
云绥摇了摇头。
他实在对虞兮没什么信心,却又苦于没有合理的身份,只能幼稚的僵持。
“小绥!”林薇加重音量,语气也冷下来,“你还要上课。”
云绥很想怒吼一句“我不上了!”
但他只能看一眼手机尽量平和地说:“已经将近两点,回去也睡不了多久,不如请一天假休息一下。”
林薇冷了脸:“要不要给你搬张床干脆睡在这里?”
云绥的火气也窜上来,硬邦邦地回敬:“也不是不行。”
“小绥!”一直沉默的云野皱起眉呵斥,“怎么和你妈妈说话呢?”
云绥梗着脖子一点不妥协。
沉默之中,一只手从被子下悄悄握住他的手。
云绥睁大眼睛,低头和迟阙温柔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又要对着我讲道理?云绥不满地偏开头。
耳边响起一声无奈地轻笑,迟阙握紧他的手问:“阿姨,可以让云绥陪我呆一晚吗?”
云绥惊讶地看回来。
迟阙借着被子的掩盖扣住他的手十指交握,表面上仍然是一副虚弱又可怜的样子:“我听到了你们和医生的对话,我的病似乎很严重,我有点害怕。”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抱歉自己造成的道歉,但又很难抑制慌乱的情绪,轻叹着请求:“就一晚,求您。”
第85章 图穷匕见
VIP病房有专用陪护床, 原本是给来陪护的护工准备的,现在就这么让给了被“强行”留下的云少爷。
“其实我以为你不会帮我说话。”云绥坐在陪护床上,眼睛直直盯着迟阙的吊瓶。
药物的副作用渐渐过去, 但疼痛过后的清醒却越来越清晰, 迟阙揉着眉心反问:“为什么这么认为?”
云绥沉默了。
“可能因为你比较顾全大局吧。”他缓缓开口, “不像我, 比较任性。”
任性的吵架, 任性的打人, 任性的提要求。
迟阙轻笑。
“是有点。”他捏着眉心笑道,“你说要留下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
云绥有些不安地低头。
“冤家,你搞事的时候好歹和我说一声。”迟阙看他的鹌鹑模样叹了口气,“我让你留下不就好了?又不是只有你想。”
云绥愕然。
迟阙惯性抬手摸他的头,手背的刺痛才让他想起来自己还在输液。
“我是病人啊。”他冲云绥眨了眨眼, 发白的嘴唇微微勾起,“重病病人因为恐惧所以渴望陪伴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
云绥的表情凝固了一会儿后,终于想通关窍,一巴掌拍上自己额头。
迟阙说这话是心里害怕,他说这话就会惹人疑。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浅显的问题都忽略。
“知道,关心则乱。”迟阙悠悠地拖着调子调侃,“我们小绥还是很爱我的。”
云绥:“……”
“不过, 你一定要记得。”迟阙话锋一转, 扭过脸望着他强调, “如果往后的某一天我们需要和父母对抗,你一定记得告诉我。”
云绥皱了皱眉, 沉声反问:“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看你今天一挑四,突然想到。”迟阙往后靠了靠, 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我担心你。”
云绥心里一突,不由自主地从病床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遮挡住他的视野:“担心什么?”
迟阙低了头。
几秒后他垂下的目光缓缓抬起,落进那双亮着碎光的茶色眼睛。
“不知道。”云绥看到他轻叹一声,好像在笑自己的多思多虑,“过刚易折吧。”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评价他。
云绥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刚硬的人,直到此刻听到迟阙的担忧。
“我是在据理力争。”他把后四个字咬的极重,强调不满。
“没说你不是。”迟阙好笑地摇头,放柔声音和生气的猫咪讲道理,“可他们不觉得啊。”
“我无所谓,但你不要和叔叔阿姨闹不愉快。”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眸子里蒙了一层阴霾。
云绥的心跳莫名空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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