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的动作突然丝滑的惊人,跳华尔兹似的脚尖一转反手就要拍门。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真抱歉,你什么都看见了。”一声惋惜的叹息在他身侧传来。
周扬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就被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握住他腕子拉进屋。
云绥以迅雷之势关上门。
“啪”一声巨响,周扬脸上的空白终于一寸一寸的龟裂了。
他狠狠抹了把脸, 另一只手往背后胡乱抓了半天, 扶住办公桌的桌沿支撑住自己。
云绥背抵着门板, 拢在后腰的手轻轻颤抖着。垂落的眼帘下目光悄悄投向另一位当事人。
但迟阙并没有给他回应。
他托腮看着对面办公桌边的男生,耐心地等了两分钟才沉沉开口:“你缓过来没有?”
周扬还没答话, 云绥先着急了。
这可是捏着他们命门的人!怎么敢这么不客气啊!
他不停冲迟阙使眼色,眼睛眨的都要抽筋了, 却没得到一点回应。
云绥绝望地抬头望天。
“还行吧。”周扬用力搓了搓脸,长长呼出一口气。
虽然嗓音低哑,但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云绥:“???”
周扬甩了甩脑袋,余光瞥到门口愣神的云绥,冲他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啊绥哥,刚才反应有点大。”
“你现在看起来可一点没有反应大的意思。”云绥真情实感地点评。
“咳咳!”迟阙捂着嘴干咳两声,冷笑从指缝间流出来,“他估计早就猜到了。”
云绥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听障。
“嗯……差不多吧”周扬摸了摸下巴,高深莫测道,“你们俩的关系本来就好的有点过火,我又不是白寒和周一惟那种小叶紫檀。”
他说着还隐晦的挺了挺胸膛,好像在为自己的敏锐骄傲。
迟阙的咳嗽终于停下来,压着嗓子嘲笑:“你还挺得瑟?那刚刚一脸呆样的人是谁?”
周扬脸被他的冷水泼都木了。
谁看到自己兄弟出柜还亲嘴能不懵啊?!
“迟哥你这就没意思了。”他站直身子摆手要出门,“我要去找有意思的同学分享这件有意思的事。”
门边靠着的云绥闻言挑眉,让开路礼貌地冲他抬起手。
周扬的步子逐渐放缓,直到杵在门板前仍不见这两人有一点反应才不得不停下。
“你们一点都不怕我出去乱说吗?”他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个淡定自若的人。
云绥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冲他笑笑:“你可以试试你出不出的去。”
一瞬间。话里的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周扬怂怂地一连倒退好几步,直至撞上一只温热的掌心。
迟阙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
“哥,我发誓我会永远守口如瓶。”周某人当即抬起三根手指对天起誓,“从这个门出去,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记得你们坐过大腿抱过腰,更不会记得你们亲过嘴还搂着脖子……”
“啧,你没完了?”迟阙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完了啊。”周扬灵巧的躲过偷袭,指了指他捏着拳头的右手,“哥你别攥那么紧,你看红的都快出血了,再给我一拳干墙里了还得讹你医药费呢。”
迟阙动作一滞,背过手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门口:“快回去,再不走把你锁这里。”
周扬虽然平时稳重,但性格里还是带点贱意,迟阙一让步,他反而蠢蠢欲动起来。
“你锁,我正好不想去礼堂当人机,呆在这还能……”
楼道的冷风张牙舞爪地冲进来,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在他嘴上,当场给他抽安静了。
办公室的门大敞着,古希腊掌管进出的门神云绥绅士地立在通道一侧伸手请人,还不忘礼貌而歉疚地说:“抱歉,没想到狭管效应如此强盛。”
慢走不送的味道隔着十里八乡都闻得清清楚楚。
周扬面无表情地瞪着死鱼眼:“你们最好都别记得八点五十分上台。”
“谢谢。”云绥微笑着颔首致意,“我们会在十五分钟后准时出现在舞台上。”
一把信使送走,云绥立刻拍上门大步走到迟阙面前,绷着脸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迟阙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没回来。
“我不想说第二遍。”
云绥微微偏头,冲他右手臂抬了抬下巴:“非要逼我和一个病人动手?”
迟阙默然片刻,叹着气摊开掌心,颇有几分凄凉地感慨:“也是英雄迟暮啊。”
放在几个月前,男朋友可没法如此硬气的从武力的角度出发和他说话。
“闭嘴。”云绥语气平平的握住他的手腕抬起来,皱着眉没好气道,“少说两句省省力气,翻过你那点可怜的血吧。”
如果不是周扬那句话,云绥根本想不到他紧捏成拳是为了掩盖咳出来的血,而迟阙也会维持着从容体面,在上台前找个去厕所的理由洗掉血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还在痛吗?严不严重?”他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面前人血色浅淡的唇,又抚上他苍白的脸颊。
迟阙闭着眼蹭了蹭他的手掌,声音低沉而温柔:“只是被蚂蚁咬了一口,没事的。”
云绥气笑了。
“你非要在这种时候乱说话找抽吗?”他发泄似的揪了下掌心里没什么肉的脸颊。
“好痛!”迟阙捂着脸眯起眼笑他,“打疼了,你赔。”
“我根本没用力!”云绥又好气又好笑,胡乱揉了揉他的脸颊,“你胃疼还是头疼?严不严重?”
迟阙摇了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
云绥刚要追问,却被人揉了下脑袋:“准备上台了。”
礼堂里的小品刚结束,垂落的红色帷幔遮住了正缓缓移到舞台左侧的钢琴。
云绥和迟阙等在右侧的登台口听着主持人的报幕。
“下面请欣赏由高二一班云绥同学和迟阙同学带来的音乐串烧《Confession Love poems》”
下一秒,排山倒海的掌声几乎要把礼堂屋顶掀翻。
“这是你取得名字?”
如雷的轰鸣里,迟阙微微低头凑在云绥耳边问。
“好听吗?”被问的人微微侧头,却是把问题抛了回去。
迟阙安静地回望。
台上的灯光穿过掀起的布幔缝隙隐隐绰绰的追过来,甘心做了少年眸子里的点缀,顾盼之间便是一旺琥珀色的星海,吸引着他去追逐。
“我们确实写了一段独一无二的无字情诗。”
他嗓音温沉地答完,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布幔全部掀开,回身将另一只手递给云绥,发出亲密邀请。
即便过去很久,一中的学生依旧记得那次舞台。
两位身量相当的少年前后上台,穿着配色相同,款式相近的黑色礼服,只有红蓝两色的领结彰显着不同,却又是另一种相配。
第一个音符从琴键上跃出后,灯光便完完全全追随而来,几乎将他苍白到病态的皮肤照成透明。深红色的领结抵在喉结之下,就像一道醒目却不突兀的优雅血痕,仿佛午夜梦醒的血族在用琴声吸引无知的猎物。
但他指尖的音符却是温柔而活泼的,就像带着憧憬的呼唤,希冀那个倾听乐声的人能够回应。
似乎是它的期盼终于有了回音,小提琴的弦音渐渐流入,由弱及强,就像从远方奔来的恋人在给出回答。
弦音渐进时另一束灯光如期而至,将长身玉立的少年笼罩在光明之下,冷调的蓝色温莎结压在领口,却被温暖的浅光镶上一圈柔柔的光晕。他的主人也置身在这因失真而带来的梦幻里,缓缓睁开的琉璃色眸子与灯光相得益彰,就像童话国度里珍贵的水晶,连冷肃的黑礼服也悄悄温柔。
奔赴,相遇,缠绕,两种乐器的声音纠缠拥抱在一起,钢琴温沉的叙说里,小提琴温柔的陪伴,倾听,就像在展开一首含蓄又满纸迷恋的情诗。
缠绵的乐曲自两位少年指尖而来,乘着满涨又隐晦的情感在礼堂里肆意的舞蹈,飞跃,流进听众心间。
柔情蜜意如水般缓缓包裹,牵动起每一个人深埋心底的爱恋,将人拉入思绪又悄然抽离,而后乐声渐渐激昂,小提琴阅读了写给它的十四行诗后做出相伴的承诺,热烈爱意随着告白汹涌而来,令人向往的热恋跟着加速跃动的心跳展开。
小提琴用欢快的弦音刺激着听众的耳膜,激动陈情,钢琴温柔而深沉的陪伴他左右,却在兴到高潮时忍不住情动昂扬。
他们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相配的音乐仿佛在互相倾诉自己心中的情愫。
几乎所有听众的感情都被这段音乐控制着,直到钢琴声停止,小提琴渐息才回神。
云绥放下琴弓的那一刻,比方才更加响亮的掌声以狂风巨浪之势向他冲来。
第93章 临阵倒戈
三千多的人居然能鼓掌鼓出三万的气势。
云绥被声浪冲击到, 下意识放下琴侧头去看搭档,没想到迟阙刚好半起身向他看过来。
对视的瞬间掌声立刻高了一个维度,甚至能听到几声十分头铁的欢呼。
两位演奏者在掌声巨浪里深深鞠了一躬, 作为这场音乐幽会的谢幕。
“我去, 哥我真得夸夸你这为班级献身的大无畏精神!”周一惟丝毫不顾兄弟形象的抓着云绥一顿猛摇, “你知道你俩的节目效果有多炸吗!论坛投票投你俩的快比其他加起来都多了!麦麸果然是踏马的流量密码啊!”
“哥我真有点怀疑你俩的关系了。”另一边的白寒严肃脸做思考状, “我也是杀过两年猪的, 从未见过俩大老爷们能把情歌合奏的这么浑然天成, 所以我想问——”
“噗!”隔了座位的周扬一脸淡定地呛了口水。
云绥略显惊讶地挑眉。
“你们俩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催眠自己喜欢对方的?”
“噗!咳咳咳!”周扬攒了许久的水终于还是不争气的呛住了自己。
白寒仍然沉浸在无敌的敬佩里:“死对头多年,为了校庆不输给对方努力爱上,真坚强!”
“哇哦。”周扬用洞悉一切的眼神鼓掌捧场。
这嗑点都找的出来,难道你真的是天才?
“请问绥哥你现在对迟哥……嗷!”
“迟阙不和你一起过来?”周扬若无其事地收回脚,探头看向云绥。
云绥的肢体微不可察地停顿片刻, 嫌弃地“嗨”了一声:“老聂刚才突然把他叫走了,我一会儿过去看看?”
“为啥不在这等呢?”周一惟发出疑惑,“你多跑一趟不嫌麻烦?”
云绥一时语塞。
要不是因为竞赛表彰,他都不会回到礼堂。
迟阙下台时白得吓人的脸色和突如其来的鼻血现在仍然令人害怕,云绥甚至担心这十几分钟的功夫这人就会倒地不起,连电话都来不及给他打。
“怕他刚回来找不到座位。”他囫囵搪塞了一句冲周一惟指了指舞台,“快看,那个女孩子好漂亮。”
周一惟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哪个?”
舞台上只有一群舞动的帅哥。
“云绥你分不清男女啊!”周一惟愤怒大吼, 转头一看才发现旁边的座位早空了。
礼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 自然不会发现有个人在贴着灯光昏暗的角落悄悄离开。
云绥小跑着往那间办公室走, 手掌下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一种难以描摹的不安和烦躁充斥着胸腔,整颗心仿佛在深渊的边缘危险搏动。
“迟阙!”他撞似的闯进门, 不由自主喊出对方的名字。
被叫的人骤然抬头。
迟阙已经顾不上惊愕,下意识攥住拳头把鲜红的卫生纸团攥进手心, 但嘴角干涸的血迹却诚实地诉说着他的真实情况。
云绥在门口顿住脚步,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令人心惊的场景。
迟阙撑着桌子站起身,冲他露出一个浅淡至极的声音:“别担心,我……”
“你没事。”云绥麻木地打断他,一手禁锢这他的肩膀,一手摸他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完全不出所料。
云绥很想嘲讽一句“烧成人干也没事”,可看着面前人苍白的脸,又心软地收了回去。
“上台时候就开始烧了?”他说着疑问的话,语气却笃定地不需要答案。
迟阙轻轻点头:“我叫司机过来了,还有几分钟就到,本想一会儿给你发微信。”
行,有点长进,还知道给自己贴两个功劳免骂。
云绥一口气闷在胸口,不禁冷笑出声:“我是不是还得夸你身残志坚,思虑周到,疼的站都站不住还记得安排好瞒我的步骤,顺便把桌面清理了保持公共卫生。”
迟阙心里一跳,连忙伸手去拉他,却被云绥摆手避开。
“坐下。”他指了指椅子,语气冷淡地命令。
迟阙眨了眨眼,当即咽下所有说辞退了两步坐回椅子里。
云绥连抽了几张纸巾打湿,从桌子对面帮他清理掉残存的血迹,把染红的湿纸团成团丢进垃圾桶,全程没有看对面人一眼。
闲置办公室的灯光十分欠奉,白炽灯泡昏暗阴冷的光线落在两人中间,像一道冷淡锋利的分界线,将两人完全隔开。
云绥坐在灯光较亮的一侧,一只手闲闲地搭在桌面上微垂这头,纤长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将眸中晦暗的情绪遮得愈发难以看清。
从迟阙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紧抿成一条线的唇和落下的嘴角,黑色礼服反射出清冷的光泽,一如主人周身降霜落雪的低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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