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称呼,林薇的表情为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云绥捏着汤匙,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如此直接的在餐桌上谈起两个禁忌话题。
出乎意料的,林薇勾了下唇角,露出一个很轻很轻的微笑。
“半斤八两吧。”她快速地眨了眨眼,微微仰头,“关也关了,吵也吵了,还是没用。”
云绥惊讶地张大嘴,用气音“啊”了一声。
“今年过年要回家吗?”林薇适时岔开话题,“这么多年都没回来了,正好也去……看看你爷爷和姥爷。”
“唔。”云绥迟疑了一下。
“可以,带着他一起回来。”林薇艰难地补充完又最后挣扎道,“咱们家有很多房间。”
云绥哑然失笑。
这顿饭吃完已经接近九点。
等到司机接走林薇后,云绥才顺着天桥往对面走。
几分钟前,迟阙发消息告诉他先过天桥,自己马上就到。
元旦夜的大街很热闹,人群中时不时窜出一个快乐奔跑的孩子,路边的公园里情侣们拿着心形小灯甜蜜约会,天空中飘落得零星碎雪将浪漫推起,不远处时不时炸开的礼花给浓郁的过节气氛锦上添花。
唯一不便的大概就是道路上塞成果酱的车流。
云绥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终于确定迟阙大概是被堵住了。
正要发消息,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迟阙牵着除夕,举着一把透明伞站在他身后。
他一回头,迟阙便把手中的围巾绕在他脖子上。
“我还以为你会开车过来。”云绥把嘴从围巾里捞出来,“我们要走回去吗?”
“几步路而已。”迟阙把伞往他的方向歪了歪,拍了拍他头发上的雪,“开车至少堵半个小时,我们穿公园还能散散步。”
“好老年人的娱乐方式。”云绥毫不留情地吐槽。
迟阙挑眉,晃了晃手中的牵引绳:“那你牵着它,保证不老年人。”
云绥疑惑歪头。
“除夕能拽着你跑一公里。”迟阙刚松了下手,边牧就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哪个老年人健步如飞?”
“……”
“你说得对。”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迟阙只能用力拽着这只大型犬。
云绥跟在他身侧,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人一狗较劲。
“今天和虞兮小熠谈的怎么样?”他帮忙拽住牵引绳顺嘴问。
迟阙手上卸了些力气,腾出精力回答:“还不错,迟熠留了百分之五,乐得要开花,虞兮的脸也青翠的很好看。”
“不过我大概年前要回南城和迟熠处理后续问题,顺便见见那位捐献者。”迟阙侧过头,有些犹豫,“你,要不要一起回去和叔叔阿姨再聊聊?”
“好啊。”云绥扬眉,“过年没人陪的话,来我家怎么样?”
迟阙愣了几秒,突然瞪大眼睛:“你今天和林薇阿姨出去吃饭?”
“是啊。”云绥捂着嘴憋笑,“我还和林女士说,我又遇见你了,并且打算过一辈子,谁来劝都没用。”
迟阙的最后一丝镇定终于被他击碎了。
“你是真不怕林阿姨崩溃啊。”他的表情管理系统彻底瘫痪,由于切换不出表达,只能木木的看着他,“她没跟你掀桌?”
“怎么会。”云绥新奇地戳了戳他的面瘫脸,“就是她同意你住进去呢。”
迟阙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可能是她也年纪大了吧,心软了。”云绥抿了抿唇,眸子里悄然染上几分伤感,“年轻时候落下病现在都慢慢出来了,提起我舅舅也不那么抗拒了。”
迟阙摸了摸他的头。
“那就多回去陪陪他们吧。”他搂住云绥的肩膀,共同躲在唯一一把伞下,“你们亲子之间,就算再大的事,也能有破冰的一天。”
-
临近年关,各类工作进入阶段性收尾,年度报告也接踵而至。
云绥平时总觉得可以更多做一点,到了年关才发现工作室一整年都没消停过,他们几个更是差点忙成陀螺。
等到年终大会结束后,才恍然已经进入了新年倒计时
。
在几位老同学的强烈要求下,云绥把迟阙揪来开了一个小型同学会。
虽然两方之前多有合作,但迟阙身兼两职,一直没有露过面。当他出现时,整个包厢都陷入安静。
故人重逢,一时感慨万千。
“真没想到啊。”周扬率端着两杯酒先起身,“虽然咱俩算不上好久不见,但我代替他们几个说句好久不见。”
“谁用得着你代替。”白寒站起身,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我们自己来。”
“哎,等等我。”周一惟跟着过来,“栀年不爱喝酒,我就当个代表。”
“不用你代表。”宋栀年一把拍开他,“大好的日子喝一杯就喝一杯。”
迟阙转头看了看云绥,对方微笑着挑眉:“我开车,放心。”
五只酒杯碰在一起,清脆的声音让几人都有些眼眶发热。
不知是谁带着点哽咽地说:“欢迎回家。”
云绥抹了下眼角,像回到高中一样旁若无人地鼓掌。
鼓了没几下,喝酒的几位就放下酒杯跟着鼓起来。
“操,我们好傻啊。”周一惟一边笑一边吐槽,“跟以前一样的超绝应声虫。”
鼓掌欢迎了好一会儿,迟阙抬手比了一个“咔”的手势。
“坐下吧。”昔日副班长无奈地看了一眼稳坐高台的应声虫最高指挥官,“一会儿没电了你们不吃饭了?”
“吃饭而已,我们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云绥趴在椅背上,故意和他作对,“接着鼓啊,隆重点欢迎你们迟哥。”
几个应声虫却都没反应。
几秒后,白寒用一种十分感慨的语气道:“卧槽啊,这个针锋相对的味,太怀念了。”
忆往昔确实是打破生疏的最好办法,原本还绷着架子装大人的一群人突然退化。
“来玩个游戏吧!”周一惟跃跃欲试地提议,“简单点的,逢七过,输的人要么接受惩罚,要么喝酒。”
“可以啊。”云绥拍了拍迟阙的肩膀,“我高中就说过,谁能把迟哥喝倒,那才厉害,你们今天谁做的到,我给他多发一倍奖金。”
“这可是你说的!”周一惟拍案而起,“那我可要改规则了,只许喝酒。”
瞬间,所有人都用看猎物的目光看着迟阙。
“你和谁一家?”迟阙拽着他的袖子咬牙。
“你啊。”云绥面不改色,“你喝趴了我背你回家。”
在座几位都是学霸,一个人也许算计不了迟阙这个学神,但一群人就不一样了。
很快,迟阙就在他们的联手算计和云绥的助纣为虐中被灌了好几杯。
转了不知道几轮,迟阙在喝趴了三个男生后,摇摇欲坠的理智终于下线了。
云绥端着酒杯,在他眼前新奇地挥了挥:“再来一杯不?”
迟阙的视线缓缓转到他脸上。
喝醉了以后,他整个人都懒散下来,神色间露出平日所不常见的倦怠,半阖的眸子里透着茫然和慵懒。
“你还灌我?”他挑了下眉。
云绥撑着桌子看他,反问:“还敢喝吗?”
迟阙撑着桌沿坐起来,反复打量他,眼中浮出一丝异样的兴味:“你不怕我对你酒后乱*?”
云绥:“???”
旁边的宋栀年唰一下转头,云绥想要捂他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迟阙单手撑着下巴:“我不保证会不会对你做一些你接受不了的情趣行为,比如……”
“好了!”云绥飞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尴尬地冲宋栀年笑笑,“他喝高了。”
宋栀年报以礼貌性地微笑:“放心,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云绥:“……”
浑身刺挠地和宋栀年道了别,云绥正费力地把另两头猪搬上网约车,突然感觉手上一轻。
他转头,只见迟阙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此人眼底清明,早已无醉意。
第113章 思念回声
“你根本就没醉!”云绥抱着他的脖子, 恨不得把他按进土里,“故意整我呢?”
迟阙拍开他,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衣领:“一报还一报, 公平。”
云绥的气势立马矮了半截。
“开车吧。”迟阙揉着眉心, 晃了晃脑袋, “明天的飞机, 别误了。”
原来也不是完全没受影响。
“难为您老把报复我记得这么死。”云绥没好气地嘟囔。
“也不全是报复。”迟阙系好安全带, 侧头看他, “酒后吐真言嘛。”
云绥冷哼一声。
几秒钟后,主驾驶的人慢慢红了耳朵。
“你这真言未免太需要马赛克。”云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敢斜眼瞅他。
迟阙一手撑着脑袋,闭眼靠着车座椅背,眼皮都不抬,轻轻勾起嘴角:“不下流一点对得起酒后这两个字吗?”
因为醉意, 他的声音有些哑,咬字也不甚清晰,暧昧的黏在一起,语调懒懒散散的,带着平日几乎没有的流氓气,偏生动作规规矩矩,嘴里没有一个脏污字眼,端的一派斯文败类。
云绥觉得嗓子有点干渴。
不合时宜的桃色回忆浮现在脑海里, 他又想起了那个落在侧颈的重吻。
“在想什么?”邻座人冷不丁开口。
云绥一惊。
所幸开车多年经验不少, 肌肉记忆让他能够一心两用。
“专心点。”迟阙坐起身, 扫了一眼车窗外面,“虽然路上车不多, 但还是要平安到家。”
云绥:“……”
你还倒打一耙上了。
云少爷悄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啧了一声:“醒你的酒去。”
“醒了。”迟阙懒散地拖着声调, “放心,我没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癖好。”
云绥差点把方向盘拔起来。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他木着脸比了个‘嘘’的手势,“文明社会,不要随便对司机开黄腔。”
迟阙低低地笑了一声。
“红灯。”他抬了抬下巴向前方的信号灯示意,“我有基本的乘客修养。”
云绥真想给他一本驾考宝典把他送回科目一的考场。
“我怎么发现你喝了酒以后变骚了呢?”他从手扣里拿出口香糖递给某位没有道德的乘客,“嘴里放点东西,不要说话哈。”
迟阙倒出两枚,把其中一个塞到云绥嘴里,在闭嘴之前淡定地回答:“没准我其实本性如此呢?”
“比如……”他歪着头想了想,微微挑眉,“车里也是个不错的新地点。”
云绥一脚油门下去,决绝地加快速度,好像后面有鬼追他一样。
虽然嘴上说的人心黄黄,迟阙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
与之相反,一到家他就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云霄跳到他怀里来回蹭了好几下都没得到回应。
“你这醉意还是一阵一阵的呢?”云绥站在玄关处抱着手臂欣赏这摊人形饼,“把你刚才发骚那劲拿出来,别睡了,我去给你泡蜂蜜水。”
迟阙抬了下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云绥当他听见了,转身去了厨房。
刚拿出蜂蜜,云霄突然跳到到橱台上,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云绥的手。
“乖,不要添乱。”云绥把它抱到地上继续泡蜂蜜水,突然听到厨房外一串劈里啪啦的声音。
“迟阙!”
“汪!”
云绥疾步跑出厨房,只见除夕正叼着迟阙的衣角使劲把他拽离餐桌。
地上躺着一只打翻的狗餐盘,还有打翻的罐头。
迟阙站在他对面,拍了拍额头抱歉道:“本来想做一下猫饭和狗饭,没想到……算了,我收拾就好,你不用管。”
“你这个样子也好意思让人放心。”云绥叹了口气,摇摇头,跨过地上的狼藉牵住他的手,“去坐着,我收拾就好。”
他转头冲蹲坐在旁边的除夕招了招手,指了指迟阙:“看着他,知道吗?”
除夕叫了一声。
这是知道的意思。
云绥把掉在地上的罐罐收拾好,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只见迟阙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拽着死叼着他衣角的边牧。
云绥把脏了的罐头扔进垃圾桶,看了眼尽职尽责的除夕和蹲在他脚边的云霄,没好气地瞪了醉鬼一眼:“你怎么连两只宠物听话都没有?”
迟阙恍若未闻,只是垂着眼看他,温柔的目光蒙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像是被暗藏的,隐秘的难过。
“小绥。”他唤了一声,温柔低哑的嗓音隐隐透着眷恋和说不清的苦涩。
“嗯。”云绥应了一声,随口问,“怎么了?”
迟阙低着头,没有说话。
云绥没等到他的回复,转身去厨房泡蜂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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