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绥和迟阙同时一抖,下意识看向对方,目光交换着紧张。
“不要有压力。”左思越连忙笑着安慰,“我的爱人也是一位男性,我原本怕你们介意才没有带他来,但其实捐献手术里有他一半的功劳。”
他说着,有些迟疑道:“我希望这份感谢也能分他一半,可以吗?”
“当然可以。”云绥和迟阙同时松了一口气。
迟阙大方地抬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您们都是我的恩人。”
左思越也如释重负地笑笑,出去打了一个电话。
十分钟点菜的功夫,包厢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思越。”
云绥浏览文档的手顿时停住,猛然抬头看向音源。
门口的人也在同一刻僵立在原地。
迟阙的目光在来人和云绥之间徘徊打量了几个来回,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预感。
“好巧啊。”云绥把手机倒扣在餐桌上站起身,望着面前的人哑然失笑,“舅舅。”
第116章 请你吃
云绥站在餐厅楼下冲着远处缓缓驶来的宾利招了招手。
等车停稳, 他便拿着手里的透明伞上前为林薇撑开,挡住飘落的雪花。
出门走的匆忙,林薇的只画了一个简单的淡妆, 衣服也是随手搭配, 长发在后脑随意的挽成一个发髻。
“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一句轻而又轻的询问随着关车门的声音一同落下, 几乎要听不清楚。
云绥把伞往高举了举, 轻呼出一口气:“没有见到您, 他不会逃跑的。”
半个小时前, 云绥在征得林逸同意后给林薇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一桌子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妈。”云绥握着迟阙的手指咽了口唾沫缓慢地问,“我遇见一个有点特别的人。”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有点不太熟练,但还是很温和地问:“你见到谁了?”
云绥很快地看了迟阙一眼,接收到恋人鼓励的笑容才缓缓把视线移向林逸。
舅舅垂着头, 却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分秒不差地接上对视。
他呼吸轻轻一滞,旋及捂住一边耳朵冲云绥抬了抬下巴。
“说话呀。”林薇在电话那边催促。
“我在墓园遇到的。”云绥说完顿了一秒又连忙接着解释,“他说,他叫林逸,是我的舅舅。”
“砰!”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尖锐的碎裂声。
“妈!”云绥惊叫一声,林逸也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担忧地皱着眉。
然而耳边只有一阵长久的沉默。
如果不是手机显示的通话中,云绥几乎要以为林女士已经挂断了电话。
那边远远的传来管家的声音:夫人小心,别被玻璃渣扎到手!
过了好一会儿, 林薇的声音才重新传来:“你怎么会遇见他?”
云绥垂着眼帘思索半晌, 把手机平放在桌子上点开免提, 酝酿了片刻道:“我去给外祖父上香时在墓前遇到他的。”
林逸霍然起身冲过来,想要捂住外甥毫无遮拦的嘴, 却已经来不及了。
免提把林薇压抑着悲吟和哀怒的呜咽放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发着抖得嗓音古怪地笑了一声,讽刺道:“二十年了,他还记得自己有个爹。”
“我每一年都!”
林逸急促地出声反驳,却又戛然而止。
可惜短短的几个字已经足够电话那段的人认出这道声音。
听筒再次陷入寂静。
令人揪心的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后,林逸忍不住小声唤道:“小薇,我……”
“妈!”云绥猝然叫道,“你不要挂电话!你敢说你重来没有思念过自己的哥哥吗?”
林逸恨不得直接把外甥的嘴堵上。
电话那边却在长久的寂静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妈在你眼里就那么不成熟吗?”林薇的声音很平静,但细听仍然不难听出这份淡定下掩藏的慌乱。
云绥很用力的拍了一下林逸的手臂。
这位看起来温沉稳重的中年人这一刻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察言观色的能力。
他呆呆地低头看着外甥,外甥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
“喂?”
林薇疑惑地催促了一声。
云绥自暴自弃地垂头:“舅,有话直说。”
林逸如梦初醒,连声哦哦完赶忙冲电话喊:“小薇,其实我每年都会回来的。”
“我知道你和小野结婚了,过得很好,我看你幸福很开心。”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的遇到小绥。”
他一股脑把话全都扔出来,生怕林薇忍不下去挂掉电话就会让他失去解释的机会。
最后一句说完,甥舅俩全都屏息凝神地看着通话界面。
通话时间一秒一秒的滚动着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林逸觉得自己像等待宣判的囚犯,只要妹妹不说话,他就处于铡刀的威胁之下。
漫长的等待一点一点消磨着林逸心中微弱又倔强地希望,他用手掌揉了揉脸,手刚放到云绥肩上想拍一下,却听电话那边的林薇问:“你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向我伸冤吗?”
“没有!”林逸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嘴已经把他完全卖了出去。
“我,我只是……”林逸看了看云绥催促的目光,结结巴巴地继续道,“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一直在悄悄关注你。但是,我怕你会很排斥。”
然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他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假装自己就是一个锯嘴葫芦。
这一次不止云绥叹气,连左思越都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妈,你想见见他吗?”云绥快刀斩乱麻,在兄妹二人心思还九曲十八弯的时候把最核心的问题丢出来,“我舅舅肯定是很想和你聊聊,您的意愿呢?”
林逸像受惊的猫一样尾巴都要炸起来,猛地抻直脖子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正要张嘴就被左思越捂着嘴按在了座位上。
云绥并没有给林薇犹豫和迂回的机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您愿意,现就来市医院对面的天盛云楼,我会在楼下接您。”
所有能拐弯的岔路口都被儿子一一拆解,林薇又沉默了一阵轻叹道:“好。”
林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把自己憋的脸颊通红,大口大口急喘,云绥当即挂断电话。
沉默了半晌的迟阙挪着凳子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说:“你们家也是幸亏有你,要不然聊两句都要在迷宫里转一晚上。”
云绥挑眉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错,是咱们家。”
迟阙愣了几秒,终于从这话里咂摸出了他的意思。
“好吧,咱们家都是谜语人。”他举旗认输,讨好地捏了捏云绥放在自己手心里的手指,“感谢直球带飞我们。”
云绥颇高冷不屑地冷哼一声。
等上楼梯后,林薇的脚步便逐渐慢下来,走到对应雅间的门口前几米处便彻底停下来。
“妈。”云绥站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现在回避就没什么意思了。”
“您一直想见他,我知道的。”他彻底堵住林薇回头的路,扶着她的肩膀平静道,“高二那年您在墓园第一次提起向我舅舅时,说的是‘我不知道怎么见他’”
林薇的肩膀僵硬了一瞬。
云绥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看得出她低头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
她轻声念出这句打气似的句子,终于推开了雅间门。
云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侧过脸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抬手招了招:“走吧。”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出来,走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不免担忧问:“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能出什么事?”云绥好笑地翘了翘嘴角,“里面的是亲兄妹,就算谈崩了也不会动手。”
“更何况。”他把手揣进口袋里,回头望了望紧闭的包厢门,“互相思念的人谈不崩的。”
迟阙想了想,认同地点头:“听你的。”
云绥笑了一声,半打趣半认真:“你也只能听我的。”
“走吧。”他晃了晃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我们可以功成身退了。”
虽然结局算得上圆满,但只有云姓功臣退回了家里。
迟姓功臣在把他送回家后就奔赴另一个战场继续和迟家宵小斡旋,为集团的改朝换代做最后准备。
这个过程虽然说不上简单,但也没有七年前迟阙孤身和迟为勉周旋困难。
高韵和迟为勉早已同床异梦,复合后便借着迟为勉的东风努力提升自家。
从迟阙把股份交给迟熠开始,她一边联合弟弟和迟为勉争,一边想方设法洗脑儿子。
云绥得知后将计就计,叫迟熠假意顺服,坐山观虎斗,等待高韵和迟为勉两败俱伤,同时打着学习管理方法的名义接触集团事务,稳住自己手里的股份,尽量扩大支持范围。
现在,迟阙便是作为收网的渔翁来把鹬蚌一网打尽。
虽然这两只实质上是凶残的带伤猛兽,但比起当初的群狼环伺已经是简单模式。
云绥把扛旗出征的男朋友送出门,晃悠进厨房。
很幸运,昨天买好的食材并没有被迟阙发现。
云绥熟练的把糯米粉,玉米淀粉,牛奶和抹茶粉,白砂糖等石材混合起来搅拌好盖上保鲜膜放到一边,又把剩下的巧克力粉倒进奶油里打发,等到麻薯皮蒸好后裹进巧克力奶油,放进冰箱里。
独自生活的这些年,自己爱吃的一道没学会,反而先学会了做麻薯。
云绥每次做完都不怎么吃,全部分给周一惟他们和迟熠,仿佛只是享受做的过程。
对此迟熠还专门吐槽过,他其实不是学不会做饭,只是除了麻薯以外没什么想学的。
云绥原本不置可否,现在去突然觉得,这小子说的有道理。
他现在等待迟阙回来吃就挺兴奋的。
大概是因为练许多年的手艺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施展对象。
当等待有尽头便不再难熬。
云绥把最后一点工作和周扬对接完实在等得无聊,便开始尝试用微信骚扰迟阙。
【随便:谈的怎么样呀?】
【随便:迟熠那小子是我一手扶起来的,要不要我去帮你呀?】
迟阙大概隔了十几分钟才给他回复。
【男朋友:还行。】
【男朋友:我第一次知道,谈判可以中场休息。】
【男朋友:好消息,迟为勉好像要不行了,生理意义上。】
云绥立刻坐直了身子。
他迅速给迟阙拨了个电话过去,却被对面拒绝了。
【男朋友:不太方便语音,打字吧。】
【男朋友: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但脸色一看就不好,还很干瘦。】
【男朋友:高韵也够废物,这么多年居然才搞到这么点东西,搞得我都有点不忍心点明了。】
迟阙放松地靠着椅背看面前的夫妻争得面红耳赤。
迟为勉手里捏着更多的股份,高韵拉了一个利益集团,两人互相攻讦争夺摇摆在中间的势力。
大概是争得累了,迟为勉粗喘着叫了暂停,高韵也略显疲惫地靠坐在椅背上。
两人都没有给会议室里的背景板兄弟分眼神。
大概是觉得着俩翻不起浪来。
迟阙冲迟熠比了个手势。
现任“花瓶”董事长迟熠清了清嗓子:“如果父亲和母亲没有什么要补充的,那就开始投票吧。”
“支持由迟为勉先生接替我成为执行CEO的董事请举牌。”
举牌人数稀稀拉拉,眼见原本支持自己的人都没有举牌,迟为勉神色骤变。
高韵本想嘲讽两句,却没想到自己的情况居然连迟为勉都不如。
两人愣了几秒,竟然十分同步地转向长桌尽头那个进门讲述完成后边没再多说的青年,一模一样的目眦欲裂。
“等等!”迟为勉失态地站起来打断。
但迟熠已经冲对面的哥哥轻轻扬起嘴角。
“支持迟阙先生接替我成为CEO的请举拍。”
哗啦啦竖起的牌子居然有轻松过半。
“怎么可能!”高韵难以置信地叫出声,看着自己原本的支持人,“老齐,老季,别忘了你们有现在都是跟着谁!”
两位中年董事咳嗽了一声,偏开眼低声道:“高总,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迟为勉扶着桌子站起身,指着与他隔了一整张桌子的迟阙怒道:“你搞了什么手脚!”
难道费尽心思把他支出国,还是让他和迟熠联系上了?
迟为勉对这个从不服他的儿子几乎恨得咬牙切齿。
迟阙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居然也有迟为勉用这样幼稚句子质问他的时候。
“迟先生,我一直在国外啊。”迟阙浅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牌子,“你不应该问别人吗?”
迟为勉虎着脸转向迟熠,横眉质问:“迟熠原来是我看错你了?”
从小到大都畏惧与他对视的少年挺起胸膛,冷淡道:“父亲,您还是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吧。”
迟为勉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有位年轻人站起来甩了牌子怒骂:“迟为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父亲挖坑让他一招不慎进监狱吗?你觉得我还可能支持你?”
迟为勉冷笑一声:“那是他自己蠢!”
“你!”年轻人气的浑身颤抖,一道清冽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那融云科技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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