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舀了一勺槐花蜜,背后的人突然又叫:“小绥。”
云绥啧了一声。
没想到迟阙真醉了以后还挺磨人。
不过,是个男生就很享受被恋人需要的感觉。
“在呢。”云绥翘起嘴角,一边搅拌蜂蜜一边回应他, “怎么……”
“汪!”除夕发出一声急促的犬吠。
裤腿突然一沉,云绥低头,只见云霄整焦急地扒拉着他的裤腿。
年少时养猫的经验告诉他,这是小猫有事的反应。
云绥端起杯子转身,只见迟阙就靠在厨房门边,抱着手臂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小猫还在抓他的裤子,一边抓一边往迟阙的方向跳,边牧则围绕在迟阙身边不停用脑袋拱他的手臂,舔他的手背,咬着云绥的衣摆把他往前拉。
云绥配合地端着杯子来到迟阙面前。
“到底怎么了?”
“小绥。”迟阙突然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柔,甚至十分小心翼翼,像是怕戳破什么。
云绥歪了歪头,脸颊靠在他掌心里:“嗯。”
迟阙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细腻的脸颊皮肤,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
躁动的猫狗像接收到信号一样安宁下来。
“你在呢……”
一句几乎不可闻的呢喃消散在他们安静的气息之中。
云绥眼眸一闪,握着玻璃杯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他把杯子递给迟阙,盯着人喝完便捧住他的脸,额头轻轻抵住迟阙的,温柔吐息:“我一直在呢。”
两只宠物莫名其妙的躁动,迟阙突如其来的反常在他脑海里渐渐连城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你之前在美国,也经常这样找我吗?”他们额头相抵,不管声音多轻,都能轻易接收对方的声音,“除夕和云霄一直在试图把我拉过去,让你安定下来。”
“……”
迟阙甩了甩头抱歉地笑笑,鼻音很重:“有点烦人吧?之前喝多了总是猫嫌狗厌的,给你添乱了。”
云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不是添乱。”他抬起头,抱住面前的人,“你只是很想我。”
迟阙的呼吸轻轻一窒。
最后一层遮掩被恋人轻易看破,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局促不安,反而有种落到实处的踏实。
“对,我很想你。”他抬手搂住云绥,像归巢倦鸟般安然闭眼,“非常想念。”
他根本没有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那样势在必得和孤注一掷。
每个和合作商喝醉的深夜,公寓里只有猫和狗的回应时,附骨之疽般的失败阴云便会随着孤独和漫长的黑夜一同涌起。
于是他只好一遍一遍地念那个名字,望梅止渴般寻找勇气。
云绥紧紧搂着迟阙的腰,脸埋在他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一模一样,但迟阙的闻起来总莫名让他很有安全感。
“给你看样东西。”他领着迟阙进了主卧,打开床头柜里上锁的盒子。
里面是满满一盒登机牌,从京城到美国的很多个地方。
迟阙怔住了。
剑桥市,帕洛阿尔托市,帕萨迪纳市,纽黑文市,普林斯顿市……
有些登机牌很新,有些登机牌已经变旧泛黄,静静地诉说着从未间断的七年长诗。
“每一个市都有知名的大学……”他一边翻一边轻声喃喃,猛然抬头,“你一直在找我?”
云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
“其实本来不想告诉你,或者等你自己发现了。”他抿着唇,抓了抓头发,“但看你刚才那个可怜兮兮的反应,我就一时没忍住。”
忍不住想告诉你我思念的证据,想让你知道思念有回声,也想让你像我心疼你一样心疼我。
迟阙把厚厚的登机牌翻完,发现几乎每一个城市云绥都飞了三遍。
数量如此多的机票,每一趟旅程都至少一周,他还要兼顾学业和事业,这其中付出的精力和时间庞大的迟阙几乎不忍心细想。
“很累吧。”他把云绥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他:“总是找不到我的时候。”
云绥原本只想是安慰他,顺便自己委婉的买个惨撒个娇。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鼻子一酸。
“最后一次在剑桥市,就在你们哈佛门口。”他吸了吸鼻子,尽量藏起哭腔,“我被几个种族歧视者辱骂了。”
由于不太熟练,他没能第一时间应付这个突发情况,白白受了窝囊气。
但生气时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迟阙是不是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呢?
异国他乡,孤身一人,他的处境又会有多糟呢?
“我找不到你,又被人欺负,心里还担心你也会遭人欺负,就没忍住坐在长椅上哭。”云绥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侧颈皮肤,闷闷地嘟囔,“结果被人当成homeless了,还被施舍了五美分。”
迟阙原本温柔地拍着他他的后背,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还笑!”
云绥羞愤欲裂,狠狠捶了他一拳,但想到当时的场景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声。
“我错了。”迟阙连忙收住笑容,揉了揉他的后颈。
“你这么想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他吻了吻云绥的侧脸和耳根。
耳根是他的敏感地带,云绥忍不住在他怀里抖了一下。
“看到那串千纸鹤了吗?”他推了推迟阙的肩膀,把他的脸扭向窗户,指着窗边的风铃,“那里只挂着你写了字的纸鹤。”
迟阙似有所感,正要张口,云绥抢先捂住他的嘴。
“让我说。”他跨坐在迟阙腿上,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那盒千纸鹤,写满了送给我,我要这个当明年的八周年礼物。”
八周年,从前的每一年,只要我们还在思念对方,就都算数。
迟阙怔了片刻,微笑:“好。”
云绥得到答复,却没有从他怀里起来。迟阙挑眉,会意地探身去吻他。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小灯,温暖的淡黄色灯光用柔柔的光晕将他们包裹,为暧昧构建出温巢。
双唇轻贴,云绥终于低了低头,主动将自己送上去。
这个吻开始的温情,只是安静地触碰着,从体温和接触中汲取对方送出的爱意。
但年轻人终归火气旺盛,即使初始温柔,也总免不了变成激烈的释放。
感受到怀里人抱紧了他的脖子,迟阙当即捧住他的脸要加深这个吻。
没想到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他不满地啧了一声。
云绥失笑,只能往后退开调侃:“别欲求不满地,接电话。”
来电人是迟熠。
迟阙微微皱眉,按下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尖锐的破裂声便在耳边炸开。
然后是女人崩溃的叫骂。
迟熠的声音从这间隙里传来,透出浓浓的疲倦:“哥,你能先不回来吗?”
第114章 再见亲人
南城前几天下了一场雪, 气温降下来许多,走出机场时冷风钻进大衣间隙,云绥不甚明显地打了个哆嗦。
迟阙还在听电话, 顺手递给他一个暖宝宝。
云绥刚把羊绒衫掀起来, 就听旁边人不满地啧了一声。
“我已经下飞机了。”他一边和电话那边的人交代, 一边拿过保暖贴, 拉开云绥的裤腰。
“方便的话中午出来吃个饭, 不方便中午出来找我。”
“对, 就这么专制,除非你还想和你妈继续吵。”
“我不信你没听到风声,你妈打算把你拉下去。”
“迟熠,不要变成第二个我。”
保暖贴温暖的有些滚烫的温度通过紧贴的衣料驱散了后腰的冰凉,迟阙如法炮制拉开他他的前裤腰, 贴暖宝宝的同时揉了揉他的小肚子。
“我会帮你,但前提是你忍心,舍得。”
“我们不一样,高韵再功利也仍然爱你,不纠结才冷血。”
“我不会引导你做抉择,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也可以反悔,按照我们之前谈好的股份赔偿就行。”
他一边蹙着眉语气凝重地和迟熠交代, 一边细致小心地替云绥整理好被弄松的腰带。
刚要抬头, 耳廓突然落下一阵濡湿温热的触感。
云绥亲了一下他的耳朵。
“大忙人一心二用啊。”偷亲的人弯起眼笑着, 伸手摩挲他的蓝牙耳机。指甲轻轻刮过他的耳垂,有些磨人的痒。
“倒打一耙。”迟阙失笑, 正要直起身,胸前垂落的围巾却被人抓住, 只好被迫弯着腰。
云绥把他松松垮垮的围巾重新挽了一个漂亮的结,拍了拍他的脸颊:“直接去迟家?”
迟阙轻叹了口气,点头。
捧着他脸颊的掌心很暖,迟阙舒服地闭上眼睛,睫毛轻颤,嗓音沉沉地说:“又要去趟一下午浑水。”
“晚上我去接你。”云绥揉搓着他的脸颊肉,“去我以前的公寓住。”
虽然林女士向他们发出了邀请,但云绥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先保护男朋友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
和迟家高强度打一整天的嘴仗,回来还要应付他父母……那也太折磨人了。
“去吧。”云绥拍了拍他的肩膀,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迟阙用力抱住他,深吸了一口对方身上的香气,转身走向等候多时的私家车。
云绥冲她挥了挥手,低头对自己的司机低声吩咐:“去安溪陵园。”
虽然林薇与他约好要一同去给过世的老人们上香,但云绥到底有些愧疚自己略显背离传统的行为,决定先去墓园跟几位长辈道个歉。
临近年关,来祭奠故人的车辆也多了起来,从来冷清的路上居然有些一反常态的热闹。
虽然热闹对于这里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大概是刚下了雪,路上还有些滑,车子开得很慢,到墓园时已经接近四点,但人仍旧不少。
云绥抱着一束还带着水滴的红玫瑰下车时,周围人都投来异样的眼神。
他并不在意这种目光,目不斜视地走向大门口。
保安确定完他的信息,忍不住又往那束花上看了一眼,小声嘟囔:“今天怎么净来些怪人?看死人拿玫瑰花。”
云绥签完字合上笔盖,闻言挑了下眉。
这话其实有些冒犯,但云绥本身没有太大的感触,用玫瑰也只是遵循了母亲口中外公的喜好。
他反而好奇了一下另一位拿玫瑰的人。
不过也只是情境下短暂的好奇罢了。
时隔七年再次来到这里,他居然生出一股忐忑。
即使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无神论者,面对逝去的亲人还是会心有戚戚焉。
云绥站在青石板上拨了拨花瓣,这才一步一步往记忆中外公的墓前走去。
台阶上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墓前站着一个手捧玫瑰花,长身玉立的男人。
云绥猛然一怔。但下一秒,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促使着他靠近。
这道背影完全陌生,但他却对道身影的身份有个荒谬又笃定的猜测。
云绥下意识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向那边靠过去。
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那中年人的背影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枯枝。
“嘎吱”一声轻响。
墓前的中年人猝然转身,云绥一惊,手里的花掉在了地上。
他迅速蹲下身去见,却听到几声很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双黑皮鞋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那男人站在高他两个台阶的地方,目光紧紧盯着他。
云绥直起身,看着他的脸,一时无言。
那男人的长相和他的至亲眉眼间颇为相似,抿着唇低眉看他时与记忆中林薇不悦时的神态几乎完美重合。
云绥咽了口唾沫,震惊地不知该从何开口。
两人在青石板路上僵持了好一阵,男人伸手迟疑地冲他晃了晃,轻声问:“你的母亲,是叫林薇吗?”
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了脑海里,云绥绷着的神经终于断了。
猜测被变相肯定,他的第一想法居然是:我们还真的有些相似之处。
“嗯。”云绥应了一声,呆滞地点点头。
男人又沉默了,嘴唇紧抿着又放开,似乎有话想说,却在发出了无意义的音节后再次紧闭。
“您是我舅舅是吗?”云绥从巨大的冲击里回过神,贴心地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男人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道期许的光:“她和你提过我吗?我的名字叫林逸。”
“啊。”云绥眨了眨眼,斟酌着挑出用词,“外祖父给您和我妈妈都取了很好听的名字呢。”
林逸的神情黯淡下来,知道这是妹妹芥蒂仍深的意思。
“我知道您的契机比较特殊。”云绥上了台阶,把玫瑰花放在目前,轻笑一声,“终于明白上次来时石碑下为什么会有干枯的玫瑰花瓣了。”
“听说您也是同性恋。”他把花束整理好起身,慢条斯理地说。
林逸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晌后,他惊疑地看向云绥,小心重复:“也……?”
云绥一讪。
“高二时候,我妈把我拉到了外公墓前,给我讲了你们的故事。”他冲这位血缘上的舅舅笑了笑,语气浅淡,“因为她发现,我也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什么?”林逸的脸色顿时一片空白。
片刻后,他大步上前,紧张地追问:“那小薇呢?她是不是特别崩溃?她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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