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没耐心了?咱俩不都挺有耐心的么?没耐心谁能这么玩两年啊,对不对?”
——怎么就没耐心了呢?
——没耐心谁能这么玩两年。
——对不对?
郁启明,没耐心,谁会跟你玩两年呢?
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冲刷过梦境,暴雨又变成了一片又一片巨大的棱形的雪花。
在飘着雪花的冬日里,乔丰年又在问:郁启明,你演不演辛蒂蕾拉?
第一版的剧本没有修改灰姑娘的性别,郁启明面色无奈,被乔丰年扯进更衣室。
女孩子穿的戏服腰肢纤细,乔丰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怀好意怂恿他:“试一试呗,公主殿下。”
郁启明转过身看他,乔丰年歪着头望着他笑。
郁启明也朝着他笑了笑,然后他当着乔丰年的面,从容地解开了衬衫扣。
第0022章
夕阳昏黄,穿过教室老式的菱格小窗。
一道又一道模糊的暗影被拖曳成细长的模样,投射到了浅色的墙壁。
轻薄的、细微的尘埃一阵阵扑起,透过日落前的光辉,旋转着渐渐平息。
那件戏服是女生的尺寸,于郁启明而言理所当然太小,勉强也不过卡得进腰,再想往上,真就寸步难行了。
乔丰年松开拉链,往后退了两步欣赏,郁启明说:“看完了么?那我换下了。”
乔丰年头发凌乱,说:“等等。”然后回过头在包里翻找相机。
郁启明透过镜子看他,乔丰年举起相机。
乔丰年后来把这张照片放大洗了出来,挂在了北海路16号的主卧。
那时候他们两个都已经搬进北海路16号住,照片实在特殊,郁启明站在主卧床头看了很久也没能习惯,只觉得乔丰年这个爱好太特殊。
郁启明不习惯,于是他微笑申请住客房,只是乔丰年不允许。
他不允许,就在那张照片底下,他掐着郁启明的脖子把人往床上带,试图复刻当日场景。
无论如何,总之,后来剧本还是改了。
感恩编剧,辛蒂蕾拉性转成了灰王子,百年校庆,郁启明穿着蕾丝衬衫登了台。
演出完毕那一天的午夜下了一场大雪。
郁启明端着热红酒,和乔丰年一起坐在点了壁炉的客厅里看了一部欧洲的老电影。
乔丰年摸着他的手指,低声问他:“公主殿下,你的手指今年不会再长冻疮了吧?”
郁启明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的看着乔丰年,而乔丰年也正抬起眼看他。
那个时候,乔丰年眼珠湿润,望着郁启明时,目光里有着情真意切的心疼。
午夜的大雪铺天盖地,壁炉里的火焰一瞬间被吞没,梦境里的郁启明化为冰雕一瞬间被冷冽的大风吹裂。
唯有那一个乔丰年,他完好无恙地呆在那一处。
他静静的抬眼望着他,还是最深情时候的模样。
梦醒的时候,窗外没有大雪。
郁启明浑身冷汗,听到了一场还未停歇的大雨。
梦醒了。
***
郁早早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结束一局游戏,赢得贼特么爽。
口渴,跟队友说了声稍等,她一步并两步跑出门倒水。
客厅里亮着一盏小夜灯,郁早早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又倒退了两步,转头往光线的方向看去。
郁启明的房间细开着一条缝,里头亮着灯。
……又不睡?
修仙啊?
郁早早倒了杯水磨蹭到郁启明的房门口,做贼似地往里看。
真没睡,人正穿着睡衣坐在地上,捏着一块拼图一边看一边往下放。
郁早早敲了敲房门。
郁启明没抬头:“有事儿?”
郁早早说:“我没事儿,你有事儿吗?”
郁启明淡淡说:“没事儿啊。”
郁早早推开门进去。
她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醒的,底下那幅工程浩大的拼图看上去基本已经完成了。
她一屁股坐郁启明的床上,拢了拢被子问他:“想谈谈吗?”
郁启明放下一块拼图:“谈什么?”
郁早早伸出手指戳了戳郁启明的背脊:“谈你。”
郁启明躲了躲,没躲开,只能摆烂任她戳:“真没事儿。”
他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拼图:“裴时雪的东西,过两天还得给人送过去,结果叫我不小心给弄坏了,所以加班加点先给拼出来。”
郁早早听说是裴时雪的东西,她伸出头又去看了一眼。
穿着婚纱的女人低着头在签字,世界名画,品味正常得不像是裴时雪的东西。
“真是他的啊?”
郁启明说:“是啊,巴黎带回来的。”
郁早早喝了一口水:“哦~你跟裴致礼一起带回来的?”
郁启明手顿了顿,他终于抬起眼看了郁早早一眼。
然后嘴里特别爹味地冒出了一句:“女孩子冬天不要赤脚走路。”
郁早早翘了一下脚:“花了钱铺全屋地暖不就为了实现冬天赤脚自由嘛。”
郁启明说:“哦,那随你。”
郁早早凑过去:“又玩转移话题这一招?别啊,说说呗。”
郁启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什么?”
郁早早把手里的杯子放到床头柜,忽然发现放了很多年的两人合照不见了踪影。
她顿了一下,抿了一下唇,才道:“也没什么,就是问你,裴致礼能不能看在你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早点给你升职加薪。”
郁启明说:“你抽时间打个电话问问他。”
郁早早说:“行,你把他电话号码给我。”想了想,她十分严谨地补充:“私人那一个。”
郁启明挑了一下眉,转过头朝着郁早早流利报出一串数字。
郁早早措不及防,懵了,她着急忙慌道:“唉!等等,我还没记呢,13多少5什么来着,你、你再来一遍!”
郁启明不理她了。
郁早早两只手掰着郁启明的肩膀用力晃:“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郁启明被晃地头晕,他说:“NO。”
“NO个屁!”
郁早早拍了一记他的肩膀。
郁启明听了真是觉得耳朵难受:“您说话能不能文雅一点?”
郁早早说:“我哪儿不文雅了?我特别文雅,不仅文雅我还优雅!过两天我还得跟许黛宝一起走红毯,我怎么可能会不文雅不优雅?”
许黛宝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开始走宣发,郁早早在里面客串了个不到两分钟的角色,她力邀郁早早陪她一起参加首映,连礼服都替她借好了。
郁启明一个月前听郁早早提起过这个事儿,他说:“走红毯?穿羽绒服那种吗?”
郁早早嘲笑他:“怎么可能?当然是穿礼服啊,黛宝这个片子她那么用心,投资又那么大,乔……丰年那边,好像也给投了钱。”
脑子一个没转弯就提起了人,郁早早有些懊恼。
“总之,细节处必须完美,零下一度我也必须陪着黛宝穿一次礼服!”
郁启明笑了笑,说:“行,你开心就好。”
听上去真不像一句好话。
……应该还是因为她不小心提了什么什么乔丰年什么的名字。
郁早早悻悻地对他说:“好吧,你早点睡,过几个钟头就得上班了,少喝咖啡,容易猝死,我游戏搭子还在等我呢,走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出门,又匆匆再一次推门进来,踮着脚尖飞速拿了遗漏在床头柜上的杯子,然后再次出门,关门。
郁启明没有在意。
他拿起一块拼图准确地放进缺口,一整幅图花了他不少时间,现在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完成了。
郁启明再次端详这一幅被拼起来的油画。
美丽的婚礼,正在签字誓约的新人。
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人。
郁启明看了一会儿拼图,忽然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行了,这图拼倒是快拼好了,只是该买的框还没买。
啧,还真脑子有坑,昏了头了。
* * *
第二日上班,乘电梯上十八楼踏出电梯门的时候,郁启明疑心自己脚下的木纹砖地面是软的。
它当然不是软的,只是郁启明一整个人在发飘罢了。
睡眠缺失伴随着感冒,郁启明跟人说话的时候都带上了鼻音。
总经办的小姑娘抱着文件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把头蹭进来问他:“郁助,要咖啡吗?”
郁启明抽了一张纸巾擦了一下鼻涕:“一杯美式加浓,谢谢。”
小姑娘冲他比了一个OK,收回头之前对他说:“郁助,脸色不太好哦。”
脸色不太好的郁助灌下一杯加浓的咖啡也不能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
更糟糕的是,到了快中午,他的喉咙也开始发疼。
好在无论是他还是裴致礼,出差几天堆起来的文案工作都能让他们屁股坐定在办公室忙上一天。
除了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没有任何交流。
谢天谢地,他现在提不起任何精神去对付他。
郁启明伸出手又抽了一张纸巾。
突然记起来还得给曹瑾之去个电话,郁启明看了眼时间,沉吟了一下,拨出了电话。
曹瑾之的电话接的很快:“喂,小郁,出差回来了?”
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郁启明真心希望这一个电话能够听到一些好消息。
“是的,回来了,瑾之姐你身体怎么样了?宝宝还好吗?”
曹瑾之听了郁启明的问话,轻轻叹了口气。
郁启明一听这叹气,心也就凉了半截。
他对着曹瑾之说:“姐,说真的,我期望你孕期顺利的心情真的半点不亚于姐夫。”
曹瑾之几乎要被郁启明逗笑。
“裴总没那么难应付吧?”
郁启明也叹了口气:“话不能这么说。”
这不是难不难应付的事情。
两个人在电话里又聊了几句,直到曹瑾之的丈夫过来提醒她吃药,郁启明忙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挂了。”
曹瑾之说:“麻烦你了小郁,你这么能干,我其实真的一星半点没担心的。”
郁启明挂断电话前,实在没忍住揉了揉额头,到最后也没分辨出来曹瑾之这句话到底是夸还是讽。
第0023章
曹瑾之身份特殊,她是裴董特意下放下来给儿子的人,说是秘书,其实手上那点权力比底下几个副总还大。
然而裴董和裴致礼母子关系不过泛泛集团内部人尽皆知,曹瑾之手握大权,为人却称得上谨小慎微。
郁启明这一年里是真的见识到了曹瑾之两边横跳半道走钢丝的本事,他是真的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现在曹瑾之是凭着怀孕这一遭事情在裴董和裴致礼这一对母子手上全身而退,现在这烫手山芋全部落到他手上,郁启明自认自己没这份本事在裴董和裴致礼之间走钢丝——何况他跟裴董实在说不上一个熟字。
和曹瑾之这一个电话打得郁启明心情沉郁。
他喉咙发疼,浑身发酸,毫无胃口。
实在不想走出办公室去觅食,于是尝试在办公室寻找食物。
郁启明在办公桌里翻了半天只找到一盒喜糖,还是业务部里一个跳槽过来的业务员两个月前送过来的。
红色喜糖盒子上扎了一个喜庆的蝴蝶结,郁启明还记得分喜糖的时候那一位业务员那张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脸。
他能对着新郎官说什么呢,还不是都是老话,无非不过是什么,恭喜恭喜,早生贵子,幸福万年长,羡慕羡慕。
郁启明两个月前对人说恭喜还不怎么走心,回了头再看,那点不走心简直如同一个回旋镖插进他如今这一颗小心脏里。
可要不是经过这一遭,郁启明也并不知道,原来他的感情观和家庭观居然如此传统守旧。
旧得跟故宫门口蹲着那两头石狮子差不多了。
这么想想,郁启明愈发确信自己十年前的时候是头脑发热,竟然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朋友关系。
啧,到底年轻,胆子就是大,什么狂言妄语都敢说出口,偏还碰到个乔丰年缺根筋,居然信了他。
开始得狼狈,经过又模糊,落得一个潦草结局好像是理所应该。
郁启明伸手解开蝴蝶结,在喜糖盒子里挑挑拣拣找了一个牛奶味的棒棒糖。
他噗地一下挤爆包装袋,把糖含进嘴里。
郁启明浪费了点时间给自己简单做了个心理辅导。
嘴巴里的棒棒糖甜得让人上头,郁启明从左边含到右边,打算拿这根棒棒糖糊弄过今天的午饭。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郁启明咬着棒棒糖刚准备在午休时间开一把游戏,结果游戏界面刚打开,就察觉到了有人从他的办公室旁走过。
高的瘦的一个人,打扮精致,衣品绝佳。
他伸手敲了敲郁启明办公室的门,郁启明抬着眼睛望着那玻璃上的百叶窗,没有应声。
对方显然很有耐心和教养。
郁启明没有应声,他就又平和地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敲门的声调和节奏都和之前那一次几乎一模一样,并不含有催促的意味。
郁启明听到自己咬碎棒棒糖时候发出的细微声音,他把那些细碎的糖果咽下喉咙,尖利的糖片割得他喉咙毛刺刺地发痛。
郁启明没有让对方敲第三次,他站起身扣上了西装,绕过了办公桌,走过去给人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裴致礼极少见地穿了浅色的呢料西装,浅灰色的,跟他戴着的眼镜镜框颜色相似,这样穿着令他看上去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常见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多了几分矜贵的斯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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