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上去很需要精心的照料,我想了想,还是擅自把它挪到了我办公室】
【介意吗?】
介意吗?
……其实还好。
郁启明想,真的还好。
这一年里,他跟裴致礼井水不犯河水,连问候也是装腔作势、点到为止。
站在郁启明的立场上,其中大部分原因的确还是因为他需要顾及乔丰年。
乔丰年对裴致礼有心结,这一份心结太深,深到不是郁启明这个人有能力可以去解开。
甚至于郁启明知道,他本人不仅不能成为乔丰年解开心结的钥匙,反而是加重他心结的那一个推手。
在一开始的时候,郁启明或许还会试图解释,但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郁启明已经不想再费心去多说点什么了。
他觉得,他做的那些东西,乔丰年总该看得见的。
然而很可惜,乔丰年好像没有看见。
——而现在郁启明已经没有理由再需要去顾及乔丰年的想法了。
于是郁启明回复:
【不介意】
【希望可以看到它起死回生的那一天】
雪夜头像很快又回过来一张照片。
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发财树已经被转移了阵地,它现在去到了更宽阔的地方。
落地窗倾泻了足够丰盈的日光,它被放置到了办公桌、正对着日光的那个方向。
其实还是有一点格格不入。
郁启明想。
但是如果裴致礼真的有本事把它给养好了的话——听说盘活一棵发财树,主人明年就会发大财?
雪夜头像发过来信息说:
【还不错】
【感觉明年就能发财】
【如果它叶子更绿一点的话】
——如果它叶子更绿一点的话。
郁启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在嘴角抿出一个弧度。
郁启明十六岁的暑假,他再一次应邀前往S市。
谷山别墅里,替他准备的那一间客房中摆了一株发财树。
大概因为长久不见日光,发财树的树叶见黄,一股死气沉沉的模样。
郁启明在入住的第二天诚心诚意问裴致礼:“为什么要把它放在客房里?”
裴致礼拿着笔,正漫不经心地替他批试卷,听到了郁启明的问话,他抬眼瞥了一下那一棵发财树,表情平静道:“哦,特意放的,想让你沾一沾财运。”
穷困潦倒、身无分文、蹭吃蹭喝的郁启明缓缓眨了眨眼,对裴致礼说:“那可真不错,是谁的主意,你的吗?我现在感觉自己明年就能发财。”
顿了顿,郁启明补充道:
“如果它叶子更绿一点的话。”
时光轴偏移半寸,时间线拐了一个直角。
郁启明想,他们似乎终于在奇怪的地方做到了殊途同归。
而这是十六岁以及二十七岁的郁启明都不曾预料到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最后再一次排雷,文笔垃圾,人设稀碎,剧情稀烂!慎入!!!!!!!!!!!!
第36章
郁早早是真的没认出来人。
十八岁时候的陆今安头发半长不短地遮着眼睛,永远都学不会正眼看人,气质阴郁,寡言少语,总之不应该会长成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
然而这个医生摘下口罩,抬起眼,微笑地对她说了一句:“好久不见,郁早早。”
郁早早瞪大眼睛看着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形态诡谲的梦。
穿着医生白大褂的陆今安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样子,朝着她笑的时候也没有半分少年时候的沉郁,他看上已经完全成为了他曾经理想中的样子,斯文、成熟、体面。
郁早早缓了很久才缓过神,她磕吧了一下道:“哦、那个,好久不见,你……现在当医生了?真不错,真不错。”
当年立志想学计算机的人现在当了医生,只能说理想这个东西的确不靠谱,嘴上说说的都是糊弄人的,到了最后是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够循照心意规划人生。
当年陆今安说当码农来钱快,到时候三十五岁就退休,然后带着郁早早一起在村口开一家小卖部,他们一起养两只猫,一只狗。
当时听到这里的时候,郁早早打断他,说:“不行,不养狗,郁启明怕狗,你要养了狗,他连我们家大门都不会踏进来一步!”
陆今安很听话,他说:“好的,那就不养,养三只猫。”
他们要养三只猫,然后开一个小卖部,问村子里批一块地,建一座两层楼的小房子,前面要有菜园和果树,要种一棵石榴【郁早早说:我家门口有,到时候移一棵过来就行】,种一棵桃子,再架一个葡萄棚,要选老品种的那一个青皮葡萄,酸甜酸甜的那一种。
到时候还要挖一口井,到了夏天,就把西瓜丢里面泡着,泡到天黑了,他们一起回家,就可以切开吃了。
一人一半,一人一个勺,一边看星星一边吃。
郁早早问他:有蚊子怎么办?
陆今安说:不会,我替你掸走。
郁早早就骂他蠢:点个蚊香不行吗?
陆今安就腼腆地笑了,他靠近郁早早,低低的说:我没想起来,好像只要是有关于你的事情,我就什么都想亲力亲为。
时光呼啸,十余年匆匆而过。
那个阴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医生。
有漂亮的护士经过,用温柔的声音喊他陆医生,又用好奇的目光悄悄看了郁早早一眼,她很快收回了目光,与他们擦身而过。
陆今安与人打完招呼,目光重新落到郁早早的身上,他说:“是的,因为出了一些意外,所以后来填志愿的时候就报了医学院。”
郁早早能说点什么呢?她只能僵硬地笑着,然后说:“还是学霸好,哪条道都能成功哈。”
陆今安看着郁早早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他说:“还好吧,也没有很成功。”
郁早早不想跟他叙旧,一点也不想。
于是赶忙说:“那个什么,要签字?哪个?拿给我吧。”
陆今安把手里那一份文件换了一只手,面色坦然地告诉郁早早:“不好意思,我看错了,这份文件昨晚上已经签过字了。”
郁早早说:“哦……好的,那没事了?”
陆今安说:“没事了。”
郁早早挤出一个笑:“好的,那我先进去了,再见哈。”
陆今安目光依旧盯着她,在郁早早预备转身离开的一瞬,开口道:“好不容易碰到,又那么久没有见面,能给个机会请你吃顿饭吗?”
郁早早背对着他,僵硬着声音拒绝:“倒是不必了。”
陆今安说:“郁早早,只是吃顿饭。”
“真的——”
“到时候我电话联系你,如果你不接电话的话,我会去你家楼下等你。”
陆今安语气平静地报出了郁早早的手机号码和她的住址。
“家属信息我没有记错,对吧?”
郁早早霍然转身,近乎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陆今安你是不是有病?你想干什么啊?”
陆今安缓缓收敛了笑意,没有了笑意,他那张清秀的脸上那一层淡淡道阴翳又笼罩上了他的眉眼。
他声线清越,哪怕是隔了那么多年,依旧带有一些少年时的熟悉气息。
他说:“什么也不想干,只是想请你吃一顿饭而已。”
他死死盯着郁早早,语气却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漠然:“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也不行吗?”
* * *
郁启明跟裴致礼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郁早早推门进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唯恐别人看不出她刚刚跟旧情人再次相逢。
郁启明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又很快重新落回屏幕,他的手指慢吞吞地打字,回复完一条信息,他摁灭了手机,然后看向一屁股坐回椅子,开始纠结到咬指甲的郁早早。
“陆今安跟你说什么了?”
郁启明冷不丁一句话让郁早早整一个一愣。
“呃,什么也没——你怎么知道人是陆今安?”
郁启明冲着郁早早比了一个胸前的挂牌:“照片和名字明晃晃的挂在胸前,我视力挺好的,所以一眼就看到了。”
郁早早倒吸了一口气:“那你怎么不提醒提醒我!”
郁启明面露惊讶:“什么?你没有看到吗?”
然后语气里并不包含一丝愧疚地向郁早早道歉:“抱歉早早,我以为你早就认出来了。”
郁早早已经不在意郁启明的茶言茶语,她揪住自己的头发,懊恼到想跳楼,她说:“怎么可能啊,我哪会认得出来,都那么多年没见了,而且他戴口罩了好吗?!”
郁启明微微挑了挑眉,垂了垂眼睛:“哦,戴口罩了。所以,戴了口罩就会认不出人吗?”
不是的。
郁早早知道问题并不在戴不戴口罩上面,问题在于,陆今安这个人在这些年里的改变是彻头彻尾的。
他给人的那一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要不是真的看到了那一张脸,哪怕再给郁早早一个钟头的时间,估计她都不会把这个气质温润的医生跟阴郁沉默的陆今安联系起来。
郁早早抓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许久才低低地问了郁启明一句:
“我一见到他,话都说不出来了,真的,愧疚得我要死掉了。”
“看到他,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了,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一样。”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但是怎么办,就见到他的一刹那,我还是懊悔,我还是愧疚。”
郁早早低着头,于是郁启明就能够清晰看到她的发顶。
郁早早长得漂亮,连带一头头发都是美女标配的浓密顺直,十八岁以前,郁早早留了一头黑长直,坠在她的腰间,是哪怕一个陌生人看到都要赞一声的那种普世的美丽。
郁启明静静望着郁早早发顶,望着发顶那一个小小的漩涡。
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在靠近这一个漩涡的地方,曾经有过一个又长又深的伤口,划破头皮,几乎见骨。
红色的血肉,白色的头骨,郁早早剃掉头发的时候,她抱住医院那床染了血的被子声嘶力竭地哭吼。
现在那里已经结疤了,长长的一条刀疤,长不出头发,宛如一条肉虫一样攀爬在这个容貌美艳的女人的头颅上。
后来有一天,她把头发烫了卷,长卷发,风情更盛,她对郁启明说:“没事儿,卷发能遮住,Tony老师说看不出来那块有秃了一块,我也觉得不怎么能看出来了。”
不仔细看是看不太出来了。
可是疤留了就是留了。
郁启明把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手机。
又有一条信息进来,郁启明点开看了,是裴致礼发过来的一个简短的抱怨:
【有点忙。】
郁启明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一会儿,开口对郁早早道:“愧疚或许有存在的理由,但是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语气平淡,声音轻柔: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早早,不用再质问和怀疑自己了,内耗没有任何价值,有这个功夫,你可以剪出十个视频了。”
郁早早低着头,声音带着些哑:“可是他说请我吃饭。”
郁启明点开对话框回复对方:
【忙的话晚上您别再过来医院了,太麻烦了】
然后对郁早早说:
“去呗,他请你吃饭,不吃白不吃。”
郁早早忍不住抬头道:“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少了他这一顿饭就要饿死了吗?什么不吃白不吃,你怎么不去吃呢?”
郁启明漫不经心道:“哦,我倒是想,他没喊我。”
手机里,雪夜头像那一位像是正守着手机一样,回复得极快:
【其实也没有太忙】
郁启明看到回复,嘴角没忍住又勾起一抹笑。
郁早早看到了郁启明嘴角的那一抹笑以及盯着手机一瞬不瞬的眼睛,忍不住尖叫:“郁启明!咱们两个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跟你在推心置腹,你居然跟我一心二用?!哥们儿,你的良心在哪里?!”
郁启明立即收起手机,抬起眼,面目严肃道:“郁早早女士,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依旧还对人抱有愧疚自己又无法消解,那么这个问题就是客观存在的,问题既然摆在那里,那么你本就应该要以更积极的心态去解决它。”
郁早早尖叫的声音卡在喉咙,面红耳赤捂住自己的脸,喃喃道:“我解决不了啊,我怎么解决啊,你说的轻松。”
郁启明淡淡道:“只要你放下过去。”
郁早早背脊缓缓僵硬。
……放下?
“我已经放下了。”
郁启明声音平淡却温柔:“是,我当然知道你已经放下了,你是伟大勇敢的郁早早,所以,我从来不怀疑你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郁早早战无不胜。”
郁早早放下自己的手掌,她眼眶有些发热。
是,
郁早早战无不胜。
* * *
医院的午饭比早餐更丰盛,郁早早同志一边扒饭一边嘲讽郁启明,对他说:你知不知道很多女同志坐月子都没你吃得营养均衡、物料丰盛。
郁启明不以为耻,慢悠悠地给一块白切鸡剥皮。
两个人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钟头,郁早早再次冷笑地说:跟人约会吃法餐都浪费不了那么多时间。
吃完午餐郁启明三三两两回复工作信息。
有知道他请了病假的同事发来真诚的问候,其中总经办一个姓言的小姑娘发微信对郁启明说:
【自从入职集团开始,郁助就三百六十五天工作永远在线,这还导致我一度以为郁助是什么最新研发出来的仿生工作机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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