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季时避免不了的高烧也变成了几次小小的伤风感冒,甚至都不需要打针吃药。
章阿姨给裴致礼的小灶一直开到林东明院长与裴召南女士关系破冰、裴致礼搬回到白石公馆的那一天为止。
章阿姨或许会在林东明院长的面前表达她对裴致礼的疼爱,但是她也是母亲,她当然知道,她对于裴致礼的疼爱在裴召南女士看来必定是十分逾矩的,所以在裴致礼搬回白石公馆之后,章阿姨就再不会在外人面前多表达一分她对于裴致礼的关心。
于是那些裴致礼“特供”的蔬菜瓜果当然也就到此为止了。
郁启明今天当然是沾了裴致礼的光才能吃到章阿姨自家种的青菜,于是他面露诚恳对着裴致礼道:“菜很新鲜,味道很好,章阿姨也有心了。”
裴致礼说:“喜欢就再吃一点,只是营养要均衡。”裴致礼拿着筷子在小圆桌上打了一个圈,替郁启明夹起一个红烧狮子头:“荤素也要搭配。”
高高的米饭上堆了一个浑圆巨大的狮子头。
郁启明慢吞吞眨了一下眼睛。
他再多看两眼这一堆东西,不用吃都已经能让他饱了。
* * *
郁启明最终还是没能吃完那一整碗米饭和一整个狮子头。
裴致礼近距离围观了郁启明数米粒式进食的场景,他的惊愕其实已经收敛得足够不动声色,但是郁启明知道,裴致礼就是已经看出了问题。
短时间内情绪波动过大,会导致郁启明发生应激性短暂进食障碍的这一件事,其实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都并没有给郁启明造成过困扰。
准确来说,在这一次因为情绪过激而诱发了进食障碍之前,其实连郁启明自己都几乎已经忘记了,原来曾经他还经由医生确诊,得过这样一种算得上稀奇古怪的毛病。
他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
正如他也并未预料到,原来跟乔丰年分手,是一件会让他整个人的情绪和身体产生如此剧烈崩坏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了。
他也掌握着主动权,他一直平静、理智,并没有半分歇斯底里和质问。
他十分体面地结束了与乔丰年这么多年的关系。
郁启明认为自己处理的很好。
他甚至主观上并没有觉察到什么过量的痛苦。
或许有遗憾,或许还有……不舍,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但是的确没有太过剧烈的痛苦。
高烧四十度是从哥本哈根带回来的感冒,而他失去胃口也不过是因为工作繁忙、睡眠缺失、以及还未调整过来时差——总之与乔丰年并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裴致礼一而再、再而三的审视——
郁启明想,他不会承认这一切和乔丰年有关。
晚餐过后的两个人陷入诡谲的沉默。
这种沉默并不是无声的。
裴致礼坐在椅子上开始对着电脑处理公事,面容有一种冷淡的凝重,他偶尔还会就一些问题和数据询问郁启明。
郁启明几乎能回答出所有他所询问的内容,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二位。
浆糊脑子勉强还能用,郁启明想,只要能保持住这个状态,他的房贷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时间过十点,裴致礼收起了电脑。
郁启明察觉到自己竟然莫名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此时此刻如果裴致礼向他道别说再见的话,郁启明认为自己可以礼仪完备到亲自送裴致礼走出住院部的大楼。
然而裴致礼收好了电脑之后站起身,表情平淡地对郁启明说:
“在你还没睡醒的时候,我和早早已经说好了。”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郁启明的心底升起。
“她毕竟是女孩子,不太方便,所以晚上由我过来陪床。”
郁启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
裴致礼抬眼,声线清冷,面容沉静,他说:
“今晚我陪你睡。”
……。
这话说的。郁启明当即没忍住,闭了闭眼睛。
——郁早早说过什么来着,裴致礼出国久了需要重修语文是不是?
她说的对。
【作者有话说】
裴总:今晚我陪睡。
郁星星:……谢谢,婉拒了哈。
第38章
VIP病房的套间包含有两个床位,陪护床在病床的里侧,同样只是一个并不宽阔的单人小床,套了医院同一系列的粉色碎花小床单,卧了一个单人枕,触感不算柔软。
裴致礼跟郁启明说完陪睡之后,出门了十分钟,再一次进门的时候手里推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行李箱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不久之前刚刚跟着他们一起飞过哥本哈根和巴黎。
郁启明的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裴致礼手推着的行李箱上,以至于让裴致礼不得不多解释了一句:
“备用箱,一直放在车里。”
常年出差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习惯,郁启明理应不该觉得惊讶,但是今夜他的精神遭受到了来自裴致礼的重创。
裴致礼之前只用了短短一句话就直接让郁启明破防,以至于后续郁启明一直致力于收拾心情,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掩饰那几分犹带怀疑的情绪了。
裴致礼解释完,就当着郁启明的面放倒了行李箱,然后从里面一样一样拿出随身的私人物品。
牙具、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剃须刀。
他罗列整齐,一样一样地摆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
如果只是在这里睡一晚上的话,说真的,好像没有把这些东西全部一一摆出来的必要?
您的这幅架势倒像是预备住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裴致礼在行李箱里找了两圈,没有找到手机充电线,他抬头问向郁启明:“方便借用一下充电线吗?忘在巴黎了。”
郁启明望着裴致礼,指了指他还插着插座里的手机充电线道:“您随意。”
……您随意吧就。
然后,裴致礼就真的挺随意的直接走了过来拿充电线了。
郁启明的手机被他随手丢在病床的枕头上,屏幕朝下,不巧正在充电。
裴致礼走过来,特别自然地拿起了郁启明的手机,拔掉了手机上的充电线。
郁启明的手机屏幕跳亮,裴致礼像是只给郁启明扫了一眼手机电量,然后对郁启明晃了晃手机说:“电量满格了。还有,抱歉,好像是早早的信息,你需要过目一下吗?”
……。
郁启明说:“嗯,要看一下的,麻烦您给我一下手机。”
裴致礼把郁启明的手机递给他,郁启明伸手接过,解锁屏幕。
郁早早的信息一条又一条跳转了出来,直接塞满屏幕,短短几秒钟之内就令人感受到了一种趋于实质的吵闹。
【睡醒了吗?亲爱的老弟!】
【还在睡吗?亲爱的老弟?】
【不是吧,居然还在睡?我亲爱的老弟?!】
【你是要睡到天荒地老了啊……醒一醒,我亲爱的老弟!】
【醒过来了有事儿跟您说呀,看到请立即回复,我亲爱的爆炸帅气的老弟!】
也不知道裴致礼到底跟郁早早说了什么东西,让郁早早似乎误会郁启明一直睡觉到了现在。
郁启明懒得给她解释,点开回复,只发了一个颇为冷淡的:
【1】
对面的郁早早秒回:
【终于醒了哈亲爱的老弟,我还以为你这是进化成为了睡美人了呢】
【需要王子亲亲才会醒过来的那一种】
【猥琐笑.jpg】
郁启明:
【什么事?】
郁早早说:
【就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晚上内个什么,我不方便过来了哈】
郁启明问她:
【您不方便什么?】
郁早早说:
【你一男的,我一女的,我忽然就惊觉吧】
【就哪哪儿都不方便】
郁启明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道:
【听上去很有道理】
郁早早回复了一个拍大腿的表情:
【当然了,当然有道理,所以】
【我在深思熟虑之下】
【同意了】
【一个男性】
【提出来的】
【陪、床、要、求、】
【他说他会十分认真、】
【严肃、严谨、地】
【照顾你】
【所以,就】
【希望你们可以共同度过】
【一个美好的】
【夜晚~~~~】
郁早早的短句刷屏了一整个手机屏幕,再一次吵到了郁启明的眼睛。
于是郁启明温柔又简短地回复:
【知道了。】
【你等着。】
郁启明的恐吓卓有成效,郁早早后续信息跳得比前两分钟更欢快。
她或许声嘶力竭地开始在努力解释、申辩、讨饶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总之郁启明的微信叮叮咚咚热闹到不行。
但是郁启明无情地摁灭了手机,选择眼不见为净。
裴致礼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手上同样也拿着手机,似乎在正在翻阅什么新闻,看到郁启明极其少见地用一副既沉郁又头痛的纠结表情盯着手机,裴致礼笑了一下,故意问郁启明:“早早说了什么?”
郁早早说得特别多。
就是没一句能上得了台面的
于是郁启明只能说:“没什么,就问我晚上吃了多少,味道怎么样之类的。”
裴致礼抬起眼,目光落在郁启明的身上,他说:“这样。”
郁启明坚定点头:“对,就这样。”
然后郁启明就听到了裴致礼用他那一把好嗓子,十分平和且礼貌地对他讲:
“我稍后会跟早早详细说明你的进食情况。对了,我已经与她做好了约定,届时会一并监督你的每一日每一餐的用餐,还有,我也已经把营养医生嘱告的话转告给了她,所以这段时间除了正常的餐点以外,她不会再提供给你另外的食物。”
郁启明十分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他十分谨慎又小心翼翼地反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指?”
医院的灯光光线是带着冷色调的白,映照在裴致礼的脸颊上,让他的皮肤透出类似于羊脂玉的质感,他的眼珠也被灯光所穿透,折射出了一种温润浅淡的琥珀色泽。
这些温润浅淡的色泽让裴致礼的瞳孔底处携带上了一种并不容易为人觉察的温柔,这种温柔全然迥异于他对着郁启明摆出来的强势姿态。
裴致礼抬着下颌,语气平和却隐含强势:“我的意思是,从明天开始,郁启明需要改变他对于食物的态度,至于我和早早,会一并严谨地督促你、监督你。至于你从小养成的喜欢吃零食、以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酗咖啡的习惯,就从今天开始改。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对吗?”
郁启明听到了裴致礼的话,他偏冷的声线吐字清晰,并不带有S市偏软的方言口音。
他看似有所余地地给出了一个反问:
他问:对吗?
郁启明觉得不对。
哪儿哪儿都不对。
还有,你凭什么相信我?
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郁启明眼睛里的裴致礼在今夜忽然成为了一条奇奇怪怪正在拿耗子的、姿态高贵的狗。
他甚至发自肺腑想问他一句:您到底在多管什么闲事?
好在郁启明理智上身,嘴巴动了三次,他还是还是忍住了。
裴致礼说完了最后想说的话,欣赏了一会儿郁启明欲言又止的表情后,便心情愉悦地起身去洗漱了。
病床前的帘子半遮半掩,空气里开始飘浮起一些郁启明并不太熟悉的香氛气。
他躺在床上玩了两把麻将,倒霉透顶地点了两次炮,丢开手机后,郁启明偏过头,盯着浴室紧闭的门看了许久。
晚上十一点零过五分,裴总依旧在工作。
郁启明听到隔壁的大忙人又接了一个工作电话,他不怎么认真地听了一耳朵,判断出是市场部吴总的来电。
裴致礼简短的回应了两句,挂电话前说了句:“等郁助上班后,你与他做好具体对接。”
嗯,郁启明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
耀华依托传统的医药企业发家,除开独立出去的几家子公司外,主营方向依旧还是落脚在医疗板块。
传统医药企业市场部的营销主体向来是各级医院及医生,然而现在一脚跨入媒体时代,再传统的企业也得与时俱进,如今数字化营销的落实对象已经从医院扩大深入到了患者本人,如何做好企业具体产品在患者认知上的提升,从而让患者信任并主动选择产品,成为了市场部接下来工作重点之一。
公司营销战略的扩大让分管负责这一部分工作的吴总压力剧增,四十出头的年纪,那一头精神的发型要是放在大清,怎么都得封个亲王,一百四十斤的体重也在短短八个月的时间里直接飙升到了一百八十多斤,眼见就朝着两百奔去了。
郁启明亲眼见证他吹气球一样涨大,上半年吴总夫人给他新订的西装到了下半年穿已经崩开了扣子。
偶尔中午在食堂碰到,吴总都会用羡慕嫉妒的眼神横扫郁启明的全身,然后留下一句:“郁助啊,我跟你掏心掏肺说句话,咱们男人除了挣钱,还是得珍惜青春和美貌,想当年,我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一个,也未必比你差到哪里去,现在呢?你看看我。”
吴总了拍了拍自己弹性颇佳的肚子:“我和栅栏里待宰的猪猪又有什么分别呢?”
郁启明看着吴总晃荡着的肚子无话可说,只能笑着把碗里的红烧猪猪全部上供给了吴总。
吴总一边感慨压力大,一边风卷残云,把郁启明上供的红烧猪猪吃了个一干二净。
市场部一直想申请资金用以搭建健康科普领域的生态圈,可是无论申请多少次,到了财务上就没了消息,吴总不蠢,当然知道是李昶岸在死咬着他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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