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和郁启明过来陪您用个晚饭,是,郁启明,对,他现在在我旁边。”
“不会很久,马上过来,是的,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好的,再见。”
郁启明瞪大眼睛。
裴致礼挂断电话,望向郁启明:
“既然你没有什么其他安排,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郁启明哑然半晌,终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挣扎,他挤出一个笑,说:
“这太匆忙了,您看,我什么都没准备,那么多年没见她老人家,空手上门,没有这个道理的。”
裴致礼微微扬起嘴角:“她缺什么自己会买,一向不需小辈送。”
郁启明说:“这不是一回事儿。”
这能是一回事儿吗?
裴致礼于是低低噢了一声,看着他,说:“如果你坚持,其实我那边还有不久前拍下的茶饼,奶奶喜欢这个,我倒也一直没时间送过去,正好今天拿过去,算是我们一道送的礼。”
郁启明觉得自己的浆糊脑子又开始抽着疼了。
这个东西…这不是…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什么关系啊一道送礼,哪有这样的?
偏偏裴致礼一锤子就那么敲定了,他语气甚而有了几分平日里不太见的轻快。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说:“今天周六,老林的女儿在校外上钢琴课,差不多要到下课时间了,老林现在去接放学,时间应该正好,他没时间送我——”
他放下手,微微侧了侧头,目光同郁启明对视:
“所以,方便坐你的车么?”
郁启明偏过头咬了一下唇,他咬的挺用力,很快舌尖就尝到了一丝甜腥味,他舔掉了血,然后回过头来朝着裴致礼笑了笑:
“……行,方便。”
【作者有话说】
问个事儿,大家喜欢早上更还是晚上更。
早上八点十六还是晚上八点十六分,我都行,嘿嘿,征询个意见
第0012章
周闵坐在车子,瞪着眼睛看着老板施施然坐上了“小玫瑰”的车。
他嘶了一声,转过头问司机老林:“您闺女今天真的在学钢琴?没听您提过啊。”
司机老林看着后视镜,嘿嘿一笑:“老板说有就有呗。”
周闵听了,目光登时幽幽地看向老林。
就刚才,这老贼对着郁启明的时候还搓着手一脸的不好意思,那话说的跟真的似的:
“麻烦您了郁助,真是不好意思,主要是今天孩子她妈突然有事儿,不然平时也轮不到我去接。”
现在真相大白了,周闵只觉得心里难受。
全世界都是大灰狼变的,只有他一只是纯白的小兔子,他真的每天活得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大灰狼找到机会给撕了吃了。
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行吧,我看出来了,裴总就是想甩掉你和我。可真不行啊,电灯泡我必须得去做啊,不然裴董得把我拎过去问话了。”
裴董,啊裴董,一个强大的、可怕的浑身笼罩着强烈磁场的女人,周闵每见她湳風一次都觉得自己折寿十年。
同样是妈妈,跟裴董比,他家那一位老太太简直称得上温柔友善、和蔼可亲。
周闵不想被裴董做成手撕鸡,他对着老林比了个手势:“要不,麻烦您送我先回一下公司,我去换个车,然后再尾随,再跟踪。”
司机老林点点头,说:“行。裴总要先回一趟家拿东西,我先送你去公司拿车,到时候你也不用去裴总家那边蹲着,直接先往裴老夫人家那边走就行了。”
周闵系上安全带:“说起来,裴总特意在这儿等郁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带着郁哥回奶奶家吃饭?总感觉不太、不太内个什么。”
……这算是约会还是见长辈?地点、时间和对象是不是都有点奇特?
司机老林启动车子,悠闲地打转方向盘,乐呵呵讲了一句:
“你懂什么?你以为裴总真就只为了跟郁助吃顿饭?小样儿,想忒浅。”
周闵讲:“那您给我仔细掰扯掰扯?”
老林砸吧了一嘴,他才不掰扯,跟了裴致礼那么多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心里有数的很。
“反正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儿,裴总跟郁助认识,那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
周闵愣了。
啊……?
啊?!
真的假的?
那去年裴总刚刚从国外回来,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装的什么不认识、没见过!
还假惺惺握手,说的什么,幸会,您好,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嘶,这一切难道都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周闵想到这里,真是忍不住嘶了又嘶,嘶了再嘶。
在老林忍不住怀疑副驾驶座位上那不是个人,而是一条大花蟒蛇的时候,周闵终于收拾好了心情。
他双手抱胸,喃喃道:“这么说来,这地位,应该不只是一朵小玫瑰吧?”
喜欢了就采下放办公室里欣赏,等过了花季不喜欢了,就随手冲进马桶里那种。
肯定不止吧。
绝对不止吧!
* * *
从春山路绕行过高架,车子行驶在跨江大桥时,一整个视野清晰,能看到宽阔平坦的粼粼江面。
郁启明食指敲着方向盘漫不经心想:
风景很好,可惜今天是个阴天。
裴致礼一个人独居在江畔公寓,郁启明右转进入地下停车场。
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是前几次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公事。
从裴致礼回国,到郁启明成为他助理,人前人后,裴致礼待他都颇为冷淡。
郁启明本来也没存什么叙旧的心思,只是既然裴致礼先摆出一副跟他不认识的样,他也乐得配合,他只管拿出下属的姿态尊尊敬敬待人就行了。
当下属就是得有当下属的样儿,送文件也好、拿东西也罢,他至多站在裴致礼家的玄关大门,恪守准线,决不往里踏一步。
——老板的私人领地,同他毫无半分干系。
但是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裴致礼换了鞋进门,他转身看了郁启明一眼。
其实郁启明一开始还是没存什么想进去参观一下老板的豪宅之类的心思,他想着,他跟之前那几次一样,站在这里等一等就行。
然后,裴致礼就弯下腰,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拖鞋,他还顺手直接把拖鞋放到了他脚边。
郁启明:……
郁启明看着直起腰的裴致礼,挤出了一个笑:“谢谢裴总。”
裴致礼目光直视他:“不用。进来吧。”
郁启明低头,盯着那双拖鞋看了两秒,弯腰换湳風鞋。
裴致礼转身往里走,郁启明低垂着眼放整齐了鞋才缓缓起身,跟着人走进屋子。
临江的大平层有宽敞的阳台,走进客厅就能看到不远处空阔的江景。
正如郁启明先前所料,风景不错,可惜今天是个阴天。
裴致礼给他倒了杯水,示意他在沙发上坐着等一等:“我去拿东西,你先坐。”
郁启明下意识伸出双手接杯子,裴致礼看到了,嘴角那点淡淡的笑意倒是没怎么变,只是捏着那杯子的手用了点力道。
郁启明第一下没拿过来,两个人,三只手,捏着那只杯子。
水倒得大概有点满,从杯子里晃荡了出来,湿了郁启明的手背和袖口。
还是裴致礼先松开了手,他转身抽了两张纸巾,像是下意识想要帮他擦,可手停在半空到底没落下,顿了顿,依旧只是递了过去。
只是嘴角的笑意已经没了,裴致礼望着郁启明,低低说了一句:“抱歉。”
郁启明放下杯子,拿过纸巾擦了擦手。
“没事儿。”
水是温的,温度应该是刚刚好入口的那一种,并不烫手。
“……那你等我一下。”
郁启明一边擦手一边点点头。
裴致礼穿过客厅,推门进了一个房间。
郁启明擦干了手,找了一圈垃圾桶丢了纸巾。
擦干手,但袖口还是湿的,羊绒材质的衣服,沾了水贴在手腕,有几分毛刺刺的令人如鲠在喉的难受。
郁启明捏了捏手腕,环视了一圈裴致礼住的房子。
郁启明不知道这里一共有几个平,但是从客厅到阳台,一整个宽敞到几乎称得上空旷。
客厅里除了一套组合的沙发以外,就只有墙上挂着的一个电视机,白的白,灰的灰,哦,墙角还摆着一盆造型奇特的花树,泥涅的,出品人是谁都不用费心猜,一眼了然。
房子挺好看的,装修精简,用料豪奢,品味绝佳。
郁启明重新拿起那一杯水,慢吞吞喝了一口。
——除了墙角那一盆泥巴。
裴致礼很快就手里提了两个礼盒走了出来。
一个墨绿色的袋子,没印花没刻字,四角方正,估摸里头应该就是裴致礼之前拍下的茶饼。
还有一个是白色的袋子,巨大的LOGO印在袋子的正中央。
裴致礼说:“忘记了,之前还给奶奶定了个包。”
裴老夫人是个从年轻开始一路时髦精致到现在的老太太,收藏包包只是她不足为道的一个小爱好。
郁启明手指敲了敲玻璃杯的杯壁,十分自然地拍领导马屁:
“奶奶一定很喜欢这个礼物。”
裴致礼不置可否,目光滑过郁启明敲着玻璃杯的手指,淡淡道:
“对…来说,今天最大的礼物是郁启明。”
郁启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甚至低低地嗯了一声,表示了他从内心深处发出的疑惑。
然后裴致礼如他所愿,字正腔圆、语调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今天最大的礼物,是郁启明。”
最大的礼物。
郁启明。
礼物本人当时就被这个形容给弄得浑身难受了。
就像是一百只蚂蚁从他的天灵盖爬到了大动脉,又从大动脉游走到了他的五脏六腑,最后全部扑向他的心脏,开始一口一口地啃噬他的血肉。
酸、痒,也疼。
总之就是难受。
郁启明当然没想让裴致礼看出他这份难受,他偏过头,笑了笑,然后又转过来说:
“裴总别开我玩笑了。”
他说:——裴总,别开我玩笑了。
郁启明的眼珠漆黑,眼角时常因为面上温和的笑意而微微上翘,是春山春水春风一样的一双眼。
此时此刻微笑着对他讲“别开我玩笑”时的模样,同平时的郁启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看人的时候神态总是平和的,这种平和很多时候是真的,毕竟能让郁启明抬眼认认真真看一眼的人在这个世间屈指可数。
平和是真的,温柔的笑意是真的,潦草敷衍的心也是真的。
时隔多年再见,青涩褪去,年少时冷眼看人的习惯的确改了个彻底,性格里那点内敛冷漠也全然化作成人式的温和沉稳。
穿着妥帖西装的郁启明站在人群里,倒还是鹤立鸡群的容貌气质,只是望过来的时候,嘴角温和的笑意陌生又疏离。
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客气地同他点头握手。
手指碰触手掌,不轻不重的力道。
微笑着的嘴里吐出一声不冷不热的:您好,裴总。
——裴致礼凭什么不能怀念十年前?
那个时候,郁启明光明正大地坐在他的旁边,笑着跟他吃同一个口味的冰淇淋。
少年气里还混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
他甚而会靠在他的肩头对他说话:
他说:“裴致礼,你说,今年伦敦会不会下雪?”
问他会不会下雪的少年人如今偏着头正在对着他笑。
眉眼平静,潦草敷衍地在对着他笑。
裴致礼的目光从郁启明的身上移到窗外。
窗外的江面平阔,阴云低垂,天预报里说今夜或许还要落雪。
裴致礼看着那一片阴云,决意跟自己做一个约定。
【作者有话说】
弱弱地求点海星星和评论……
【虽然才那么点字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该评点啥子QAQ】
第0013章
从裴致礼家出来之后,郁启明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裴致礼情绪的变化。
从电梯里出来一路走到车旁,裴致礼把提着的两个袋子往后座一放,合拢车门的时候力道也用的平常,他看上去依旧面色平静,只不过没有询问郁启明方不方便,就直接坐进了副驾驶位。
郁启明系安全带的时候微微抬起眼,快速瞄了对方一眼。
是的,郁启明确认,有人又在生气了。
说来好笑,郁启明这个人好像天生对于裴致礼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
集团内部评价裴致礼,都说,裴总虽然性格冷淡但是至少情绪十分稳定,更是从来不会乱发脾气,天塌地陷他估计都能保持那一副冷冷淡淡平平静静的样子。
——对此,郁启明表示不敢苟同。
裴致礼坐在副驾,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车子行驶进入谷山。
谷山路窄,四季常绿的灌木树荫浓重,高大的香樟树遮天蔽日,今日风大,吹得香樟树的树枝树叶簌簌作响。
小道岔口,经过一小片池塘,荷叶枯败,只剩下两只黑色的天鹅浮游在水面,汽车驶过惊吓到了它们,扑腾翅膀隐入一旁的芦苇丛。
再过去便是谷山的别墅区了。
自裴老先生过世,裴老夫人便一个人独居谷山别墅多年。
她养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即裴时雪及裴致礼的母亲——裴召南裴董,还有一位小女儿,小女儿裴邶风女士曾也在集团任职,只是人至中年生了一场大病,后来便一直久居新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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