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了纪臻,纪臻只需要她听话,需要她心甘情愿地当一枚棋子。
在纪臻的帮助下,她有了与皇帝见面的机会。一个在后宫没有母家助力的女人,能依仗的只有皇帝的恩宠,获得皇帝的恩宠便是她作为宫妃能够最快获得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方法——尽管她一度唾弃这般做法,但她已经别无选择。
谢杜娘学会如何讨皇帝欢心,一寸一寸地蚕食了原本属于苗贵妃的恩宠,她成为下一个皇帝跟前的宠妃。纪臻目的在于操控储君人选,最直接也是最轻松的办法便是与宫妃合作。但一般的宫妃都有母家支持,一旦得势便能脱离他的控制,不再为他做事,为此他需要一个无依无靠,能够很好操控的宫妃——最好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又不会引人怀疑的。
谢杜娘是最佳人选。
不可一世的苗贵妃终于倒台,树倒猢狲散,这句话最为恰当不过。而她的皇子则被谢杜娘过继在自己膝下抚养,当见到襁褓中的婴孩时,谢杜娘缓缓笑了。
也该体会一下她当初的痛苦了,不是吗?恨意只会延续,不会消磨。所有欺负过她的,不论是宫妃还是宫婢,都逃不掉,哪怕是皇帝,一样逃不掉。
与虎谋皮的她自然不会任由纪臻操控,她知道,男人最是靠不住,不论是与男人合作亦或是依靠男人给予的权力,皆不如自己来的更可靠。
她会永远被儿时看过的那一折戏影响,她永远都会被戏折里的主角所折服。
思绪回笼,谢杜娘又为床榻上的皇帝拢了拢被。
事实上,后宫妃子这个身份也算不得什么坏事,最起码她能够让很多人放松下警惕——比如说纪臻,因为是女子,因为是宫妃,因为不能接触到朝廷事,只能困于一方后宫,她的存在于纪臻而言没有那般威胁,姑且算是个能够随取随拿的棋子。
谢杜娘望着陷入昏睡的皇帝面孔,还是让刘公公进来。
“皇后,是时候处理了。”她说。
尽管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女人,但她容不得一丝误差。皇后尽管软弱无力,但也不是能够放任不管的存在。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她自然清楚,容不得任何可能。
刘公公微微一颤,随即恭敬躬身作礼:“喏。”
而谢杜娘看着暗处的影子,眸底划过一丝光亮。
第106章 撕破平静
昏暗的地下, 闻着周遭的泥土混杂着血的腥臭气,纪臻皱了皱眉,转了转有些难以行动的身躯。
这儿多少有些狭窄了, 他踩到一只四处乱窜的老鼠, 老鼠凄厉地吱吱叫唤起来, 他只眉头一动,往前, 将那只老鼠完全踩扁在脚下。
“这儿也太肮脏了。”纪臻说。
跟在纪臻身后的手下毕恭毕敬地道:“是这样的。不过很快了,主公要找的人就在前面。”
说到要找的人, 纪臻脸色才好了些许。但也只是一瞬,想到了什么后他发出一声嗤笑。
“废物,还得我亲自来找才找得到。”他说着,看着前面不远处一个鲜血淋漓, 狼狈不堪,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被剥了皮的野狗的人说道,语气里满是厌恶。
那人身躯抖了抖,似乎是害怕,又似乎是被他的话给刺激到了。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反驳,他现在这条命就是纪臻捡回来的, 也是纪臻在阎王爷手底下抢回来的。尽管他如今不人不鬼, 但好歹在纪臻的帮助下保住了一条命。
假使司鱼与宫邵在这里,哪怕是化成灰, 他们也认得眼前这个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狰狞人形,正是此前被献祭的相柏。
相柏虽然活了下来,但虚弱不堪, 他只能睁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乞求般看着纪臻, 呜呜咽咽什么也说不完整。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差点死在里面,相柏,你连条狗都当不好。”纪臻自上而下地,用余光鄙夷着他,接着说,“要不是你最后还没有毁了我的计划,算是也帮着我将那女娃娃引进来了,你这条贱命,救了还得脏了我的手。”
相柏挣扎着,呜咽声更甚。
纪臻直接一脚踹在他血肉模糊的脑袋上,向下用力碾了碾,像是方才踩在老鼠身上一样,冷冷地说:“叫什么?安静点。”
相柏不得不将喉咙里的声音咽回去,双眼骨碌碌地转了转。他知道,现在的纪臻极其厌恶他,而他不得不想起司鱼,眼底划过一丝阴翳尖锐的恨意。
等他好了,就算是翻天覆地他也要再找到司鱼算账,若不是他,他也就不会这样被逼到绝路。
……
颂静坐在桌前,将一页黄纸点燃,放进一旁的瓷盆中,看着黄纸被火焰吞没,燃烧殆尽。
唐年茹要求他散播皇帝重病将命不久矣的谣言,动摇民心。但这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因为这算不上什么谣言,皇帝的确是重病了,传出去也就传出去了,只不过会让一些人气急败坏地跳起脚来破口大骂而已。
颂看着瓷盆底的灰烬,蓦然想起他的师父江尽。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正值壮年的师父会选择放下一切云游四海去,至今音信全无。他知道,最后一个与师父见面的人是谢杜娘,而谢杜娘那边他试探过,一无所获。
而另一边,张倾怒气冲冲,找上唐年茹便是破口大骂——
“唐年茹!你狼子野心!胆大包天!”
唐年茹在临摹佛经,从他破门而入到指着自己破口大骂,她平静非常,张倾话音刚落,她也将毛笔放到砚台边,又蘸了蘸墨水。
慢条斯理的态度,让张倾更加气急。
现在外面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病重卧床,都在传皇帝命不久矣。这种消息宫中能瞒便瞒,不可能泄露出来——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而为。这个人是谁,张倾只能想到唐年茹。
唐年茹只抬起眼看他,而后才道:“所以呢?你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指着我来骂一顿?张倾,我原以为你只是愚昧,倒没想过你蠢到这种地步。”
但凡她真的要与张倾撕破脸皮,上门来就指着她破口大骂的张倾无异于自投罗网。
张倾怔了怔,随后才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
现在外面都在讨论储君之位,所有人都觉得皇帝活不久了,而作为皇帝簇拥者的张倾才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相当于什么。
唐年茹看着他,眼底不由得带上一丝怜悯。
蝼蚁挣扎而已。
……
而在皇帝病重,命不久矣的消息散播出去的第四天,纪臻终于有了动作。
在谢杜娘的帮助下,纪臻控制皇帝写下诏书,立名不经传且年幼,没有自理能力的四皇子为储,将自己封为摄政王。
就此,表面的平静被打碎,暗流涌动已经进化为滔天骇浪,真正的针锋相对拉开序幕。
纪臻已经撕破纸面,唐年茹也不客气,以唐家军的名义明确了自己与祭司颂以及三皇子的统一站位,并以此威胁纪臻将诏书改为立三皇子为储君。
皇帝是否还活着已经不重要,傀儡一般的皇帝可有可无,是不是皇帝的真正用意自然也不紧要。诏书而已,只是给天下百姓看的,是不是那么一回事,还得看谁的拳头够硬,权力够大。
纪臻气的回去后直接掀了桌,当着唐年茹的面他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满,此刻再也忍耐不住。
声响太大,本过来想要问纪臻如何处置皇帝的谢杜娘听见了一阵阵的嘈杂。
纪臻越来越暴躁不耐了,也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开始急功近利,一时吃了亏气上头了也情有可原。谢杜娘拢了拢鬓边的簪花,刘公公上前去轻轻叩门,一短三长,是她与纪臻见面,有要事相议的暗号。
屋内的嘈杂停顿了,好一会儿后,谢杜娘才进去。
绕开地上碎的一塌糊涂的各种名贵瓷器,谢杜娘神色淡淡,道:“发这么大的脾气。”
“哼,明知故问。”纪臻嗤笑。
谢杜娘踢了踢瓷片,道:“你气什么?就因为唐年茹?”
“不然?”纪臻想到这里,更气了。
谢杜娘看了他一眼,眸底一闪而过的嘲笑,接着说:“你别忘了,有兵马的可不只是唐年茹一个。”
“你觉得那些世家大臣听我的调动?”纪臻气急,又摔了一个花瓶。
谢杜娘不由得有些鄙夷地看着他:“你气昏了吗?”
纪臻:“……”
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纪臻这才堪堪冷静下来,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裂开一个笑容,神色有些癫狂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对了!”他如梦初醒一般,一脚将脚下的碎瓷片踩成齑粉。
“我怎么就忘记了呢……瓮中捉鳖啊。”他说着,笑得更加开了。
第107章 鲜血弥漫
所谓的瓮中捉鳖, 捉的当然是已经进了城,被他这段时间遗忘了的江知缇。
纪臻想着,越想越兴奋, 神色是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动。
谢杜娘看着他这副模样, 心下的鄙夷更甚——到底还是没脑子的东西, 就这点气都沉不住。但话说到这里便好了,她没有再理睬纪臻, 扶了扶鬓边的流苏后离开了。
纪臻没有在意她的离开。
这兴许听起来很可笑,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双亲亡去, 兴许根本就不知道虎符真实下落的姑娘身上。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事到如今,他看上的不仅仅是江知缇的真实身份,他看上的其实更多是站在江知缇身后的靠山——道尊。
道尊是什么样的存在?那是唐年茹与祭司颂哪怕与全部世家大臣联起手来都没有办法推翻的存在。
纪臻的影子蓦然涨大好几倍, 几乎要将这里填满。影子的更深处, 是一晃而过的一抹颜色更深的影子,两道影子重叠起来,因为身形不同,颜色不一,从而没能完全融合在一起, 反而清晰可见。
那抹颜色更深的影子轮廓竖起一双耳朵, 身姿修长到诡异,背后有一条尾巴晃过。
……
江知缇在梦中惊醒, 但这一次不再是噩梦,而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危机感,促使她从床榻上醒来。
她凝视着某处, 双目有些空洞,类似于在放空, 但很快,她猛然转过头去看向另外一个地方,目光锐利。
与此同时,有一个快到无法识别的身影朝她袭来,像是离弦的箭。江知缇来不及看清,她只能躲开,随即床榻被撕裂,她被余威波及,不受控制地后退。
抬起眼,江知缇眸中划过一丝寒光。这种感觉可太熟悉了,不加掩饰的杀意,让她回想起当时在茶楼,迎面而来开的雪白刀刃。那时候的她没有办法躲开,只能空手接白刃,锋利的刀刃很快便刺破她的手掌心,鲜血顺着手掌一路往下蜿蜒,她只觉得刺骨。
而现在又是这样的突如其来,目标过分明确。江知缇起手掐诀,本命剑锋然出鞘,朝着那个突袭的身影而去。
突袭她的不是人,是野狗。江知缇看清模样后皱了皱眉,在她的记忆深处,野狗不应该朝她攻击才是。
但无暇再深思,野狗身姿迅猛,又朝着她来。她的剑式不对野狗起作用,一路紧逼着,竟是将她逼出屋外。
屋外只会有更多的野狗埋伏,一双双森绿幽然的瞳孔,眼白大于瞳仁,身姿修长诡异,在夜色下显得惊悚。
密密麻麻,一打眼过去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条在这里盯着,江知缇只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施展轻功想要往上遁走——
她的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无数条野狗瞳孔随着她的动作转动,嘴边不自觉地流出涎水,裂开笑容来。
不对劲,江知缇意识到了,但为时已晚,她没有办法从这里逃掉。刺啦一声,有数条铁索凭空出现,找不到源头,但都长了眼睛一般朝着她而去,且叫她根本无法躲避。
朝着她而来的铁索一端是锋利且足有婴孩手臂粗,约摸有成年人手掌长的锥钉,江知缇心头骇然,她举起剑来试图阻挡,但锥钉来势汹汹,一下便将她挡在自己身前的剑打歪,江知缇虎口一麻,手臂也传来一阵蚀骨的麻木,险些拿不稳剑。
但很快她也拿不住剑了,因为锥钉在她麻木的电光火石间,狠狠地刺穿了她的锁骨与琵琶骨,对称的四条锁链,四处锥钉形成锁,将她整个人都刺穿吊在半空。
鲜血弥漫,浸湿衣裳,江知缇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半分,因为疼痛,本命剑已经从她手中脱落,重重坠地发出“哐当”巨响。
这种疼痛比起以往来的更猛烈尖锐,不消片刻,江知缇便觉后背被疼出来的冷汗浸湿。
铁索将她整个人都吊在半空,支撑着她身体的是刺穿了她琵琶骨与锁骨的锥钉。江知缇试图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因为疼痛也在颤抖,这时候抓着铁索显得过分软绵无力。
她想顺着铁索将这些锥钉拔出来,但这显然是无用功,锥钉从身前琵琶骨与锁骨位置刺穿到她的身后,加上锥钉的形状,早已将她的身体锁死,叫她无法顺利拔出。
“啊……”她这才发出一声痛呼,冷汗从额前滑落刺痛双目,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但琵琶骨与锁骨处的锥心疼痛让她无法昏死过去。
鲜血淋漓,顺着她被刺穿的部位一路如注,点亮了某种法阵,焕发出微弱的亮光,形状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被注入神色。
但江知缇无暇顾及,她的注意力都在刺穿了她的锥钉上,她还在尝试着,想要顺着铁索将锥钉拔出来。哪怕疼痛让她力气全无,她这个举动无异于负隅顽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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