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雅正在跟Eleven解释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姚窕带着捷西去了边境,捷西偷偷给安娜传回来在伤兵上进行临床实验的资料,安娜发现了很严重的隐患。我们沿西线走了一段,就在准备往北分岔到边境的这个地方,作为信物的雪茄被偷了。我们追踪过来,见到照明弹之后知道出事了,我赶过去就遇到了你们。”塔莉雅说着看了露子一眼。
戴桑问:“所以,露子女士,你为什么要偷雪茄?”
“那是木岛的遗物。”露子不自觉地绞紧双手,“只要我带着雪茄,不管祁是相信还是怀疑,都会想知道我的意图,那么我就有可乘之机……”
“你为什么恨教授?”Eleven忽而开口。
这句话像戳中了露子的一个开关,她身体前倾,眼底发红:“他偷了木岛的研究成果,因为‘盾’功成名就;木岛的研究是为了和平,他却在帮卡拉玛·扬作战前准备。”她问出自己跟着Eleven过来的目的,“七年前,如果你就像祁说的那样在军事学院,你是不是看到了木岛的死?”
Eleven说:“我不知道木岛是谁。”
眼见露子一副受了欺骗的神情,安娜插了进来:“让我来问吧。七年前、军事学院……所以,Eleven,你是那个绑架了祁的人吗?”
Eleven点头。
“现场有谁在?”
“我不认识。”Eleven说,“原本执行任务的人死了,我顶替那个人去,连背景资料都没拿到,谁也不认识。进到办公室的时候,教授旁边已经倒下了一个人,说了几句话就死了。”
“他们说了什么?”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了解过当时的情形,也对这个所谓的绑架案充满疑虑,还是第一次听说真实的情况,齐刷刷朝Eleven看。
Eleven顿感压力,他本来就不擅长讲那么大段话,开始语无伦次,只拣了祁的部分讲:“教授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另一个人呢,有没有说什么?”露子追问,她也逐渐摸清楚如何跟Eleven沟通。
Eleven记得三句话:
告诉我实话,哪里出了问题?
原来从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啊,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是对的,得你活着才行,你能做出我做不出来的东西,你比我有价值多了。
好在现在的Eleven是记性灵光的Eleven,他一字不差地复述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本来就一个比一个聪明,凭这三句话也能将全貌推得八九不离十,而Eleven这种叙述方式,实在不可能是谎言。
露子突然捂住脸,爆发出一声恸哭,又迅速强忍住,哽咽着说:“我得回去。”然后便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塔莉雅赶忙拦住她:“你想做什么?”
“跟摩根自首,揽下罪名。”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袭击祁的上一个人现在还在发现可当场射杀的通缉榜上。”塔莉雅指的是Eleven。
“死也没关系,人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那我希望你能将你的负罪感偿还到更需要你的地方。”塔莉雅正视着她的双眼,“你不是也不满意联邦的现状,难道不想知道祁博士跟我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吗?还是说,目光短视地将仇恨集中到祁博士一个人身上,又在受挫后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就是你蛰伏这些年能做的全部?祁博士选择用木岛的雪茄作为信物,除了因为它极难伪造,或许还有纪念的意义……那你呢,你不想完成木岛没能实现的志向吗?”
塔莉雅言辞尖锐地步步紧逼,露子听进去了,神情出现了松动。“我能做什么?如果我不回去的话,这件事情怎么收场?”
塔莉雅说:“我有一个办法,戴桑能够制作非常逼真的尸体。”她将Eleven和露子假死的计策大致说了一遍,安娜和戴桑觉得可行,露子愿意配合,塔莉雅看向一时没有表态的Eleven,没有祁在,她半点不觉得能左右这人的思维,然而时间急迫——“Eleven,你觉得哪里有漏洞吗?”
“它很好,既能让我脱身,又能让露子不泄密,还能让教授洗清嫌疑。”一石三鸟的好计策,唯有一点令Eleven动摇,“可是,教授会担心我的,他伤心了怎么办?”
第47章 47 谋划(二)
我知道很多人知道他的名字,但它是我心中永远保守、永远珍藏的一个公开的秘密。——El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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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布置尸体前,戴桑对露子和Eleven正色道:“对了,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戴桑·乌卡纳,一名北联邦的逃兵,现在加入了义军。”
戴桑离开后,塔莉雅在一旁补充:“我也重新介绍一下,塔莉雅·芬特,上次战争末期负伤退伍之后就加入了义军,现在是义军的首领。”
Eleven对义军的了解非常浅,只知道是对战争不满的民间组织。露子显然知道得更多:“从卡拉玛·扬上台之前,南联邦就烂透了,”原本国家政府负责军事、外交等对外事务,而地方政府自主管理教育、医疗等对内事务,然而迫于上次战争结束后经济恢复与各方面的压力,执政方的独裁意识越来越强烈,联邦制早已名存实亡。“可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想……“
塔莉雅坦率承认了:“我们要做的事情不只是和平,还有统一,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国家。”现在王若砚的游行活动也开始生效,公民们的不同声音逐渐强大起来,然而这还不足以掀翻整个趋向,他们还欠缺一记足够响的警钟。“那几盒雪茄,收到并愿意回复的就十几个人,现在分散在其他地方。我们需要更多的帮手。”
露子仍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但她很清楚自己愿意加入。
安娜温和地看着Eleven:“Eleven。”
Eleven没有回答。安娜他们要往北赶去边境,这意味着,他不能回去找教授了。
从前,他只是领取命令,执行任务。后来,他坠楼未死之后逃走,是因为教授让他等他,他躲了十天,只靠教授这句话撑着,这段时间一个人在荒郊野外也无所谓,只要知道教授在哪里,随时能找到空隙见教授他就心满意足。
可现在,他不知道教授留在那里怎么样了,教授还马上就会看见他的尸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自己思考,自己决定离开教授。
这对以前的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跟教授经历了这么多,越来越理解教授隐藏在嬉笑与淡然之下的思想与信念后……
Eleven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山洞。
他抱着那杆“影舞者”在洞口守夜,肆虐的沙暴正在慢慢减轻威力,过了很久,天快亮了,东边的云层被气流拉得很扁,浮在地平线之上,看起来就像海一样,他漫无目的地想,之前听说教授曾经在海岛有个酒庄,他好想认识不同时期的教授哦。云后的太阳在墨蓝的海上染了一层金边,蓦然令他想起七年前那个相似的日落,他将教授送到指定地点后已经离开了挺远,在山尖的岩石后回头,看见教授在找他,身后便是同样壮阔的日落。
这个画面定格在他的脑海里很多年,所以当他把过去都忘记的时候,祁出现在地下室里他的面前,他毫无道理地认出来,啊,这是教授。
这个人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类型,知道他的出身后不怕他不厌恶他也不会看不起他,在那二十天里每个静下来的时刻,他能感受到这个人在遭受精神上的痛苦,他不懂,他只遭受过肉体上的痛苦,但他会忍不住回应明知在套他话的教授,还有那些令他头大的生生死死的哲学问题,好像他们在絮絮叨叨的时候,教授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死气沉沉。这一切一开始是因为在军事学院的火海里,教授明明不想听他的,但还是跟他走了,像那种自顾不暇还要为别人着想的人。
所以,就算对他来说幸福是跟随教授一起,他也要——也要为了实现教授想做的事,暂时离开教授。
好难啊,他得拼命想着教授对他的信任,才能克制住去找教授的念头。
有人从背后靠近,手刚伸到一半,Eleven回头了。
塔莉雅笑了笑:“本来想拍下你的肩,吓到了?”
Eleven摇摇头。他只是不习惯,因为从来都是独行。
塔莉雅走到一旁靠着石头盘腿坐下,解下斗篷扬去上面的尘土。Eleven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斗篷下的模样,从右锁骨开始,半边身体都是合金制成的,闪着非常漂亮的光泽。塔莉雅注意到他的目光,说:“都是上次战争造成的,捷西在医院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这样了。我基本失去了所有女性特征,声线、胸部、生殖器,他扮女装为我变成女人,又努力做他的研究,要让我重新变成一个正常人。真奇怪,明明我跟他这么爱对方,现在却没办法在一起。他不愿意违抗调令连累我,坚持要去边境,我也不愿意用他那项可能会被战争利用的技术,宁可不再生肢体。”
Eleven觉得,她看起来就只是讲述自己的一段故事而已,不需要安慰,甚至不需要回应。
Eleven走近她:“你用哪只手开枪?”
塔莉雅似乎有些惊讶他的关注点,很快就笑了笑:“左手。其实右手也可以,但还是自己的手更有实感。”她用左手作了个标准的开枪动作。
Eleven的注意力又被别的地方吸引了:“这是……?”塔莉雅左小臂的内侧,有一行字母。
“文身,刚完成的,周围皮肤还有点泛红。”塔莉雅大方展示,上面用花式字母整齐地排列出捷西的名字。她的义军标志印在金属义肢上,捷西的名字却文在了自己的手上。
“刚完成?”
塔莉雅扬眉:“你也想要吗,戴桑是专业的文身师。”
“我也想文一个名字。”
戴桑回来后,塔莉雅将他叫了过来。Eleven说话既简短又跳跃,费了半天劲戴桑才明白他的意思:“你要自己文?”
Eleven点头:“可以借我工具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帮你更快更安全一些,你没有经验可能会很痛哦。”
“没关系,”Eleven说,“我不想对别人说出他的名字。”
他知道很多人知道教授的名字。但它是他心中永远保守、永远珍藏的一个公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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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双更,前面还有一章
第48章 48 迷局
工作是为了退休,上班是为了下班,加班是为了早点下班,早点下班是因为家里养了狗。——祁的职场准则(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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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纬度高降温早,捷西打开窗户,树叶开始飘落,令他闻到冬天的味道。他穿上外套,走去平房后面的住院部,无法安眠的困顿在晨风下扫清了一点。这边有条件进行实验的场所不多,他们临时驻扎在一座疗养院里,将病房区改造成伤兵休息的地方。
捷西是从第二批临床实验开始发现不对劲的。
一周前,睡梦中的他被吵醒,外面有人大声叫嚷:“我喘不上气!我喘不上气!救命!”他从床上弹起来,趿着拖鞋跑出去。
“发生什么事?”捷西认出那位伤兵——心肺受损严重,正是在自己手底康复的,是比较成功的一则脏器再生案例。
“你!”对方朝捷西扑过来,“都是你害了我!”
捷西吓得往后一缩,那人被几名工作人员冲过来拖住,噗通磕到地上,双手护着咽喉嚎叫。捷西迅速跟过去,注射镇定剂抑制狂躁状态,搬回病房检查各项指标,却没有任何异常。
按照流程,他将报告交给姚窕:“他的心肺功能正常,不应该感到呼吸困难。”
姚窕仔细翻阅他的报告,那副室内也戴着的水银膜墨镜让他有点犯怵。
“我怀疑是躯体和思维脱离的一种体现,但比起常见的心理作用,可能更需要从大脑映射和感知异常方面入手。我建议是从头开始排查……”
“那样耗费的时间太长了,没有必要。”姚窕否决了这个建议,思考一阵,说,“他的身体状况良好,你的部分做得没有问题,继续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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