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谢谢你的祝福,我收到了。”裴嘉之不露声色地揭过了这一页。
其实他记性很好。那天晚上人很多,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明面上是他的生日聚会,暗地里则是借这个由头洽谈商务。裴嘉之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个没完,有太多的人想和他交换号码。
池慕的来电淹没在一堆短信和电话里,有没有打通都不一定。零点来临的时候,裴嘉之端着酒杯,站在几十层高的顶楼,俯瞰着整座繁华的城市。
身后是宾客的谈笑风生,伴随着推杯换盏的喧嚣。裴嘉之处在热闹的中心,却感到了难以言说的孤寂。
“我和黎元思说了,我要参与进来,亲自布置你的生日场地。”池慕开口,把裴嘉之的思绪拉了回来。“就当弥补了,这么多年来,因为我不重视生日,连带着忽略了你的,对不起。”
路口的红绿灯闪烁着,恰似裴嘉之起伏的心潮。
池慕不庆祝生日,纯粹是家里惯的。过了生日就要长一岁,他幼年时不想长大,成年后不想变老,因而不过生日。这种幼稚到极点的想法,竟然得到了裴嘉之的尊重。
在池慕生日当天,他礼物照送,但不会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会提及年龄相关的话题。
和裴嘉之的行事作风一比较,池慕的以自我为中心就显得分外突出。好在他终于醒悟了过来,摩拳擦掌,预备在裴嘉之生日会上好好干一场。
他们在池慕父母家吃了晚饭,场面一派和谐,两人默契地在父母面前装成了无事发生的样子。池母动不动往裴嘉之碗里夹菜,池慕捧着碗,分神地想着,还能瞒父母多久。
他不介意协议离婚的现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能正式婚姻中存在的种种问题。在某一刻,池慕甚至觉得,就算裴嘉之当时不提出离婚,他们这段婚姻也维持不了多久。
凡事都是有征兆的,池慕深以为然,但他怕父母接受不了,拉着裴嘉之刨根问底,非要问出个究竟。
这会让他难堪。
饭后,裴嘉之陪池父下了几盘棋,边下边有意识地让子,免得长辈失了面子。
“裴嘉之,你放水了吧。”池慕一眼看出了棋局的走向,“我爸的水平,怎么可能下得过你?”
“去去去,观棋不语真君子。”池父不高兴了,“我和小裴棋逢对手,下得正起劲。你边上去,别在这碍眼。”
“谁碍眼了?”池慕和父亲作对,偏不走开。裴嘉之在争执声中下完最后一步棋,抬起头问池慕。
“你有空吗?帮我泡杯茶。”
池慕二话不说,心甘情愿地去泡茶了。他打开裴嘉之送的茶叶筒,一股清淡的茶香飘了出来。这是上等的好茶,可惜池慕不识货。
他倒了点茶叶出来,犹嫌不够,又晃了晃筒子,直至茶叶盖过杯底才罢休。池父见他端着一杯这样的茶过来,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暴殄天物啊。”池父拿着的棋子“啪”的一下掉在了棋盘上,“小裴送来的,我一口没舍得喝,你就糟蹋了小半筒。”
“茶不就是拿来喝的,放久了浪费。”池慕振振有词,“您不舍得喝,我刚好泡给裴嘉之。”
“强词夺理。”池父连连摇头,心疼得无以复加。“你把剩下半筒放哪了?”
池慕一指茶几,池父连忙起身,去藏那半筒茶叶了。裴嘉之忍着笑,将打乱的棋子一一放回原位。他一整理完棋盘,手边就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我爸真抠门,茶叶都舍不得多放。”池慕沾沾自喜,“还好有我在,你快喝吧。”
泡开的茶叶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裴嘉之对着大半杯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时不知怎么入口。
他在池慕期待的眼神下浅浅喝了一口,然后平静地放下了杯子。
苦得要命。
从此,裴嘉之的人生宗旨添了一条,绝不喝池慕泡的茶。
————
天气渐冷,转眼就入了冬。在此期间,池慕和叶眉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约定了近期内不再安排工作,专心拍好付子安的电影,以及林宛白起死回生的综艺。
自落水事件后,综艺的口碑一落千丈。在经验丰富的业内人士看来,这节目离停录也不远了,但出人意料的是,林宛白神采奕奕,不仅拉来了一批新的投资,还向网友们保证了不会延播。
简直是异想天开,不可能的事。一位资深的节目制作人评论道。
外界的纷纷扰扰,暂时与池慕无关,他正忙着筹备裴嘉之的生日会,为此叫来了黎元思帮忙。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你和平共处。”黎元思坐在气球堆里,费力地吹着气球。“我说池慕,你非得亲力亲为吗?往年不都是全盘交给酒店的。”
“我想要的场地,酒店布置不出来。”池慕自有一套说法,“你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做。”
他把连夜设计出的图纸铺平,展示给黎元思看。
生日会的主色调是蓝色,相应地装饰了同色系的气球和花束,花束上还别具匠心地缠了一圈星星灯。
“裴嘉之明年三十岁了,不是三岁。”黎元思一脸抗拒,“这么童趣的风格,他能喜欢吗?”
“总比你去年办成冷冰冰的商业会面好。”池慕语含威胁,“黎元思,我警告你,别把你翻身的主意打到裴嘉之的生日会上来。要是你敢,我和你没完。”
“今时不同往日,我哪敢啊。”黎元思沉重地叹了口气,“从裴嘉之说出交换条件起,我就改变主意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叫,只叫了几个交情匪浅的朋友,可以少丢点脸。”
“你真是能屈能伸。”池慕和黎元思聊不到一块,“有我认识的吗?”
“有啊,基本上全是你见过的。”黎元思随口报了几个名字,都是池慕熟悉的。“对了,有一个是你没见过的,我们大学同学,毕业后去了别的城市发展,上个月回来的。”
“谁啊?”池慕心生好奇,“他为什么不留下来,和你们共同创业呢?”
裴嘉之的大学同学,像于星文、黎元思这些人,毕业后一般留在了本地,或靠朋友、或靠家庭立足。唯有这个同学选择了去外地打拼,不靠任何人。
“人家有大志向,不屑于和我们抱团。”黎元思倒是坦坦荡荡,“我没出息,就指望着家里和朋友了。”
“有照片吗?”池慕来了兴趣,“我想提前认识认识。”
“巧了,我相册里就有一张,你等我找找。”黎元思有求必应,翻出了大学时的毕业照。“站在裴嘉之左边那个就是,姓氏挺独特的,姓文,文羽。”
池慕仔细打量着照片,二十出头的文羽清瘦秀气,比裴嘉之矮了一截。
在旁边的同学对着镜头合照时,文羽的余光瞥向了裴嘉之。
仅仅一瞥,却让池慕心里一惊。
黎元思适时补上了一刀。
“也有传闻,说文羽喜欢过裴嘉之,告白被拒后,一气之下远走他乡。”
他眼见池慕的脸色越来越差,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挽回。
“这是道听途说,你不会真信了吧?”
第44章 蓝玫瑰的花语是不可能与……
“信什么?”池慕嘴硬,“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好在意的?难道裴嘉之的过往,我还得一一调查?”
“你没调查过?”黎元思显然不信,“你心眼和针尖一样小,没少打听吧。”
池慕无话可说。
“行了,别盯着文羽不放了,我给你透个底。”黎元思祸从口出,急着转移池慕的视线。“裴嘉之不喜欢文羽,这我确定。他大学喜欢的另有其人。”
“裴嘉之说他大学没谈过恋爱 。”池慕对这点充满自信,“他不会骗人的。”
“何止大学,他就没谈过,一毕业就结婚,跨入了婚姻的坟墓。”黎元思摇头叹息,“但是有喜欢的人和没谈恋爱不冲突。我听于星文说,他有个暗恋了很久的人。有一年圣诞节,雪下得很大,裴嘉之冒雪出去,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圣诞节?”池慕捕捉到了关键词,“见到了吗?”
“见到了还有你的事吗?”黎元思没好气地说。
他始终没把裴嘉之暗恋的人和池慕等同起来,在黎元思的潜意识里,池慕是裴嘉之结婚的对象,不是喜欢的人。
池慕懒得纠正他,纠正偏见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他没理会黎元思,继续看向照片中的裴嘉之。
裴嘉之直视着镜头,面上多了几分少年意气。池慕屏住呼吸,仿佛隔着时光与裴嘉之对视。
——
“好久不见了,文羽。”
于星文拉开凳子坐下,点了杯咖啡。
“毕业后就没见过,有六年了。”文羽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同学们过得还好吗?”
“差不到哪去。”于星文拿小勺搅拌着咖啡,“恕我直言,你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裴嘉之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文羽没料到他这么直接,“我回来看看同学,裴嘉之也是我的大学同学。”
“我怕你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于星文中肯地说:“当年没有劝住你,一直是我的遗憾。裴嘉之很好,但你们没缘分。他上大学前,就心有所属了。你死心吧,裴嘉之这样的人,不是能被随意打动的。”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一走了之了。”文羽扶了扶细边眼镜,“我不该在毕业前向他告白的,搞的朋友都没得做。当时脑子发热,一想到努力了四年,什么都没得到,就冲动了。”
“你不要自怨自艾了,都是陈年旧事,裴嘉之早忘了。”于星文往杯子里加了两块方糖,“你还是单身吗?没遇到过新的人?”
“谈过几段,都没成。”文羽盯着杯子里冒着热气的咖啡,“我看网上说,裴嘉之离婚了?”
“没离成。”于星文眉头一皱,“网上流言蜚语,不能全信。裴嘉之的婚姻状况是他的隐私,你有点分寸。”
文羽低头不语,于星文重重地叹了口气。
“文羽,你执念太深了。裴嘉之就算离婚,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他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后来和他结婚的那位。我和你强调了好多遍,为什么你一点听不进去?”
“是池慕吗?”文羽的咖啡一口没动,“可是裴嘉之在节目里说,他们是相亲结婚。相亲的话,没什么感情吧。”
“你觉得裴嘉之会和没感情的人结婚吗?”于星文直言不讳,“裴嘉之还没离婚,你要是有了不合时宜的念头,我劝你趁早放弃。黎元思他们对你曾经告白的事情一无所知,你藏好点,别再节外生枝、惹起事端了。”
“我见裴嘉之一面就走,不会做出格的事。”文羽喝了口咖啡,苦涩到难以下咽。“来自朋友的生日祝福,不算过界吧?”
“希望你说到做到。”于星文压下心底的隐忧,“但愿裴嘉之能度过一个没有风波的生日。”
于星文的担忧不无道理,在这场小型生日会上,聚集了许多的焦点,尤其是池慕的到来,将会掀起一场狂风巨浪。
但池慕本人并没有这种自觉。他无事一身轻,快快乐乐地投入了做蛋糕的工程。
他想给裴嘉之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生日蛋糕。
裴嘉之不喜欢过分甜的味道,池慕在做的过程中特意控制了糖量,确保蛋糕甜度适中,在裴嘉之能接受的范围内。
奶油的抹面要光滑,装饰的水果要新鲜。最难的一步实属裱花,池慕试了几次都不尽如人意,只好捧着蛋糕去了店里,请专业蛋糕师操作。
他用同样的做法,做出了几个相似的蛋糕,挑出最完美的一个装进包装盒里,绑上精致的丝带。
这样着重的仪式感,是池慕不曾有过的。他把蛋糕端端正正地摆在车后座,开车去了生日会。
江远比他先到,手里照例拿着一瓶红酒。
“帮我拿一下蛋糕。”池慕停好车,往后指了指。江远拉开车门,取出了装得严严实实的包装盒。
“黎元思订了蛋糕,你怎么又买了?”江远拎着蛋糕,疑惑不解。“还是这么小的,够吃吗?”
“够裴嘉之的,没别人的份。”池慕下了车,敲了敲江远的脑袋。“黎元思订的,能和我的比吗?我亲手做的。”
“你真贴心。”江远眼馋了,“怎么不给我做一个?”
“你也有份。”池慕拍了拍他的肩膀,“冰箱里剩了几个次品,改天来拿。”
江远举起拳头,象征性地在池慕眼前挥了挥。池慕一点不怵,反手一掌拍在了江远的背上。
两人像小孩子似的打打闹闹,池慕被江远推了一下,没站稳,一脚踩在了路过的黎元思皮鞋上。
“池慕!你——”
黎元思不顾形象地单脚跳了起来,疼得面容扭曲。和他同来的人见状,立即伸手扶住了他。
池慕一回头,就看见了怒气冲冲的黎元思,心知大事不妙。
“我没看见你在后面,不好意思。”他主动认了错,“你还好吧?”
“我不好,很不好。”黎元思缓了缓,气得直打哆嗦。“你为什么不能看路?”
“我后脑勺没长眼睛。”池慕觉得他强人所难,“没看到你过来。要不我叫个车,送你去医院检查?看看骨头断没断。”
“你在讽刺我?”
黎元思不依不饶,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他身边的人赶紧上前了一步,挡在池慕和黎元思之间。
“算了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干嘛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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