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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容器(近代现代)——不辞殷

时间:2024-12-18 09:32:13  作者:不辞殷
  
  他们的名字都是听不懂鸟话的人瞎编的。和他们一起被瞎编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从他们的老老老老老祖宗就开始被瞎编了,他们一点都不知道。可能也不感兴趣知道。
  
  我们不留在家里了,才发现外面和家里有特别多的不一样,我哥虽然经常说错话,但他还是厉害的聪明更多,外面那么多的规则他都懂。遇到很多四只脚的、我们很难说话的地方,他就让我给他们东西一起吃,遇到人多的地方就会叫我别吃了,而且要先穿好衣服和鞋。他带我跑出来的这一路都好奇妙,好像我看过的画本和故事都做成了游戏,并且他能懂那么多个游戏的规则!
  
  我赖在他身上,咬着他的手指往嘴里含着,我以为我是又想和他做爱了,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发现我也搞错了,我是饿了。我说我饿了,但我们刚开始新的游戏,这个游戏还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吃东西。
  
  游戏很好玩,只是有时候也不容易习惯。我看的故事和画里很少画人,反倒是小鸟兔子老虎都在说人话,其实真正的人和他们根本不一样,我觉得还是人少了比较好,人少的地方,风吹过来就像喝了一口凉凉的白开水。
  
  人少的地方尤其不用穿鞋子。那么多个不同的游戏里,只有我们穿鞋子,我好害羞哦,穿了鞋子就觉得我和不穿鞋的他们非常不同了,这种害羞也只有跟一样穿鞋子的人待在一起才会消失不见,可那样又太无聊了。
  
  人,他们说人话,穿鞋子,游戏里的人和画在纸上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画里的人总是不会被画上鼻子,有的话也只像放下手指那样轻轻点一个墨点,我也能像抬起手指那样把墨点鼻子拿开。不会说人话的他们也没有这么大那么尖的鼻子,只有我们的鼻子才长得那么丑,像是……要我说的话,我只能说它像个多余的发条。
  
  我问我哥,人身上到底有多少个发条?会不会人在被装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多装了几个?我哥说这很有可能,但他也说不清楚,因为人和人的区别也是很大的,有的人可能嫌发条多了,有的人还嫌少呢。
  
  是啊,我想也是那样,我经常从玻璃往外面小心的看人,他们伸手摸自己的肩膀,脖子,或者按自己的腰,那些动作都像是在给自己上发条。我听到人抱怨说那是因为他身上这些地方很痛,但我确信那是在上发条,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僵硬的,如果痛也不应该只有那里痛,他应该整个人都痛才对。他一定是每天要上好多的发条才能维持继续走路,喘气和吃饭,他太可怜了。而且很多人都可怜。
  
  一层层摞起来的房子里塞满的人,加在一起也不如一棵树的叶子那样多,但是他们的可怜又比叶子多太多了。
  
  我又问我哥,我可以吃饭了吗?他翻开一本叫地图的书,说我们走错路了,这里买不到好吃的,但是我可以吃,只是要吃得小心一点。然后他就下车了,就是用他说的那种小心的样子,没说他要去干什么。
  
  我小心的吃饱了,躺在车后座把腿抬起来,让玻璃下去休息,把我的脚钻了出去。我还是不喜欢穿鞋子,不过很快就出现了一双手把鞋子抓住,我的鞋一下就不见了,这让我很舒服,我说谢谢,外面的声音飞快就跑远了。
  
  没过一会我哥也回来了,说这附近有人抢东西,问我有没有发现他们靠近,我说没有啊,只是有人帮我脱掉了鞋子,他真好。我哥一下子笑起来,问我脱掉的鞋子去哪里了。我把脚拿回来再往外面看,鞋不见了,哦……可能是被黄鼠狼叼走了。
  
  我哥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他本来看上去是绷着的,我指认黄鼠狼之后他又松开了,而且笑得越来越开心,好像不是他发现了什么新的游戏规则要来提醒我,是我变成了特别聪明的老师,我告诉他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他需要我。
  
  他掐我脚趾头,然后说,是啊,你碰到一只小黄鼠狼,黄鼠狼还没上过学,只知道偷你鞋子了,不知道你的脚趾头更好吃,他应该咬你的。
  
  我也觉得是啊,黄鼠狼真笨啊,他偷走的鞋子不适合他,鞋子天生不适合所有人,它和脚长在一起会变得很重很重,黄鼠狼会后悔的,他要在死的时候把整个身体全脱掉才能摆脱那么重的东西。
  
  唉,可恶的鞋子,原本他可以是踩水浪的黄鼠狼,可以是从一座山跳到另一座山的黄鼠狼,我闭着眼睛没去看。我本来也没去看。只要用猜的就好了,我能想象到他的每个样子都比他穿上鞋子更好看,真的,他最应该自己想办法来我的脑袋里看一看。
  
  到那时他看到我想象中给他画出来的造型,他要羡慕死了,他要害羞死了,然后他也要向我学习,就像我学习我哥买回来的那些画册一样,我给他一本画册,他向我学习,以后他们所有的黄鼠狼就都会想认识我,虽然他们不太会跟我说一样的话,我们不容易交流,但是所有人都会画画,他们也会的,他们只要看画就明白了,一看就能明白!
  
  我没当成蓝天的冒险家,可是说不定会有很多黄鼠狼为了认识我而当上冒险家,然后我们会在我们的糖果屋里见面,他们就是我们的客人和朋友!
  
  我兴奋地跟我哥说着那些很可能会来的朋友,很期待能再遇到一次黄鼠狼,不管我说什么他都说好,他伸手关上窗户和车门,把变蓝的空气关在外面,车顶的铁盖子打开,头上的天空也蓝成了海,我们在海底做爱。
  
  我又多了一个最开心的一天。
  
  02
  
  离开我弟弟去学校的路,我记得是很长的,只有回家时这条路才会缩短,我路过红绿灯排放的臭味,路过二手烟,路过来电铃声,路过转弯口牵着绳子的狗,然后就到了我自己家。
  
  但无论这一路是长是短,左右两边包围我的总是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幕墙,它们看上去就是一张张放大版的电影胶片,把经过它们的痕迹忠实存录下来,我猜即便有一天我再也不走这条路了,这条路上也还是会有我的影子。
  
  玻璃胶片负责倒带,播放,循环,把内存里还没消化完的我吐出来,一圈又一圈,停不下来地倒带。
  
  幸好我弟弟不在这个倒带的游戏里。
  
  他现在应该在床上睡觉了。我抱着期待好不容易才赶回家,发现他果然已经睡着了。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屋里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很安静,我又听到地上的塑料袋慢慢调整姿势塌下去的响声,滋滋啦啦地响了很久。
  
  怎么以前都没注意到。
  
  我摸黑找出指甲钳,坐在地上给他拆那些刚买回来的新书。我总是倾向于用指甲钳去剪开那些塑封,这大概是因为我悄悄盼着能有机会向他坦白,坦白我给他的一切都是被剪掉指甲的不真实的玩意儿,不过我也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告诉他唯有剪掉指甲才不会让他受伤。
  
  我习惯了不让他受伤,又隐隐盼着能让他受伤一次,盼着他亲眼看见弄伤他的人就是我。我让他流血了,这样他还会爱我吗?我只要他回答爱还是不爱,除此之外任何别的话都不要说。
  
  那些画册的指甲都被剪掉了,我又开始剪我自己的指甲,但我知道这样根本无益于改变我的本质,我仍然卑劣,自私,阴郁,恶毒,满心戾气,并且爱着一个不能爱的人。
  
  如果我为此向他道歉,而他原谅我,那我就太不幸了。
  
  “哥,你回来了?”
  
  阿烁揉揉眼睛坐起来,他被我吵醒了。那么大一个塑料袋和那么多的塑封被拆下来,他怎么会不醒。
  
  我走过去打开床头灯,看着他,我的舌头像冻着了似的,我控制不了自己,硬邦邦地说:“你这一觉睡得好吗?”
  
  “可能不好吧,”阿烁伸出手抱了我一下,“哥,你怎么上床不脱衣服。”
  
  这两句话连起来好像是我没脱衣服所以害得他没睡好一样:“你嫌我臭吗?”
  
  他顺势趴在我身上,脑袋拱来拱去地嗅:“是有点臭,但不是你的臭味。”
  
  我说:“因为我流血了,然后擦了药。”
  
  因为脚很痛,在学校待得全身都痛,痛得我受不了,所以我冲到教务处的走廊上,拿讲台上的三角板把那挂了满墙的自称是艺术的鼻子全部砸碎了。碎玻璃飞出来溅到我身上,我受得起,郁颂棠有更大的鼻子,她也赔得起。好多人戴着手套在走廊里收拾了一下午都没收拾好烂摊子,而我只不过是比平常晚了十分钟放学。
  
  这耽误的十分钟也不是哪个老师要留我,是我自己又跑过去看了会儿热闹。我不知道那些捡玻璃的人懂不懂“艺术”,但我能听到他们压低的笑声,“全是大鼻子……喏,鼻子大的人那方面欲望都很强的,那方面……”他们互相对视,心知肚明地又笑了一会儿。
  
  这种笑声让满地的玻璃碎得更加厉害,鼓鼓囊囊的鼻子们也被踩在鞋底下破烂生疮,无论它曾经代表了哪方面的欲望,被多么用心地塞进肉馅饱满的囊袋里高高抬起身价,现在还不是连死都死得很不体面。
  
  我记得郁颂棠以前就参加过一场去世画家的拍卖会,她没有买任何一幅画,而是买了那个画家被割下来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鼻子。 
  
  她参加拍卖会的那一年正好是她老公把我弟弟接回来的那一年,我很少称呼郁烁是我弟弟,不只是我心里对他有不该有的想法,更因为如果生活的一切都按正常状态发展的话,他就不可能是我的弟弟。
  
  “我流血了,浑身都痛,你睡觉还不等我,”我把他推开,迁怒他,“你干嘛不等我啊?”
  
  他打个哈欠说:“我在等你啊,我现在还很困,我马上就可以跟你一起睡觉的。”
  
  “不是这种,我要你睁着眼睛等我。”回家的那条路就算变短了,天也总是暗的,混浊的,不管怎么抬头也一次都没看见过星星。但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漂亮,我要这样的星星在家里等我。
  
  我没说出口的话他好像也听到了,他问我:“我的眼睛怎么了吗?”
  
  “你的眼睛有点像星星。”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冒出了要挖他眼睛的念头,因为我突然想起来真正的星星也并不是闪闪发光的,它们了无生机,长得太灵动的一双眼睛反而和星星画不上等号了。
  
  但我还可耻地对星星存有幻想,所以我又捂住了他的眼睛:“我开玩笑的,只是有一点像而已。”
  
  “是不怎么像,”阿烁指了指台灯里发光的灯泡,他说,“书上画的星星差不多都长这样,就是再尖一点,亮亮黄黄的。”
  
  我说:“其实都不像,星星也不是黄色的,它是一块黑色的硬疙瘩。”
  
  阿烁愣了愣,一下就高兴起来:“是这样啊,原来不是书上有星星,是你有啊!”
  
  他拉开我的衣服,摸着我身上刚结好的硬痂说:“哥,你看,你身上长出了星星。”
  
  “真的,它一点都不像灯泡,比灯泡好看多了。”
  
  他低头衔来一枚柔软的白色的吻,不由分说地注入我的胸腔,我的心还从来没跳过这么狂放的舞,像甩掉了累赘的舞衣再扯断绑带的舞鞋,赤身裸体在海风中坠落,坠落,被滚烫的情潮兜头淹没。
  
  他乱七八糟地亲着我,亲得他自己的脸也越来越红,趴在我身上小声地嘟囔着说:“哥,我好喜欢爱你哦。”
  
  我张了张嘴,再一次的说不出话来。我爱着这个不能爱的人,也在他回应我的爱里摔得神魂颠倒。
  
  第10章
  
  01
  
  我哥说再往前走一点吧,我说那就继续往前走。
  
  地图唱反调说我们走错路,我把地图的插电拔了。
  
  天黑下来,我问现在是不是要教我学看字了,他说灯不够亮,我们今晚睡在外面的帐篷里,他可以给我讲故事,但我什么都不需要学。
  
  我哥教了我很多事,像是看书看字,还有洗衣服洗碗这种,我按他说的很快就学会了,他也每次都夸我,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唯独做饭我只学了一次,他突然就沮丧起来,然后再也不教我了。
  
  他被我发现他很胆小了,他怕我什么都学会了就不再需要他。可我永远学不会不需要他。
  
  大概我们走了很远,扛着车的四个轮子都走的有点累了,晃的厉害起来,风在外面鼓着肚皮吹气,我哥身上的人味也被吹光了。我问他是不是也讨厌这种味道才要走远的,他说,他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味道,他就是不喜欢和一群人挤在一个房子里的感觉。
  
  那个讨厌的味道讨厌在哪里,我其实也说不清楚,嗯……这和我哥说的感觉好像是一个意思。在外面很难躲开这种人味,我们就算只碰到一个人也像是被很多人从背后推了一把那样,就是那种感觉。怪怪的。
  
  现在在帐篷里,没有房子和人味,我们都很喜欢了,但我哥又露出犯错了的表情,说这样很不方便,在帐篷里吃饭太麻烦了,给我几个玉米和粽子叫我随便弄热了就好,他又去外面忙活,想让帐篷睡得舒服一点。
  
  不睡房子的感觉我试了一下,还不错吧?我继续感觉,继续把玉米叶子扒掉,粽子叶子也扒掉,一直扒,扒,扒,等他回来的时候,我给他一大碗玉米粒,一大碗糯米,还有叶子装着的红豆,肉丝,豆黄,板栗。我说哥,你看,现在它们也都没有挤在房子里的味道了,它们会更好吃的。
  
  我把十根手指都张开,它们香香甜甜的,而且很黏,我哥拉我去洗手,他的手握上来被我黏住了,我突然想要我的骨头也别一块在房子里挤了,我想把它们一根根拆下来全黏在我哥手里,让他摸透了抓紧了,我哪里都不去。我陪他当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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