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外面的影子的动了一下,也有可能是西瓜。没什么好看的,我继续写。
有,有,这个勾勾写丑了,擦掉。嘎吱嘎吱
有,有,有,一只耳朵,比猫还要灵,我说的,我咬过。我哥被我咬了就会叫,耳朵红红,他叫也是闷闷的,那种像头晕一样的声音。
我张嘴,闭上,张嘴,闭上,亲亲玻璃上的耳朵,继续画。水滴。水滴。雨下更大了,玻璃更冷,哈气能哈出一大片,我把他的名字画完。
郁听霜,郁听霜,郁听霜。
亲亲耳朵。亲亲。又变成红红的样子了。
真好听。
我哥睁开眼睛,脸也变红了,我倒回床上搂着他的脖子,问他,今天不走好不好,我还生病呢,多陪陪我嘛。
不走的话要做什么。他的眼睫毛在我头发里面钻了一下,他的嘴唇也在我脸上呼呼。
他把他不用的一天送给我了,我说,那我们就做爱啊。
哥,我们来做爱吧。
02
现在我们再来说一下剪刀。
不是马上就说,等我翻过这一页。我知道我在做梦。
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在复习接下来的期中考试,而我没有同桌,我拍着旁边的椅子就像拍着阿烁的背给他读童话书一样,翻过这一页,花香和果香也才刚刚开始。只有我能闻到。
这会儿又是白天,白天的教室里没有童话。阿烁是不会喜欢剪刀的,但我不告诉他,只是背着他想一想,不算惹他不开心。
也不是我非得浪费掉和他做梦的时间去想什么剪刀,是剪刀又追了上来,追着虫子到这里。教室里通常有最多不情愿变成虫子的东西,所以在玩腻了一模一样的虫子后,剪刀也会想玩玩它们。
虫子被流血了,被冒犯了,又会退化成什么形状呢?不知道。剪一下试试吧。
从哪里开始……那边那个……排名很靠前……
隔着教室干干净净的门和门后面还没晾干的抹布,剪刀和剪刀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的手又开始痛了。
郁颂棠坐在我旁边,把我的手一根根拉直了,握着剪刀一下下往里面戳,我说差不多可以了吧,这些够我一个月上不了学,也够你爸打给你很多医药费了。她拿我的手正着拧反着拧,都挤不出血,在我胸口拍了拍说,还是这里好,这里挤出来的总够用。
她是怎么够用的,我只想了一秒钟,梦里我好奇心的分配有点参差不齐,这页翻过去了,因为我可能对既定事实不感兴趣,过了这一秒,脑子里想的还是剪刀。
但剪刀也长得千奇百怪,像是梦里都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比如自残的剪刀,勃起的剪刀,你没见过吗?嘘,再小点声,别让阿烁听到。
我见过的。教室外面走廊里挂满了他们的鼻子,是他们自己炫耀着剪下来的,为了剪出更大的鼻子,眼珠得屈居在那一条缝的小框里,两颊都吸瘪了才将将把鼻梁硬挤上去,肥满的鼻头下面,嘴唇就只是随意处理,拿两块茄子皮糊弄一贴。
世界上会不会有不长鼻子的剪刀呢?想到这里,就一点都没办法继续想下去,脑子饥肠辘辘地罢工了。
郁颂棠就是最大的那把剪刀。
虽然她也是剪刀……不不,不是那种仁慈的用法。在我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时候,我被她发现是个异类,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矫正我了,那冷冰冰的刀尖插到眼球里,把我的视神经绞成一张铁丝网,她允许我往外看的时候,我捡垃圾一样拼拼凑凑地看,她不叫我看的时候,我就看网。
但是矫正训练的效果也不好,后来她就用上了录音机。
录音机第一次响的时候,阿烁被吓醒了,他才五岁,一直哭,我抱着他的脑袋,铁丝网生锈了,我没哭出来。
我把他抱得很紧,他又急又怕,张嘴就咬我的肉,咬得也特别深,一直留下了印子,在前胸靠左的地方。伤口永远开放,就像多了一双可以被吮吸的嘴唇,一阵阵地爱,一夜夜痛得坐立不安。
我已经快要习惯被痛醒了。
眼睛睁开了,人还躺着不愿意动。阿烁睡得正香,他脑袋压着我的肩膀,手臂圈着我的腰,腿还搭在我的腿上。他的体温一向比我高很多,胸骨下搏动的心跳清晰可感,强壮有力,那滚烫的呼吸落在我胸口,我的心跳便跟着回应他的一起一伏。
他睡得很好,他的心房也并没有插着一把剪刀。
我慢慢地出了口气,擦掉他下巴热出的一点汗珠,他嘟囔着在我身上乱蹭,窗帘还没拉开,只照着他脖颈那一块的光斑像是被风吹翻的伞,我从梦里跑出来,蹲在他的伞下躲雨。
他贴着我的靠近而靠近,歪头垫在我的头顶上,脑袋上的旋儿很圆,发梢挠过来很痒。没等我再多贪一会儿他的痒,他的膝盖就顺着抬腿的劲儿压过来,我也拿大腿使劲顶回去。他已经长得比我还要高了,那么重,还沉,我又更紧地抱住他,报复地挠他脖子和腰窝:“起床了啊,起床起床。”
“哥,再睡一会儿,”他压着我不许我动,腿还在我腰上继续蹭,“我好困。”
小孩才那么爱困,小孩才没起床就先撒娇。
我卯足了劲推开他,整个人翻身趴在床上,用脚尖把被子里的睡裤勾出来穿好。阿烁在旁边拱了几下又蹭回来,他歪头枕着我的大腿,手还在往我腰上摸,我不舍地抓住他的手指:“你乖,陪哥哥吃完早点再睡好不好?哥哥去学校看不到你,会很想你的。”
“明明是我比较想你,”天啊,他跟我说那么好听的话,还把嘴巴也撅起来了,“我天天都在想哥哥。”
能亲他吗?
他爬起来懒洋洋地挂在我身上,歪着头一声不吭地盯着我。
我眼睛一闭,凑上去咬他的嘴唇和颈侧,他也习惯性地在我脸上啃了几口,“我天天都特别爱你哦。”
“我知道。”
他爱我,当然了,他一天天被关在这间屋子里,他记忆里见过的人只有我而已,他又天生有那么多的爱,那些爱除了给我还能给谁呢。
可是以后呢,以后呢?我总要带他离开的,他不可以一辈子被郁颂棠关在这里,绝对不可以。而离开之后,他也总是要看见别人的。
我揉他的脸,一时也想过要这样去揉他的脖子,把他揉断在我手里再装进我的口袋,这样他不管去哪里都只能爱我了。
“起床了。”
他似乎衡量了一下轻重缓急,然后才点点头,冲我张开手臂:“哥背我去嘛。”
我任劳任怨地捞起他的双腿背他下楼,他下巴刚长出一点小胡茬,蹭得我耳根好痒。
我说:“宝贝,你该刮胡子了吧。”
“刮吧,”他笑眯眯的,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哥哥帮我刮。”
“懒死你算了,”我拿后脑勺撞了撞他的鼻尖,胸口一跳一跳地发热了,“你看你,吃饭要哥哥喂,走路要哥哥背,以后你干脆嫁给哥哥当小媳妇吧。”
“好啊,”他说,“那哥哥也嫁给我。”
我热得浑身发麻,背着他一骨碌摔下去,头晕目眩地滚完了最后一段楼梯。
第7章
01
我们要做爱了。
我拉着我哥一起下到河里去,走一会儿,爬上那块高高冒出来的石头,天气暖和了以后,石头上多了很多滑滑的青苔,我哥身上也滑滑的,很湿,水珠一晃,一晃,绿得像是要滴下糖汁。
好漂亮哦,我总是在他身上看见那么漂亮的颜色,每次做爱之前要亲他好久,他比糖还要甜,我一丁都舍不得不吃。
我捧着他的脸,他呼出来的气乱乱地往我手上撞,眼睛也湿起来了,他像是太冷或者太舒服,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我很多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我说不上来太多,但是心里闷闷的,被堵住了一样。
好像多了一只小小的鸟,也是小小的小偷,在我和我哥之间搭窝了。我拉着我哥在石头上躺好,衣服脱光,我什么都没有,它就什么也偷不掉我的,可是我哥有吧,有一个装着奇怪东西的口袋,虽然我看不见口袋在哪里,他也不承认,这又只是我的感觉。
如果小鸟能看见,能把那个东西偷走的话,那它就是一只好小鸟了,我会很特别感谢它的。
我说,哥,我们来做爱吧。
水里飘过一丛丛水草,我捞了一根看起来最厉害的,用它绑在我们的两个手腕上,我准备往下面跳了,我哥还没有什么反应。
哥,我们在做爱啊,你为什么还发呆?
我委屈。他怎么又摸青苔。
我哥拉了一下那根水草,它没断,我挑的呢。他说,今天的爱就是它吗?
他好像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而我眼睛里冒出来的肯定是挑战的兴奋,我说对啊,你看,它没断呢!我们今天肯定能很成功的!
我放开他的手往水里跳,噗通的声音很大,水冲过头顶的声音小一点,而且马上就被另一个噗通的声音压住了,水草没有断!它把我哥一起拉下来了!我猛一蹬腿游过去,他还没睁开眼就被我抱好了,抱得比在石头上握他的手还要紧,只有在水里我才能这么用力吧,因为我用的力气可能加起来有八万斤了,地和石头都受不了的。
我们抱了好久,抱到嘴巴里都挤不出泡泡了才浮出水面,水草还绑着我们的手,我说哥,你看,我们又做爱了一回。
我捧着水草跟他邀功,他低头看我们的手,那样子是要马上把水草吃掉一样,他说,明天还要再来一回吗?
我说你想来的话今天就可以啊,几回都可以,不来河里也可以。
他这时候才笑了一笑,说他以为我只是喜欢玩水草而已。
才不是,小看我嘛。我又不是只认识水草,水草是河的秘密,世界上还有好多好多的秘密,当然啦,也还有好多好多的爱呢。
都一样的,什么不是爱啊,什么都是,哥,我爱你,爱你,爱你。
我说我爱他,看到他红起来的脸,他脸上离不开我的表情,好像很想哭又很幸福。
不是每一次,我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都要先难过一会儿,除非他又偷偷做噩梦了不告诉我。我那么聪明,我又自己看出来了。
我们现在住的家已经离原来的家很远了,他还是容易做噩梦,我最近看了新的故事,上面正好有一种说法,我觉得可能是准的,故事里说一个人会做噩梦是因为没有妈妈,那我觉得我可以给他画一个。
我想画妈妈的时候第一个想画的就是这条河,河水是妈妈的肚子,我们在妈妈的肚子里会很安全。我还觉得,我哥难过了,这都是我的错,谁叫我没有那么大的肚子呢。
我安慰他说,如果我的肚子再大一点就好了,你可以整个人都睡上来,我拿手捂着你啊,我想了一下又说,这样,你如果再做噩梦了,我也和你在同一个噩梦里。
他说,那噩梦里你也爱我吗。
我说当然啊。
他说,如果我做的是恐龙要吃人的噩梦呢?
我爱你。让恐龙饿死好了。
恐龙对此没有抗议。
这次是他主动抱紧我,过了好久才说他其实没太相信我,他嫌我吹牛,气得我又咬了他一口。
是又一口,他胸口还有一个印子,我也记得那是我咬的,这个旧印子白白的,皱皱的,我老怀疑它是不是变成了另一张嘴唇,把我哥早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去了,才害我哥变得很饿,饿得受不了,比恐龙还不开心。
我好心疼啊,我又舍不得咬他了,还是给他舔舔吧,舔舔能好得快一些。
他就算饿了,舔起来也是很甜的。
其实我总觉得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一直跟我哥在一起,我从没离开过他的身体,而他也一样。可能我们在我妈肚子里就做爱了吧,所以一团血再怎么也不会分成两个人。
等等,我好像记错了,我和我哥不是一起从肚子里出来的。
不过对我来说,是不是都无所谓,反正我爱他,他骗我的时候我爱他,他害怕的时候我爱他,他想掐死我的时候我更爱他。
我就是爱他。
哥,我好喜欢爱你。
02
我想我大概是听错了,又或许是我的梦摸了我的脸。
所以我连警告他的样子都像是在说梦话:“你懂什么?不许乱说话。你懂什么是嫁和娶吗?我只是随便说着逗你的玩,那个应该叫结婚,你懂什么叫结婚吗?你懂结婚的两个人过的日子有多苦吗?谁要跟你结婚?”
我和他结婚?变成像我妈和她老公那样的两个人?我想死。但是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假如阿烁的意思是,就算变成那副样子也要跟我一直在一起的话……他有可能是这个意思吗?
4/10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