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昨夜吹风倒了不少,得去扶起来。”
乡里乡亲平时都忙,见了面顶多说两句,又各自忙活去。张翠兰在地里浇肥,江云在家里捏糕,日子过的很快。
第73章
桃花集的前一天, 柳家人回来了,建造私塾传的沸沸扬扬,村里人都抻长了脖子, 明里暗里打听私塾地址,当然离青苗村越近越好,以后家里的娃娃,也能送去学几个字, 不要求考科举,认了字也不容易被骗。
江云撑着肚子, 在院里给鸡鸭崽围圈。他肚子渐渐有了弧度,不算明显,宽大的衣裳一穿,看不出来是怀了。
趁着今天日头好,江云把家里多余的篱笆拿出来,放在院子外的草地上, 围成一圈用麻绳捆住,这样放在地上不容易倒下。
鸡鸭长的快, 买回来没多久, 原先的绒毛已经褪去,身上长出褐色的羽毛,体格也大了一圈。已经可以在地上叨虫子吃了。
篱笆照样围成三个圈, 鸭崽单独放, 爱打架的鸡也单独隔开。他怕鸡鸭崽饿着,往槽里添了些水和玉米面。
大黑带着小黄趴在鸡鸭圈旁边,江云进院子忙活的时候,它俩就守着,怕手脚不干净的贼人顺走一个。
张翠兰往地里浇肥去了, 江云独自在家,做一些打扫院子的轻巧活。院墙根,杂草顺着石缝长出来,草根被挤的变形。江云喜欢整洁,见到有草的地方,顺手拔下来。
要到晌午的时候,江云到灶房,拖了个凳子放在梁下,踩着凳子小心翼翼爬上去取腊肉。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房梁有风,最适合挂腊肉,村里家家户户都这样做。
后院小菜不少,青笋种了两排,荠菜占地最多,绿油油的,适合拔了做酸菜。
江云手腕挎着篮子,看了一圈,没有中意的。忽然余光闯进一抹绿,那是乡野间独有的野菜,叫野葱,长的更像韭菜。
后院不多,他把钥匙装进荷包里,又把鸡圈挪进院子。关了门,叫上大黑小黄往野坡上去,村里就数这片草地野葱最多。
这会儿村民都在田间锄地,野坡上没什么人,只零零星星放了几头牛,甩着尾巴低头吃草,鲜草脆嫩带水,牛低头一啃哐哐嚼。
大黑小黄在草地里撒欢,咬了不少野花,糟蹋的一地都是。最后想跳进泥坑里打滚,被江云眼疾手快揪住后脖子皮扯回来。
“上月才给洗了澡,回来被相公发现,仔细你们挨一顿。”江云威胁,也不知道它俩听不听的懂,还吐舌头摇尾巴呢。
自从许郎中来把脉后,两条狗每月都要被顾承武拎去洗澡,就怕不干净,影响江云和肚子里的宝宝。
大黑小黄安分了,江云放心,挎着竹篮弯腰,遇到草深的地方,就用镰刀轻轻拨开。
根本不需要找,新鲜的野葱遍地都是,和杂草长在一起,丛生的茂密。江云用刀尖刨开土,刨土的时候小心谨慎。
野葱隐藏在土壤里的葱头脆弱,也是最好吃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能挖断了。
终于刨开土,带着泥拔起来,江云甩了甩泥土和水,扔进篮子里。坡上还有不少老猪鼻孔草,到了这个时节,已经长出白色的小花,叶子也长成一大片。
吃肯定是吃不动了,江云仍然挖了一些。猪鼻孔草拿回去洗了晒干,当茶叶一样泡水喝,对身体可好了。
野葱挖了不少,等竹篮堆满,江云叫上两条狗回家去。
离晌午饭还早,江云绕路到自家旱田里去。张翠兰这几天把草拔完,剩下就是提着粪桶浇粪。苞谷苗刚种下的时候才手掌长,现在已经到江云腰间了。
见云哥儿突然来了,张翠兰直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坐在锄头上喘口气歇息,道:“等多攒些钱,再买几亩地,季秋一到还能种麦子,来年吃软和的白面。”
江云也有些心动,添补一句:“那、那再来一亩,种高粱,好吃呢,”都是粮食。
娘俩对视一眼,忽然都笑起来,乐的不行。张翠兰浇完最后几排苞谷,把桶绳挂在扁担两边抗在肩上,和江云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过河回家去。
越到夏天越没胃口,早上剩了半锅红薯稀饭,中午热了热能吃一顿。江云烧半锅开水,兑了些冷水,把腊肉放进去洗。
腊肉表面是熏制时染上的柴灰,也只有热水才洗的干净。去年过年买的猪好,肥肉都拿来炼油,剩下的五花肥瘦分层均匀,薄薄切一片晶莹透明,瘦肉部分也被熏的微红。
锅里无需倒油,切片的生腊肉直接下锅,翻炒片刻,肉油都被煎出来冒泡。这时候下一把切好的野葱,葱香中和了腊肉的咸味,是最下饭的一道菜。
炒完菜,还觉得有些热,快入夏了,明天就可以换上轻薄的长衫。和张翠兰说了一声,张翠兰做农活也热,拿着抹布把院里的石桌石凳擦干净,一家人又搬回院子里吃饭。
桌子旁就是桃花树,花被摘了一半,剩一半新鲜的,留着明日桃花集摘下来。
张翠兰看一眼树,道:“明天武小子休沐,正好一起去,叫他推上板车,咱一家人也凑凑热闹去。不是说还有很多秀才举子,我还没见过那么多读书人呢。”
张翠兰越说越兴起,想起她年轻那会儿,一番感慨:“做姑娘的时候天天想嫁个读书人,就觉得脸白净好看,说话也斯斯文文的。最后啊,还是嫁了我家男人。”
江云认真听着,见干娘顾着说话,没怎么吃菜,他夹了一块肉放在干娘碗里。道:“好,那、那一起去。”
晌午饭吃的饱足,张翠兰干了半天体力活,一海碗红薯稀饭呼哧呼哧喝完,盘子里的野葱被挑干净,只剩半盘腊肉。
大黑小黄在旁边直流口水,用眼神可怜巴巴祈求江云,看地江云于心不忍。瞧了一眼灶房里洗碗的干娘,拿筷子偷偷夹几片,放在地上。
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小声道:“嘘,偷偷吃。”
家里倒是不缺肉,只是张翠兰没舍得给狗天天吃肉,顾承武每次给两条狗喂肉的时候,张翠兰的心疼都在眼里了,只是没说什么。
吃完,江云把菜端进灶房橱柜里放着,张翠兰道:“等会儿去你徐婶子家,找她借鞋样子,干娘再给你多做几双鞋,之前的鞋样子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找了一天都没找到。”
“够、够了干娘,我鞋还多着呢。”去年冬天,干娘就给做了两双。
“这哪够,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鞋底要做的格外厚软,走路才舒坦,之前的鞋是用武小子旧衣裳做的,不如新鞋踏实。”
江云想一想觉得有道理,可做鞋辛苦,他不想干娘累着。打算自己多也做些荷包手帕给干娘用。
饭后没什么事,江云把椅子拖到树下。一手撑着肚子,一手扶把手。大黑和小黄也跑来用鼻子帮忙推,机灵的很,一看就知道平时的肉没白喂。
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江云把小毯子盖在胸口,躺在摇椅上阖眼睡过去。嫁进顾家后,再没做过噩梦,白天夜里睡觉都是香甜的。
尤其揣了崽崽,更加嗜睡,再一睁眼,感觉睡了一年似的。有时候下午睡醒,睁开眼旁边没人,房间幽暗空荡,江云也一阵空落落难过。
从那以后,他很少在房间里睡午觉,除非顾承武在身边。
只是这次醒来不一样,江云眼睛上方蒙住一只手,手是柔软纤细的,既不是张翠兰也不是相公。
他心跳了一下,以为是陌生人,但是大黑小黄都没叫唤。江云疑惑扒开那双手,回头一看,竟然是快两个月不见的柳玉。
“你、你终于回来了!”江云既惊讶又惊喜,扶着把手连忙站起来。
柳玉笑嘻嘻收回手,没等江云站起来,把人按在椅子上,自己很不见外搬来凳子,坐在江云面前道:“你快别折腾,都是有宝宝的人了,我自己坐过来。”
江云见了柳玉,笑一直没停,道:“你都知道了。”
“想不知道也难,我和阿娘爷爷刚进村,就听村口婶子们说你怀了。我们一家人都高兴呢,这不回家安置完,我没歇息便赶过来。”
说完,他拆开带来的包袱,道:“我娘让我拿来的,专给你做衣裳穿。”
江云一看,竟然是崭新的半匹缎子,而且不是普通的素缎,上面用银线绣了花样,比棉布素缎都贵。
他赶紧把包袱推回去,道:“这、这我不能要,太贵重了,家里衣服够穿了。”
柳玉把包袱放在他手上,道:“收下吧,我爷爷阿娘都喜欢你呢。怀宝宝是大事,这半匹缎子拿来做寝衣,夜里睡觉穿轻快凉爽,不用遭那么多罪。”
天气连续热起来,江云这几天确实睡不好。拿了缎子过意不去,忽然想起新做的桃花糕,正放在水缸里冰着,他赶忙去取了十个,用油纸包起来,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你拿回去给婶子和柳爷爷。”
柳玉一看是吃的,还做的那么精致,没忍住嘴馋,想拆开油纸啃一口。
江云拍拍他的手,笑起来道:“别急,还做了不少,你今天在这里吃个够。等明日桃花集,这些都带上拿去卖。”
柳家刚回青苗村不久,还不知道最近几年兴起的桃花集。听江云描述,柳玉只知道是人多又热闹的地方,周边还有上百亩盛开的桃花林,和江云约着明日一起去。
傍晚日暮余晖沉在天边,青苗村和背后连绵远山,都在绚烂的晚霞下染上一层金黄。老农扛着锄头走在田野间,倦怠的鸟儿挥翅归巢。
趁着夜里温度降下之前,江云往锅里添半锅热水。村里多的是四五天才洗一次头发的人,还没走进就能闻到臭味。
江云不喜欢那样,每隔两日便要烧热水洗干净。勤快一些,用火烘热的帕子擦干净,一身清爽才觉得舒服。
马蹄声嗒嗒嗒,慢悠悠进了院子。顾承武看了一圈,夫郎正在灶房烧火。他眉眼浮笑,翻身下马 ,把小枣红关进马厩,往石槽里添上草料后,径直大步跨进灶房。
江云正在灶台前舀水,被悄无声息从背后抱住,熟悉的皂荚气息笼罩,高大的身躯让人踏实。
顾承武捏了捏江云白皙圆润的鼻尖,道:“烧热水做什么?”
江云从缸里舀冷水兑了,道:“趁着暖和,想洗头发。你洗不洗。我再往锅里添些水,就着柴火烧一锅。”
顾承武接过江云手上的葫芦瓢,道:“我来吧,你去院子坐着,等我添完水给你洗。”
肚子大了不敢趴太久,江云犹豫一下,乖乖坐到院里去。当初建院的时候,留了一条沟渠排水。江云把竹椅搬到沟渠边,竹椅放平趟上去。
顾承武坐在旁边,用手试了试水温,拿瓢往江云头顶慢慢倒,动作轻柔地像是在给瓷娃娃洗头一样。
温热的水顺着头皮流进头发,江云顿时觉得舒坦放松,任由顾承武打了皂荚给他按摩搓洗。浑身松懈下来,江云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晃脚,揪着手指玩。
见夫郎无聊,顾承武在头顶道:“今日托了镇上的兄弟打听,杏林医馆有一位黄郎中,是一位女郎中,专给妇人小哥儿看病接生。我想好了,等你肚子月份大些,带你到医馆旁租个院子,找黄郎中来接生。”
江云微微抬起头,等顾承武给他擦头发,听完还在想,道:“太、太费钱了,在村里也行。”
顾承武这次态度坚决不容拒绝:“村里路途遥远,最近的接生婆也在二十里外。精通妇人夫郎生子的郎中更少之又少,为了你和孩子,这件事说定了。”
很多请不起稳婆的人家,生孩子只能自己生,多的是没经验胎死腹中的,运气差的大人小孩都保不住。顾承武不容意外发生,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四处打听。
江云听完顾承武的话,坐在灶台前一边烘头发一边想。其实他也怕,虽然没亲眼见过生孩子,也听过不少,生的时候都惨叫不止。
晚饭的时候,顾承武把这件事情提出来,张翠兰没意见。租几个月院子又花不了多少钱,她和顾小子手上都有足够的钱,总不会委屈云哥儿。
她也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生儿子差点血崩,要不是及时找大夫来,还有没有现在的日子都不知道。
第74章
“云哥儿, 快别睡,听话该起来了。大集一里外有座老爷庙,听说香火灵着, 咱也去拜拜。去晚了人一多,排都排不上。”
张翠兰第一次催江云起床,昨天去找徐大娘借鞋样子就听说了,老爷庙供的是观音菩萨, 每天都有不少人,就连镇上的老爷夫人们, 有时候也会赶路过来。
那附近除了一百亩桃花林,还有一座秦员外家的庄子。秦员外好善,过路渴了的行人,都能讨杯水喝。不少文人雅士,也是冲着那位秦员外来的。
热闹自不必说,江云勉强睁开眼, 被窝柔软根本起不来。
顾承武瞧夫郎一副懒猫儿的模样,不觉得江云惫懒, 只觉得跟个小动物一样乖巧。他从衣柜里翻出江云的天青色衣裳, 这件是崭新的,颜色雅致不俗,最衬夫郎白皙的肤色。
江云被顾承武从被窝里掏出来, 又被恶趣味捏了捏鼻子, 彻底清醒。
看见相公手里的新衣,他头发凌乱歪着头,道:“不要这件,这件是新的,我想留着过节穿, ”说完,他睡眼惺忪打个哈欠,又要眯着的模样。
顾承武不让人继续睡了,凑上去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江云额头,道:“今日也算好日子,我的夫郎就算嫁了人,也要打扮的漂漂亮亮,不比别的女子哥儿差。”
话完,他给江云穿上衣裳,江云很是顺从地抬起手。穿好衣裳后,江云把脖子上露出来的红色平安符塞进衣服里。
洗碗时脱下的镯子放在一旁,顾承武没忘记,也给江云套在手腕上。银色的镯圈和松鼠吊坠碰出叮当响。
江云模样好,之前在江家被苛待,不被允许打扮,才显得灰扑扑一般。现在好好养了一年,完全能看出清丽的面容。
顾承武摸了摸夫郎耳垂,再好看的首饰,戴在夫郎身上,也只是锦上添花。
“好了没有,我倒了一盆子热水,都出来洗洗吃饭,”张翠兰在催了,眼看着天色不早。他们家如今虽然有了马和板车,但也不能去太晚。
“就来”,顾承武应一声,被江云拉住整理领口,才出卧房。
早上吃的搅面疙瘩,新鲜的春菜切碎,和泡菜丁下油锅炒,加水煮开后放入面疙瘩。这是张翠兰的做法,不如江云做的精致。
但一大早空着肚子起来,吃什么都是香的。江云怀了身子饿的快,从原本的小碗变成中碗,吃完也没打饱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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