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男的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还拿捏着老大夫的手腕做威胁状,这会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虚弱得好像又被人捅了几刀似的。
梁悉:……
这套路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老大夫一面整理着药箱,一面叮嘱,“其他倒是好说,只是背上的伤口有些深,这几天都不能下床走动。”
不能下床走动,那就意味着这人要在这儿留几天了。
“小宜哥……”周微欲言又止地看着周小宜。
周小宜自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摆了摆手应允了,“先让他在这儿住下吧,伤好后就马上离开。”
他都发话了,自然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决定。
看来这来历不明的黑衣男是铁定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了。
再次看了一眼躺在那儿装柔弱的男人后,梁悉隐秘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的处境似乎更危险了,前有穿云寨众人的怀疑,后有另一伙人的盯梢,他需得更加小心谨慎地行事才行。
安排好了黑衣男,事情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了。
在转眼看到梁悉后,周小宜像是才想起他似的,挑眉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随手把搁在桌上的那几副药系数递给了梁悉,又开始催促他,“回去喝药去。”
梁悉一见那药,表情又敛了下来。
果然还是逃不过受“苦”的命。
好在周小宜并没有闲心盯着他把药喝完,只对院里的小厮吩咐了几句便没再多管。
梁悉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心思又暗戳戳地活络起来。
等到小厮把熬好的药端到他面前时,他下意识屏息,生怕被那浓重的中药味给熏晕。
他抬头看看目光炯炯的小厮,又低头瞄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坐在原地不为所动。
空气中满是沉默。
梁悉见状,忍不住朝那小厮投去疑惑的视线。
小厮呲牙笑了一下,面上一本正经,“姑爷,我们寨主说了,要保证你喝完这碗药。”
梁悉忍了又忍,还是咽下自己的话。
行吧。
谁还能想到周小宜会来这一招?
现在他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得把药乖乖喝完。
他捏着鼻子一口作气地喝完,最后忍无可忍地问道:“有蜜饯吗?”
小厮神情怪异地与他对视一眼,还是转身出门给他拿蜜饯了。
梁悉微微一笑。
可谁让他是个娇弱的病秧子呢?他现在就是要把这个人设坐实到底。
有了蜜饯之后,那股始终盘旋在舌尖的苦味儿散了许多。
看着那个已经见了底的碗,梁悉跟完成了任务似的,心里松散了不少。
他面上装得纯良,小厮逐渐相信他是那种老实喝药的人,后面几次的监管也不怎么严了。
正因为如此,梁悉这才有机会偷偷把碗底剩下的那点药倒进了外面的泥地里。
他一连喝了两天,只盼着自己这幅病弱的身子快些好起来。
不料害怕什么就来什么,他的病情不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还加重了。
他初时还能在外面走动,可这会儿却是连下床都困难,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梁悉在床上睁着一双死鱼眼,有气无力地召唤系统,“我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在小世界里病死的宿主吧?”
毕竟这是他经历的第一个古代世界,这里条件落后,医疗资源本就有限,再加上他这身子好像对中药免疫似的,喝了效果也不大,所以他难免会有些担忧。
“放心吧宿主,您不会死的。”系统即使出声,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梁悉声音嘶哑地应了一声,“那我还要难受多久?”
系统沉默了。
梁悉瞬间意会,只得沉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继续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瞪着床顶。
他万万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先难倒他的不是穿云寨众人的怀疑,也不是背后之人无声的鞭策,而是这一副病歪歪的身子。
在这个时代,风寒也算是一场大病了,尤其是梁悉如今这的情况,更是算得上凶险,所以这件事很快便惊动了周小宜。
周小宜这两日都没有回房歇息,当梁悉再次看到他时,他们一个躺在榻上有气无力,一个站在榻前无语凝噎。
两两相顾,最先开口的还是周小宜,“你怎么样?”
“难受……”梁悉艰难地憋出两个字。
他以为周小宜见着他这幅模样,这会儿合该对他态度好一点了,谁知周小宜却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反而
瞅着他的病容,面露复杂道:“寨里才刚刚办了喜事,这才过了几天?我可不想再办个丧事。”
梁悉:……
当着病人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他默不作声地把被子盖至头顶,跟生闷气似的。
周小宜有些好笑地哼了一声,又重新将被子掀开一半,掰正了梁悉的脸,“你现在倒是越发像个稚子了,喝药不喝完偷偷倒掉就罢了,现在还开始闹脾气了?”
梁悉开始心虚地眨眼睛,心里反复思索着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绽的。
周小宜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脸颊慢条斯理道:“你当我的鼻子是摆设?那窗台底下的泥巴都已经被腌入味儿了,还觉得我闻不到呢?”
“又多又难喝……”梁悉疯狂为自己找借口。
“难喝也得喝。”周小心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端起托盘上的那碗药就想往他嘴里塞,“起来,喝。”
觑着周小宜有些不善的表情,梁悉认命地坐了起来,张嘴含住了那一勺子的汤药。
可这回这药似乎不同于以往了。
他欲言又止,“这药……”
“尝着甜味了?”周小宜反问。
“嗯……”
“里面放了好些饴糖,你若是再喝不下去,我就要捏着你的嘴把药灌进去了。”
梁悉嘴上吃到甜的了,心里也甜蜜蜜的,丝毫不在意周小宜话里话外的挖苦,“我今天喝得干干净净的。”
“最好如此。”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喝,气氛倒还算和谐,一碗药很快便见了底。
就在梁悉正在兀自可惜今天这一碗药如此之少时,周小宜突然语出惊人道:“你若还是这幅病恹恹的模样,旁人就该怀疑你不举了。”
说话之间,他甚至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梁悉身.下,意思不言而喻。
“噗——”梁悉把最后一口药喷了出来,“你一个哥儿……”
“我一个哥儿怎么了?”周小宜把碗重重一放,“我一个哥儿还能玩刀呢。”
想起上回在练武场见到周小宜时的情景,梁悉十分没有骨气地闭上了嘴。
谁说不是呢?周小宜不但能玩刀,还能干脆利落地用刀抹他脖子。
“那我……努力养好身子?”他自我怀疑道。
不料,他话音刚落,周小宜就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最后端着碗扬长而去。
不是,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梁悉在原地呆滞。
第94章
大抵是一不小心受到了周小宜的打击, 梁悉少见地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他下意识捏捏自己的胳膊和腿,随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其实这幅身子确实挺弱鸡的,也不外乎周小宜会那么说。
他深吸一口气, 很快就做了某个决定。
约莫是周小宜的话给了他某种无形的压力,他接下来几天喝药变积极了,那碗端起来就是一口闷,随后又往嘴里猛塞几颗蜜饯,压一压满口的苦涩。
可能也是因为如此,他这久不见好转的风寒倒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光是这么一场风寒, 就浪费了他近乎三四天的时间, 当他终于能够下床到院子里走一圈时,他还颇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天天气还算不错,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梁悉眯着眼睛站在廊下晒了一会儿太阳,又拖着尚且乏力的身子,开始在院子附近溜达。
若是不趁着天晴好好享受阳光, 未免也太辜负这大好春色了。
他一路走走停停,绕到了院子侧后方,却见这里有一小片空地, 不知原先是准备用来做什么的, 现在一直空闲着。
他拖着拖着下巴将这地方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有了想法。
这里地方不大,倒是足以能让他在这儿锻炼身体, 再加上距离他留宿的厢房也比较相近,于他来说是恰恰好好的去处。
打定主意之后,他又慢慢踱步回房。
当他右脚踏进门槛时,他竟然看到周小宜正坐在房内喝茶。
显然, 对于白日里一向神龙不见首尾的周小宜而言,这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
自从成亲以来,他就一直跟个独守空闺的小媳妇一样,每天等着周小宜垂怜。
梁悉低头一叹,主动开口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周小宜动作一顿,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简短地回应,“嗯。”
他虽然表情无异,可梁悉却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眼下也有些青黑,不知是不是最近睡眠不足且着急上火的缘故。
虽然梁悉先前足不出户,却也隐隐打听到了外面的一点风声,他知道穿云寨近期一直在被骚扰,可能是附近山头的一些跟他们合不来的地痞流氓,也可能是朝廷那边的人。
周小宜对这件事高度重视,花了不少的时间去查探,只是那些人实在过于滑头,所以他至今都没有一点头绪,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哪方的走狗。
梁悉叹息一声,上前猝不及防地抚了一下周小宜的眼下,劝他道:“你都累成这样了,躺下来歇一会儿吧。”
其实周小宜也才刚刚二十出头而已,若是放在现代,他如今才堪堪是正在读大学的年纪,可他现在却过早地承担着穿云寨这份重担,每日为了穿云寨里的几千号人殚精竭虑。
所以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心疼周小宜,也是真的想让周小宜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可谁知周小宜不但没有动弹,反而定定地盯着他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嗯?”梁悉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周小宜这下总算从刚刚的肌肤相触中回过神来了。
不知是不是梁悉的话对他产生了影响,他确实感到一股困意袭来,让他昏昏欲睡。
他这几天起床起得比以往更早,再加上精神长期高度紧绷,如今确实已经疲惫不堪了。
看来他是该好好歇息一会儿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睡多久,只准备躺在外间的软榻上小憩一下。
梁悉见状,也无可奈何,他隔着一层薄毯在周小宜肩头的位置拍了拍,轻声道:“睡吧。”
周小宜作势闭上了眼睛。
直到这时,梁悉才敢将视线黏在他的面容上细细观察着他。
其实用这个角度这么一看,周小宜挺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的。
脸型柔和,眼睛有神,睫毛也又长又翘,梁悉觉得他原先的肤色应该也是白皙的,只是由于长期习武,他的皮肤现在已经晒得有些偏近于小麦色了。
若是周小宜像寻常人家的哥儿一般好好打扮,指不定被多少人睁着抢着娶回去当夫郎。
可是他也知道,周小宜并非寻常人家的哥儿,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种一辈子都守在后宅相夫教子的哥儿。
或许是因为梁悉注视的时间过于长久,周小宜又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像是没有发现梁悉正注视着他似的,头一次大大方方地提出了要求,“你给我念话本。”
“话本?”梁悉一愣。
“嗯。”周小宜的眼神飘忽一下,又重新阖上眼皮,一副笃定梁悉一定会照做的姿态。
而梁悉虽然诧异,却还是把周小宜先前时常翻阅的那些话本都拿了过来。
周小宜喜欢的大多都是有关鬼神之说的话本,他从中挑了一本,随意寻了一个故事开始朗读。
一个人轻声地读,另一个人安静地听,两人之间气氛和谐,看着倒也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
约摸一刻之后,当梁悉听到周小宜的呼吸声变缓了,他便知道对方已经睡着了。
他低头看着周小宜的睡颜抿唇笑了一下,这才动作轻巧地起身将话本放回了原处。
又把周小宜身上的毛毯往上提了一下之后,梁悉走到窗沿边出神地望着外头,突然又觉得自己无事可做了。
他不期然想起不久前在外溜达时发现的那片空地,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左右也无事,他倒是可以出去锻炼锻炼。
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心思,梁悉并不想让周小宜知道自己准备练练身子。
这大概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吧。
可是,当他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开始慢跑时,他却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穿着依旧一袭黑衣,抱臂倚靠在墙角,侧着头神情不明,看起来像是专门在这儿守着他的。
他当初被周微带回来的时候,明明已经身受重伤、气若游丝了,可这才过了几天,他的身体竟然已经好了大半,甚至能够身轻如燕地躲过穿云寨里的人,还无比精准地找到了梁悉的位置。
梁悉见识到了如此功夫,又想想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病秧子体质,突然有些羡慕。
可现在显然不是羡慕的时候,这黑衣男一看来者不善。
他默默咽了一口唾沫。
对方早已察觉到他的到来,所以他如今避无可避,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只好主动迎上去询问,“这位公子,你觉得好些了吗?”
那人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梁悉看了一会儿,直到梁悉快要在他的逼视之下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他才用一副沙哑的嗓音意味不明地说:“将近一个多月了。”
“什么一个多月?”梁悉装傻充愣地反问。
即使黑衣男说得模糊,他也知道对方正在质问他——将近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任务依旧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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