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初时梁悉被揭穿的意外,这支队伍逐渐按着最初的计划步入了正轨。
周小宜虽然年轻, 大家却依旧能从他身上看出一点首领的风范。
比起最初赶鸭子上架时的慌乱与无措,他现在大概也愈发能得心应手地面对这种场合了。
梁悉看着这样的他,心中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自豪来。
接下来有相当一段时间,梁悉都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小宜,好像生怕走丢了似的。
被人看到这番场面,也免不了会有些闲言碎语,尤其是那周参身边的亲信,一见他就没什么好脸色,说三道四也是少不了的。
在他们眼里,梁悉这种软饭硬吃还没什么眼力见的人大概就是最讨人嫌的。
每每遇到他们出言不逊的时候,梁悉也不生气,直接捂着心口就喊难受,装成一副马上就要喘不过气的模样把周小宜引来,任那些人气得牙痒痒也拿他毫无办法。
如今他尝到了装绿茶的好处,时不时地就用这个方法来解闷,逗逗这个再逗逗那个,倒也能打发时间。
周小宜对此倒也见怪不怪了,左右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便任由他们自己折腾,只是现在正值特殊时期,他还是稍微警告了他们一下,让人收敛一些。
那几人没有再来挑衅,梁悉竟还有些无聊起来。
他第三次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却发现时间就在这插科打诨中溜得飞快。
若是他没有看错,那轮太阳已经慢慢开始西斜了,也就是说,现在好像早就过了那些镖客过路的时候了。
可为什么现在依旧无事发生?
梁悉蹙着眉远眺一下,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转头看了一眼周小宜的位置,趁着对方没注意,悄悄绕到了悬崖的位置上——就在不久前,周小宜还派了几个人在这里蹲守,让他们盯着下面那条道。
但是……人呢?
这里为什么空无一人?
梁悉愣了一秒,突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撒腿就跑,同时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在系统给他的剧情中,那些人明明伪装成镖师反过来突袭了周小宜他们,可现在好像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那些假镖师不但没有出现,甚至连周小宜这边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现在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些背后之人的计划变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梁悉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一些,可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从一旁蹿出来的暗箭。
更何况他这幅身子本就孱弱,所以他很快便失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穿透自己的身体,连躲闪都来不及。
一箭穿透皮肉的疼痛感让他近乎晕厥,他竭力撑开千斤重的眼皮想要看看攻击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可从他的视角,他只能看到被自己发出的声响惊动而奔跑过来的周小宜。
此刻的梁悉已经不再关注袭击他的人到底是谁了,他眼里只看得见周小宜一袭黑衣的身影,以及对方略显慌乱的脚步。
眼看周小宜就要靠近了,他咬着牙用力最后一丝力气,冲周小宜的方向大喊了一声,“走!”
周小宜远远听到声响,果然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追过来。
见状,梁悉终于松了一口气,任由自己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陷入了昏迷。
“梁悉,你还好吗?”
“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快醒醒,你还有任务!”
……
梁悉才刚从昏迷中恢复意识,就听到来自系统的聒噪的声音,他不怎么冷静地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系统从自己的脑子里揪出来,“别吵了……”
“你终于醒了!”
难得从系统的语气中听出了兴奋,梁悉还愣了一下。
他这系统一向高冷,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对方这种外露的情绪。
然而,现在的重点显然不是深究系统为什么不高冷了,而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
梁悉下意识环顾四周,却见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床头上的花纹大气而繁复,盖在身上的被褥也是布料顺滑,刺绣精巧的。
除此之外,不管是四周摆放的成套的红木家具,还是那一面极为少见的西洋镜,都能看出这个地方比他在穿云寨的那个住所精巧、雅致得多。
梁悉心中疑惑丛生,他一面起身,一面揉着额角问系统,“这是哪里?
可他才刚支起半边身子,就觉得一阵剧痛从自己的肩头传来。
他下意识低头,却见自己正光着上半身,雪白的绷带从他的腋下绕过,包裹住他整个肩头,但因着他的动作,绷带上已经透出点点血迹——伤口又开裂了。
“嘶——”他忍不住痛呼一声。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遭罪的可不是我。”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从门外传来。
梁悉愣愣抬头,便正好看见一个黄衫小公子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端着一个托盘朝他走来。
见梁悉盯着自己发呆,对方哼笑了一声,“怎么?不认识我了?你可别想用失忆那一套来糊弄我,我跟开阳那傻大个可不一样。”
梁悉眸中一闪,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装失忆了,“摇光。”
他喊了一声黄杉公子的名字。
摇光抬了抬下巴,将托盘连带着上面的那碗药搁在了桌上,“天权啊天权,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这回可算是惹上麻烦了。”
他面上虽带着忧愁,可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听得梁悉神经直跳。
见梁悉不搭话,他也自觉没趣,正经道:“大人让你醒了就去见他,你自求多福吧。”
“知道了……”梁悉闻言,只觉得自己的伤口又开始发疼了。
终究还是躲不过。
而那摇光说完这些话,就像是完成了什么紧急任务似的,迫不及待地就离开了,一看就是一点都不想沾染梁悉这个麻烦。
梁悉目光幽幽地看着那抹黄色消失在院门口,而后开始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
如摇光所言,现在他得拖着这幅病体去面见那位“大人”了。
这位神秘的“大人”正是原主忠心耿耿追随的主人,也是围剿穿云寨的最大的幕后黑手,新任通州太守白知寅。
若非立场不同,梁悉还是挺想跟这白知寅打交道的。
毕竟凭心而论,对方也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在三十来岁的年纪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甚至一度摸到了权力的中心。
哪怕白知寅的背后有世家支持,也不可否认他确实是舞弄权术的一把好手。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他后来犯了错还被人抓到了把柄,他也不会被朝廷下方到这里。
可即使是下放,他也能在这通州捞到一个油水颇多的重要职位,由此可见,他的家族在朝中是多么的如日中天。
与这样的人物站在对立面,也能预料到穿云寨一众人是如何的举步维艰。
白知寅此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把一些能人异士收罗进府中养着。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时不时地收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当义子,有能力的便留在自己身边为他所用,平庸的则打发到乡下的庄子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包括原主在内,他的义子恐怕多得都要满地跑了。
但若说其中最合他心意的,还得是通过层层选拔送到他身边的七个人。
他们以北斗七星命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以及摇光,几人皆是人中翘楚,各司其职,拼死拼活地为白知寅卖命。
而原主正是天权,排行第四,善谋略。
若是梁悉没有来到这里,那原主本应尽职尽责地为白知寅出谋划策,直至死亡。
可就在梁悉成为天权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就此改变了转动的方向。
梁悉一边在心里暗暗骂着白知寅,一边忍着疼开始穿衣服。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步履蹒跚”地走出房间,循着记忆准备去面见白知寅。
他知道自己这一趟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但大抵是因为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如今竟然出奇的平静。
一步一顿地走到白知寅的住所后,梁悉远远就从那扇在藤蔓中若隐若现的窗格中看到了白知寅的身影。
那时白知寅正面朝着雕窗倚靠在软榻上,一只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隐在身下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梁悉见状动作一顿,又往前走了几步。
可他才刚刚靠近,他就看到了让他想要自戳双眼的一幕。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屋内不止有白知寅,还有另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席蓝袍,衣衫不整地跪在白知寅的腿边,长发垂顺,肩头半露,而白知寅的手就从那要落不落的衣襟中探进,深入……
梁悉:……
倒也不必给他看一次现场。
第99章
所以他现在该干什么?
梁悉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从原主的记忆中, 他很容易便得知,那个趴在榻上只露出头和肩膀的蓝衣男人正是玉衡。
尽管梁悉此时离他们还有些距离,可他依旧眼尖地看到玉衡的头正在上下摆动, 做着一种有规律的运动。
亲眼见到如此香艳的场景,他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系统给出的剧情中,有关白知寅的这一部分也只是一笔略过,所以他现在才得知, 原来白知寅和玉衡还有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可他依稀记得, 玉衡也是男人,而并非哥儿。
如此看来,白知寅果然不是常人, 在这个有哥儿存在的世界里,他依旧特立独行地搞起了断袖。
就在梁悉正愣在那儿不知作何反应时,那边抱成一团的两个人总算发现了他的存在。
白知寅远远瞥了他一眼, 下一秒便右手一挥,“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梁悉又是一怔。
那他现在是走还是不走?
他思虑片刻,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们一点时间, 于是便“贴心”地调转脚步, 想要偷摸着回去。
可他还没有走几步,白知寅的声音就适时从门后传了过来,“进来。”
果然还是逃不过。
梁悉深吸一口气, 上前几步,免了敲门的功夫,直接推门进屋。
屋内的碳烧得很足,与外面的寒气逼人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一进门就感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让他本来有些发颤的身体顿时暖了起来。
可他此时依旧不敢松懈一分一毫,毕竟眼前还有个不好应付的主。
见他进来,玉衡早早就从榻前站了起来。
他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襟,而后退至白知寅身后,一点都看不见方才意乱情迷的模样。
梁悉定了定神,上前俯身一拜,“大人。”
白知寅听到他的声音后,连头也没有抬,更没有叫他起身,反而一直在摆弄自己的手里的茶杯,好似那上面的花纹很有趣似的。
白知寅不作声,玉衡便更不得越过自己的主子率先开口了,是以梁悉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空气中是一种压抑的安静。
但他毕竟重伤未愈,光是站了这一小会儿,身子便有些撑不住了。
哪怕方才起床时伤口开裂,他也只是草草地收拾了一番,这会儿肩膀那处隐隐泛着疼,存在感极强。
就在他觉得自己迟早会在这两人面前晕倒时,白知寅终于肯大发慈悲地甩给他一个眼神了。
只是那眼神……怎么说呢,实在有些不善。
“天权啊……”白知寅幽幽地叹息一声,“若不是你现在还站在这儿,我都快怀疑你投敌了。”
“我还真有些好奇,那周小宜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把你迷得如此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他伸出食指,稍稍用力抬起了梁悉的下巴。
在被白知寅触碰到的那一刹那,梁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不想对上白知寅那道穿透力极强的视线,只能将自己的眼神微微偏移。
可这一偏,他却好巧不巧地看到了玉衡的表情。
此刻玉衡的目光正落在白知寅的那只手上,脸色有些阴沉,偏偏白知寅对此毫无察觉,还想伸手摸梁悉的脸。
梁悉:……
梁悉现在头都大了。
这是什么修罗场?
他梗着脖子瞪着那只手,就怕这白知寅突然对他起了什么心思,毕竟这可是个真断袖。
但好在玉衡适时出声,打断了白知寅的动作,“大人,老四兴许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他一出声,白知寅也突然没了审问的兴致,他转而托着下巴斜睨着梁悉,似是在考虑该拿眼前这个“叛徒”怎么办。
过了良久,玉衡再次开口道:“大人,既然天权与那周小宜的关系非同寻常,不如让天权以身做饵,引那周小宜过来即可。”
听了他的提议,白知寅难得兴趣十足得挑起眉梢,“倒是个好办法。”
这两人兀自决定了梁悉的去路,只有梁悉本人心头一凉。
这俩主仆不愧是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于是,随着白知寅一声令下,伤口还没有好全的梁悉便又马不停蹄地去蹲大狱了。
虽然与那些死刑犯关在一处,但梁悉的待遇明显要好上不少,不但拥有豪华单人房,同时房中还配了床和被褥供他休憩,像是生怕他在周小宜赶来之前就死了。
梁悉叹息地摇了摇头,一进牢房就躺在那还算干净的床上晕晕欲睡。
他动作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又顺便用手掌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只摸到一片滚烫。
别是伤口发炎了吧……
意识模糊中,他再一次想起周小宜,心中默默祈祷:只希望对方聪明一回,不要轻易上当。
梁悉在这边的监狱里暂时安顿下来了,周小宜那边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难得出门一趟,不但什么都没有捞到,还损失了不少,周小宜这几天着急上火,连嘴角都起了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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