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忧愁,自然就有人欢喜,白知寅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结果,摇着扇子露出了分外满意的笑容。
没过一会儿,几人便返回马车打道回府。
车厢里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可这份沉默比之先前却显得沉重得多。
周小宜显然没有心情同任何人寒暄,他一回府就缩在厢房里的软榻上坐着,侧着身子出神地盯着窗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而梁悉望着他。
过了良久,梁悉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小宜……”
几秒之后,周小宜才回过头朝他笑了一下,显得很迟钝,“怎么了?”
“不想笑就别笑了。”梁悉走到他跟前低头道。
周小宜与他对视片刻,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嘴角也开始下撇。
他又把头转回去,继续面朝窗户,像是不想让梁悉看到自己此时的失意。
“难道你不知道白知寅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今天我们在街上看到的一切说不定都是他特意安排的。”梁悉想要安抚他,便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道。
“今天看到的或许是白知寅安排的一出戏,可这样的场景未必没有在这里上演过。”
周小宜停顿几秒,又说:“我一直以为我做的是正确的事,却没有想到原来我一直都在伤害另外的人。”
他抱着自己的腿,越说声音便越发低不可闻,“如果不是我,那些镖师大概也能如那集市里的人一样安居乐业……”
周小宜其实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这会儿隐隐有些崩溃,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那种信念崩塌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更何况,周小宜曾经那么以自己的事业为豪。
梁悉心疼地望着他,忽然俯身把他抱进了怀里,“好了小宜,不说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十全十美,小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摸了摸周小宜的头。
所以,不要再自责了。
周小宜被他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反应,在他怀里僵直着不敢动。
直到梁悉把他放在床上了,他才蓦然回过神来。
他的脸颊和耳尖在不经意间悄然变得通红,可主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做什么?”周小宜故作羞恼地地瞪了他一眼,翻过身不看他。
梁悉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他盯着周小宜的后脑勺看了几秒,也脱鞋上了床,又从身后轻轻抱住周小宜。
他的动作是循序渐进的,并不显得突兀。
他给了周小宜足够的反应时间,他想,只要周小宜露出任何一点不情愿的神色,出现任何一点挣脱的力道,他就会立刻松手。
可出乎意料的是,周小宜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些不情愿的反应,而是十分乖顺地任由他抱着,甚至主动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梁悉心中一荡,心里甜了几分。
“乖,睡一会儿吧。”他低声哄道。
周小宜没有应声,却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头的又黑又亮的发丝。
梁悉在他的头顶上落下一吻,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上午刚刚经历了情绪上的波折,这会儿又被人热烘烘地抱在怀里,周小宜哪里睡得着,也不过是闭着眼睛假寐罢了。
至于梁悉便更是如此了,温香软玉在怀,他连眼睛都舍不得闭上,光顾着盯着周小宜的脑袋瞧了。
周小宜察觉到他逼人的视线,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正好对上了视线。
明明只是非常单纯的一个拥抱,可气氛却又无端变得暧昧起来。
梁悉似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头缓缓下压,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分毫,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他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亲下去,却又顾及着周小宜的意愿。
就在他犹豫之时,周小宜垂下眼睫,又稍微抬了一下下巴,正正好好亲到了梁悉的下唇。
第104章
梁悉浑身一怔, 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那声音响彻他的整个胸腔,几乎要在耳边炸开。
他只愣了一秒, 便反手勒紧了周小宜的腰,另一只手掐住周小宜的下巴,反客为主地噙住对方的唇,用力吻了下去。
周小宜被这一套动作打得措手不及,被动地承受着来自梁悉的力道。
这病秧子看着风吹就倒,力气倒还不小。
他脑子里在胡思乱想, 眼睛却盯着愣愣地盯着头顶的帷帐。
梁悉察觉到他在走神, 故意咬了他一口,又吻得更深了一些。
周小宜退了又退,却又反复被他锁着腰肢拖了回来。
他无可奈何地承受着对方的热情, 及时攀住身上这个人的肩膀,才堪堪能使得上力。
梁悉见他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甚至还隐隐有些迎合的意味, 更是心花怒放,亲了许久也不愿意把人放开。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周小宜主动亲他了!
这句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也不外乎他越想越激动。
他现在是爽快了, 可周小宜显然不太好受。
周小宜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快被嘬麻了。
眼见梁悉越来越过分, 甚至悄摸摸地把手探进了自己的衣服里,他一瞬间就在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了。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做了一个后仰的动作, 又蓄力用手肘撞了一下梁悉的胸膛,这才勉强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
被推开的时候,梁悉还懵了一瞬,后来见周小宜眼中怒视, 嘴唇红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的有些太过火了。
迎着周小宜满是无语的视线,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又大着胆子重新抱住周小宜,趁人家第二次对他肘击之前抢先道:“不亲了,让我抱抱你。”
周小宜狐疑地看他一眼,见他果真安分下来了,便也任由他抱着。
激动过后,拥抱时的脉脉温情倒也格外动人心弦。
哪怕他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却也能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意在两人之间流淌。
周小宜安安静静地窝在梁悉怀里,过了良久,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道:“梁悉……”
“嗯?”梁悉一边摸着他的发丝一边应声,可他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周小宜的第二句话,“怎么了?”
“你的真名是什么?”
自周小宜听到白知寅称梁悉为“天权”之后,他便一直怀疑“梁悉”这个名字的真实性,这会儿寻了个机会,总算让他问了出来。
梁悉听到他的话后动作一顿,神色悄然柔和下来,“你刚刚喊的就是真名。”
周小宜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是真的,没骗你。”梁悉见状哭笑不得,加重语气强调。
“再骗我你就完了。”周小宜冷哼一声,随后又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梁悉摸顺手搂紧他的腰,在他的头顶上落下一吻。
周小宜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应答。
对于梁悉的话,他也只是听过一耳朵就放在了脑后,从来都不敢深思。
毕竟,他与梁悉的相识都是建立在欺骗与隐瞒之上的,现在又指望他能交付多少信任呢?
乱世相逢,本就前路未明,更何况他与梁悉一开始便立场相悖,现在做这些亲密的事,也只不过是利用有限的时间一晌贪欢罢了。
梁悉大概也是如他一般“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吧……
周小宜在一阵困意之中说服了自己,心里逐渐安稳起来,他闭上了眼睛,只盼这一点难得的温情能维持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等他熟睡过后,梁悉的神色便不复刚才的温情,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似笑非笑地问道:“系统,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
一向高冷的系统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抖了一下,“宿主,你指的是?”
“你的能力恐怕远超我的想象,不是吗?”梁悉也不打算跟它兜圈子了,问得很直白,“你瞒了我不少的事,不告诉我,难道又是权限不足?”
“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呢?”系统回应,“你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梁悉听出了它的意思,无力地笑了一声,“这大概是你们对我的惩罚吧?也不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系统默然不语,它在虚空之中叹了一口气。
它的宿主确实在无意中猜对了某些真相。
事实上,它的种种隐瞒全然都是“上面”给它下达的命令。
作为一个在高维世界被创造出来的程序,它只能严格遵守每一条接收到的指令。
绝对服从,不可违背。
周小宜经历了情绪上的波动,难得在中午睡了一回午觉,等他迷迷蒙蒙地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依旧被梁悉死死抱在怀里,一双手臂勒得他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他没好气地打了一下梁悉的肩膀,却见这人反而开始变本加厉了。
梁悉醒得不太彻底,他下意识轻拍怀里的人,想让对方安分一点,不料周小宜反手捅了他一下,把他的瞌睡全都赶没了。
他一个激灵,总算清醒了不少。
“放开我。”周小宜做了一个深呼吸,“你想勒死我吗?”
“啊?哦。”梁悉尴尬地松开手,侧着身子默默地看着周小宜起身。
若是忽略他们此时还是“囚犯”的事实,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寻常夫妻早晨起床时的情景。
梁悉这么想着,心头就是一热,他突然用被角埋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羞答答地盯着周小宜。
周小宜察觉到他的视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看什么?”
“看我的夫郎。”梁悉眨着眼睛道。
周小宜起身的动作一顿,回头瞪他一下,“别贫。”
梁悉对他露齿一笑,继续光明正大地凝视着他。
直到周小宜被他盯烦了,他才状似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那副欠打的模样,看得周小宜手都开始痒痒了。
自打回来之后,周小宜的心情算不上有多好。
可不久前被那个意料之外的吻打了岔,现在又有梁悉有意无意的插科打诨,他的心情显然已经平复了许多。
他现在也反应过来,上午那一趟出行,大概是白知寅故意为之的,为的就是让他见到那些下场凄惨的镖师从而攻破他的心防。
他竟然险些着了人家的道。
对于这件事,周小宜显然耿耿于怀。
白知寅今天达到了目的,一回来便躲进了自己的书房里,失去了动静,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
他没找上门来,可他的某个下属却得了他的吩咐,像一块狗皮膏药黏了上来。
周小宜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外面正倚靠着柱子的摇光。
见房门终于被打开,摇光眼睛掠过他滴溜溜地在厢房里绕了一圈,复又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对着他意有所指道:“哟,大白天的,关着门在里面悄悄摸摸的做什么?”
眼前这个好像比上午那个更欠揍……
周小宜强忍着出拳的冲动,只对着摇光翻了一个白眼就不搭理他了。
摇光也不觉得尴尬,依旧站在门口,位置也没挪一下。
梁悉见状迅速上前,顶上周小宜的位置挡住了摇光依旧在张望的视线,“你来做什么?”
“嘿,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从你回来之后,我们哥俩还没好好叙过旧呢……”摇光假咳一声,开始左右言他。
那副表情,一看就心虚。
梁悉听了这番荒唐的说辞也不回话,只目光沉沉地瞅着他,一副“你看我信么”的表情。
摇光见状讪讪一笑,开始正经起来,“我来找你确实是有正事。”
“你都歇息这么些时候了,是时候该替主子做些活了吧?”他语速飞快,也不在乎自己刚刚究竟说出的言论多么令人费解。
“我?”梁悉反手指着自己,有些不可置信。
就凭他如今在府中一落千丈的地位,还能做什么活?
白知寅能让他继续接触府中的一些机密?
他严重怀疑摇光在狐假虎威、假传旨意,目的就是为了把他踹出七人的排行。
“是啊,如今你尚未卸任,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吧。”摇光毫不客气,“当然,也别指望你能在外面做些什么勾当,负大人所托,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梁悉:……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想打白工。
可他如今还在白知寅的地盘上,便不得不收起那些忤逆的心思。
所以,他最后还是被摇光给拖走了。
梁悉是当着周小宜的面跟摇光一起离开的。
当他一只脚踏出门槛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周小宜。
周小宜那时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房内,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太清神色。
可梁悉却觉得,对方一定在看他。
从那刹那的对视中,梁悉心中隐隐生出了些许担忧。
如果他没有尽快与白知寅撇清关系,那周小宜会不会怀疑他方才吻他时别有用心?
第105章
梁悉跟在摇光身后, 心中猜测不定。
他大概知道摇光把他带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白知寅的出身不一般,野心更不一般,他在官场里如鱼得水比谁都混得开, 生意场上也要不甘示弱地掺一手。
照理说,朝中官员本不该插手这些沾着铜臭的东西,可权利越大索求越多,谁私底下不会利用职位的便捷为自己谋利?只要不把事情放在明面上,就连当朝天子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知寅便深谙此道,甚至从中琢磨出了自己的门路。
早在他预感自己要被逐出京都时, 他便提前将生意上的重心渐渐转移, 又无比精准地盯上了通州的粮油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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