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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含卿这下明白了，官家这是来敲打他们了，否则这么一件小事，何至于拿到早朝上来问。
见刘含卿明白，曲明月又说：“若母亲不待见他，当看不见他好了。他封了侯，有自己的宅子，自当和家里分开住。”
听见曲明月这么说，刘含卿才松了口气，说：“亏得那个鬼小子没来，不然我哪儿想得到这么多，险些丢了家里的脸。”
曲明月看说通了她，便又问起今晚段如海家的宴席：“那……我与父亲同去赴宴的事？”
刘含卿瞪他一眼，这小子病好以后变得鬼精鬼精的，有时候连刘含卿都能绕进去，见他这幅讨好的模样，刘含卿不耐烦道：“去吧去吧，真是的。”
第十三章
晚上一到，段府门口便张灯结彩，段如海亲自出门迎客。他这次摆宴请了朝中几乎所有人，顺带着还告诉了朱翀一声。但朱翀懒得理他，扔了张贺贴就算是答复。
段如海还算收敛，早上刚被训斥了一番，到了晚上就把门口的大红灯笼给收了。
左善秋应邀而来，看见段如海撤了灯笼才算是点了头。段如海看见他便迎上来，高兴地说：“左大人！你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啊！”
“少来。要不是看见你那两个灯笼撤了，我车都不下，扭头就走。”左善秋笑着说，“我还要跑到御前，好好告你一状。”
“好好好，随便你怎么告！”段如海迎着他进了门，“反正我高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哈哈哈！”
段如海不拘小节，为人豁达，也懂得人情世故，左善秋与他算是不打不相识。
“如今你接了女儿回府，不准备给她娶个后娘？”左善秋问。
“后娘哪儿有亲娘好。再说了，我也不打算续弦。”段如海说，“你可别劝我。我有了菀菀，这辈子就算圆满了，也不负我娘子走前的叮嘱。”
左善秋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段如海是个情种，他与段夫人的情深义重上阳人人皆知，左善秋要再劝，可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我敬重你。”左善秋说。
“感谢抬爱。”段如海说。
两人正说着话，伯爵府的车马也来了，梁永光和梁成凯走下车，前来恭喜段如海。
左善秋一见是梁家的车马，扭头便进了门，看都不看一眼。段如海自然知道他和梁永光之间的事，就命人带他进去，免得和梁永光正面起冲突。
“恭喜老段和女儿团聚了。”梁永光笑着说。
“同喜同喜。”段如海说，一眼就看见了梁永光身后的梁成凯，问道，“这位便是世子吧？”
梁永光挥挥手，自嘲道：“保个名头罢了，段兄切莫当了真。”接着他转头叫梁成凯：“还不问候将军？”
梁成凯一惊，忙对段如海行礼：“见过段将军。恭喜段将军和令爱团聚。”
段如海一笑，看见他这尴尬样子就知道他是被梁永光硬拉着来的。不过来者皆是客，段如海还是做足了面子功夫：“来来，进去坐！”
送走了梁家父子，不多时曲家的车马也来了。段如海看见曲叡眼睛都瞪大了，忙迎上去说话：“哎哟！曲大人来了！”
曲明月还没来得及下车就听见了段如海的嗓门，着实吓了他一跳。好在曲叡对段如海多有了解，否则他也要被吓一跳：“恭喜段将军，如今升了官，又和爱女团聚，之后可就常住京中了？”
段如海笑道：“曲大人这话说的，只要勃西不再有人来犯，我便在上阳待到你我相看两厌，如何？”
曲叡笑笑，挥手叫人把带来的礼物送进了段府。曲明月见两位玩笑话说完了，这才来上前问候：“见过段将军。我二哥哥在段将军手下，多有将军照顾，如今趁此机会送些小玩意儿过来，都是女孩们喜欢的，还望将军别嫌礼轻。”
段如海正是要和女儿段菀菀拉近关系的时候，曲明月如今送了些女孩们爱玩的东西，算是解了段如海的燃眉之急，正中段如海心坎。
段如海笑得合不拢嘴：“曲三公子费心了。我听你二哥哥说你前几日落水受惊了，如今身子可好些？”
曲明月笑着说：“多谢将军挂念，太医已来看过，如今没有大碍。”
“那就好。”段如海点点头，说道，“哎，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进去坐！你二哥哥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曲明月微笑回应，和段如海打了招呼以后，跟着曲叡进大门，由段府家仆引着去了座位。
曲叡进了门便被相识的同僚叫住说话，曲明月一一问了安，眼睛一撇就看到了在座位上独自喝茶的曲明驰。他趁着谈话间隙小声跟曲叡说：“父亲，二哥哥在那里。”
曲叡顺过去也看见了曲明驰，便笑着点头：“去吧。”
得了曲叡同意，曲明月才绕了一圈走到曲明驰身后，伸手拍他肩膀。曲明驰回头，睁着眼睛的样子有些假，“哇，你吓我一跳。”
曲明月觉得好笑，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这么无趣的玩笑话。他坐在曲明驰身边，说道：“一个人喝闷酒倒不少见，怎么还有一个人喝闷茶的？”
曲明驰也笑，说：“段将军怕我提前喝醉了，不能替他挡酒，专门嘱咐了家里仆人说我要的酒都别上，等开宴了自有的我喝。”
曲明月给自己到了杯茶，本来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察觉到曲明驰后面有个人，直直地盯着他看。曲明月压了闲谈的心思，喝了口茶，然后凑近曲明驰耳边说道：“你后面有位公子一直在看我。”
曲明驰顺着他的指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人做贼心虚一般移开了视线。
曲明驰哼笑一声，回过头来小声地说：“你那时候年纪尚小，还不认识他。这个家伙啊，即便不在上阳，也是出名得很，名声都传到勃西去了。”
曲明月听着有意思，便继续问：“这是个什么说法？”
曲明驰没明说，先是四周望了望，然后指着一个身穿青松色衣衫的男子给曲明月看：“你瞧那个人。他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左善秋左大人。”
曲明月顺着过去看了，点点头。接着曲明驰说：“左大人有个独女，名叫左婉乔，就是被这个家伙逼死的。”
这说法和曲明轩不谋而合，曲明月放下茶杯，看上去有些平淡。
原来他就是梁成凯，本以为他有多横行霸道，如今一看却是副胆小鼠辈模样，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逼死左善秋的女儿的？
曲明月问道：“左大人家教想必是极严的，他的女儿怎么会和这样的混世祖扯上关系，还枉送了性命？”
曲明驰耸耸肩，凑近了曲明月悄声说道：“这就无从得知了。不过我们都猜是梁成凯辱了左婉乔的清白，而后又不肯娶她过门，活活逼死了她。”
“……竟有此事。”曲明月听他讲得平平淡淡，但想来能够逼死右都御史的女儿，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几句就能说清楚讲明白的。
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和众人口中的样子也对不上，不知道等一会儿准备的东西能不能用上。曲明月又喝了口茶，抬眼瞧见段如海进来了。
“各位！感谢各位捧场给我段某面子！”段如海一进来就开始说话，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段某是个粗人，那些感人肺腑之言不怎么说得出来，各位见谅！”
曲明驰很快就被段如海拉着喝酒去了，曲明月四周望了望，似乎没有相熟的人，除去梁成凯还在死死盯着他看。
曲明月回头找了一眼曲叡，发现他还在和同僚交谈，接着才回过头来，和梁成凯对上视线，之后宛然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下。
梁成凯似乎没想到曲明月发现了他，面对如此直白的邀请他竟然转头避开了。曲明月料到他会回避，于是站起来，径直离开了座位，趁着没人注意往段府后院去。
段如海没有那些情趣搞什么园子，花啊草啊他全部交给了段府的老管家去料理。曲明月走到后院，离了那些喧嚣吵闹，此刻方才觉得有些不真实感。他边走边想，梁成凯为何与传言中的样子大相径庭，虽然梁永光与李仕奴合谋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按照花花太岁们的性子，断然不会栽了一次跟头就如避蛇蝎。梁成凯今日的表现就像是谁要杀了他一般，却又在看见曲明月后，本性显现。
“你可别叫我失望啊。”曲明月自说道。
“谁在那里？”
不远处传来一声姑娘的疑问，曲明月转头，循着声音望过去，只看见一个年方豆蔻的少女。那少女见他在这庭院中踱步，躲在假山石后面问他：“你是我父亲的客人吗？”
是段菀菀。曲明月见到她那瞬间就猜出来了，此刻暗道不好。他本想勾引梁成凯出来的，若是被他撞见了段菀菀，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曲明月思忱片刻，说道：“是在下唐突，本想寻个清静地方，没想打扰了段小姐。”
“你也觉得他们吵闹？”段菀菀问道。
“前厅都是男人，自然吵闹。”曲明月说。
“我知道有个地方清静。”段菀菀说，“我带你去。”
曲明月看了一眼身后前堂大门，发现梁成凯并未跟上来，这才点头答应：“那便有劳段小姐。”
接着段菀菀真的带着他七绕八拐，走到了一处没人的凉亭，曲明月跟着她走进去，在亭子里坐下。段菀菀看上去年纪比曲明月还小，说话方式却和曲明月差不多。
她看着曲明月，说道：“你觉得吵闹，为何还来？”
曲明月瞧着她，觉得她身形落寞，凭栏独倚，神情十分无趣。
“我跟着父亲来道喜。”曲明月回答。
“你说谎。”段菀菀突然回头看着他，“你看上去就不高兴。”
曲明月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前身没哄过孩子，更遑论哄小姑娘。
“段小姐是觉得自己不开心，所以看我也不开心吧。”曲明月说。
段菀菀没说话，她走到曲明月面前，仔细端详他的脸：“我认得你，你是曲家三公子曲明月，我在大娘娘的寿宴上见过你。”
曲明月果然跟不上十三四岁小姑娘的思维，上一刻在说一件事，转头又去讲了另一件事。
“是曲某荣幸。”曲明月说。
段菀菀看了一会儿，又回去坐下，说：“其实我压根不希望我爹摆这宴席。他无非就是想说，我如今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希望给我找个好去处罢了。”
原来这小姑娘心思在这里，难怪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曲明月头疼，他本就不擅长和小姑娘说话，这种话题也没接触过，更不知道怎么说。他总不自觉的带着前身的语气对眼前这个小姑娘说：“段小姐莫非有喜欢的人了？”
一听这话，段菀菀语气着急起来：“你别胡说！我没有。”
看来有。曲明月一笑，又问：“是谁家的儿郎？”
“是我姑父姐妹的儿子，我应当喊表哥。”段菀菀说，末了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叮嘱曲明月一句，“你可不准告诉我爹。”
曲明月自当一笑，答应会帮段菀菀保密。“段小姐年纪尚轻，有喜欢的人是好事。莫要等到心如槁木，人死成灰，届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段菀菀没说话，低着头看着池塘里的莲花打发时间。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半晌后，段菀菀问他。
曲明月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一辈子都在仇恨和怨憎里活着，喜欢对他来说太过虚妄，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曲明月压根想都没想。
“我……大概不配说喜欢。”曲明月说。
“那你比我可怜。”段菀菀说。
曲明月自嘲一声，说道：“或许吧。”
他抬头看了看天，前厅的热闹差不多也该散了，他得回去了。他站起来，朝段菀菀行礼：“段小姐，就此别过。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段菀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只觉得无趣。
“为什么不说实话呢？”段菀菀自言自语道。
曲明月走出后院，正如他所想，前厅的热闹散去了不少，段如海正被曲明驰扶着，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他四周环顾，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梁成凯。他还没走，也在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人，看到曲明月后目光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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