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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仕奴的好狗如今真是可怜，竟沦落到过刀尖舔血这样的亡命日子。你如此落魄，你主子竟不肯接济一番吗？”
折目立刻又警觉起来，身体里的伤霎时紧绷，又牵扯住了他的神经。他肩膀靠着墙站起来，长刀已然提不起来，折目便拿着短剑指向来人。
曲明月自暗处阴影走出来，身边没人跟着，眼中含着笑意，毫无防备地走到折目身前。
“我见你可怜，来给你送些伤药，你可不要误会才好。”曲明月笑着说，末了真从怀里掏出劝芳买的金疮药，丢到折目怀里，说道：“你我不是敌人，你也不会取我性命。不如把剑放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如何？”
“我与官宦子弟没什么好谈的。”折目说。
“官宦子弟？”曲明月伸手捏着折目的剑尖，移开了架在脖子上的剑刃，笑着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折目看他一眼，收了剑，扶着墙转身便要走。
“元奉四年，李仕奴府里死了一个人，被你连夜拉去了义庄。”
折目脚步骤然一顿，只听到曲明月在他身后继续说：“这个人被你掳走强抢进了李仕奴府中，赐名明月。他是谁，不用我告诉你吧？”
“你怎么知道？”折目猛然回头看着他，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曲明月没有回答：他慢慢靠近折目，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地说：“陌上玉，这名号真是让人死了都念念不忘，你也这么觉得，不是吗？”
折目浑身一冷，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这是李仕奴给娈宠明月拟的名号！
“明月？你是明月？！”折目像见了鬼，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我死了。”曲明月笑起来，在月下如同索命夜叉，他靠近的每一步都像拿着铁锁的牛头马面，折目顿时心生恐惧。只见曲明月依旧笑着，说话语气天真，措辞却令人胆寒：“我来找李仕奴偿命了。”
第二十一章
折目面对曲明月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下一秒侧过身突然发起疯来：“你还活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还活着？”
曲明月冷眼瞧着他发疯，等到折目又哭又笑的发完了疯，冷静下来后才去看曲明月，仇恨透过指缝流出来，他说道：“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就不怕我转头透露给李仕奴吗？”
“那又如何呢？”曲明月笑道，“如今你贱我贵，那些草菅人命的蠢货会相信你的话吗？”
折目哑口无言，以他如今通缉犯的身份，说什么都不会叫人信服，更何况人死复生这样的天方夜谭。目前看来只有眼前这个家伙才有手段扳倒李仕奴，而他连皇宫都进不去，更别说报仇了。
“……你想干什么？”折目问。
曲明月捡起折目的面罩，掸了掸灰递给他，说：“你我都是在李狗手底下苟活的人，知道他有什么野心和手段。你是他最忠心的狗，他叫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无非是你亲妹被他捏在手里罢了，难道你就不想救她出苦海吗？”
听到这话，折目自嘲般冷笑一声：“妹妹？哼……若我妹妹还活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曲明月抬眸看着他，自觉等他说下去。
“为什么你能活……她不能活？”折目抢过曲明月手里被染红的面罩，捏在手里，“为什么你死了……却要拉她去陪葬呢？”
曲明月眼神一冽，问道：“你说什么？”
“她死了。”折目恨恨望向他，一字一句地说：“她去给你陪葬了。”
曲明月心中大惊，他自是没想过自己的死会牵连其他人，背上人命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曲明月又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不可能。他死了，李仕奴府中能接任的便只有两个人：一个曲明月之前已经在宫里已经见过了，另一个便只有折目的妹妹。如此一来，前因后果一猜便知，曲明月说道：“给我陪葬？我死后能接任我的便只有你妹妹，只怕是李仕奴舍不得杀她吧。”
折目听完扶着墙癫狂地笑起来，也没顾得上身体里的疼痛，等笑完了，他才说道：“怪不得李仕奴这么喜欢你呢，还是那么聪明。”
“没错，你死了以后那老混蛋没等多久就对她下手了……而我当时还在庄头替他杀人……哈哈哈哈哈哈……”折目说着，泪水混着血液滴下来，落到地上，“我得知此事后赶忙回来，却只看见了她的尸首。就像当初的你一样，裹了一张烂麻布，就这样扔在义庄……”
对于折目的痛苦，曲明月并不感同身受，只是折目的妹妹年纪轻轻便死在李仕奴手里，曲明月赶到惋惜的同时，更多了几分愤怒。
他甩开折目，就近找了个箱子坐下来，说道：“我不与恶狗共情。你手上捏着几十条人命，皆是背着李仕奴的名声做的。若是他们能看见你如今的遭遇，也只会啐你几口唾沫骂你活该。”
折目不说话，他自然知道李仕奴作恶多端，可他也助纣为虐，替李仕奴担了不少罪业。曲明月的话说得不错，这是痛没落到自己身上，他才觉得无所谓罢了。
折目吸了口气，终于开口问曲明月：“你想要我做什么？”
曲明月见他恢复了些力气，这才说了自己设计套他出面的本意：“等到年后，开春三月科考完，有一件事要你做。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先养好的你伤吧。”
“只有这一件事？”折目问。
“自然不止。”曲明月露出狐狸微笑，说道：“我要你来做我的贴身侍卫。”
折目看着他，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找被通缉的自己来做他的贴身侍卫，“你缺贴身侍卫？回家叫你父亲或者你哥哥给你一个便是，如此大费周章来设计我，你们富贵人家都这样闲得发慌吗？”
曲明月一笑，说道：“你我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绑在一起不是更好说话？更何况若没有我，你还能逃脱像今夜这样的围杀吗？”
曲明月此话说得在理，光凭折目一个人就只在巡防营的严防死守下躲了三日，若没有曲明月相助，只怕再来一个三日，折目便命丧上阳。
折目思忱了片刻，答应了曲明月的条件，但他也开出了自己的要求：“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要求。”曲明月听后点头让他开口。
“我要你想办法撤销三营对我的通缉，否则我在上阳寸步难行。”折目说。
“这是自然，我也不希望和通缉犯扯上关系。”曲明月也答应下来。
两人结盟既定，曲明月亲自带着人回了家，劝芳守在偏门前等曲明月回来。等见到曲明月时，劝芳便被折目下了好大一跳。
他虽战战兢兢，但仍然拦在曲明月和折目之间，视死如归：“你……你要对我家公子干什么！”
曲明月赶紧抬手戳了劝芳腰间一下，惊得劝芳差点跳起来。
“去把院里那间没人的屋子收拾出来。”曲明月小声吩咐劝芳，叫他不要喧哗，“还有，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瞧瞧，要开什么药就去抓，若有人问，只说是我用的。”
劝芳看了曲明月一眼，又瞧瞧浑身是血的折目，难以相信前几日还在告示栏通缉令上看见的人眼下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愣着干什么？你主子都发话了，你还不快去？”折目靠着门，说话都听得出他虚弱。
劝芳看着曲明月征求他同意，只见他点了点头，并不否认折目的话。虽然难以置信，劝芳还是按照曲明月的吩咐去做了。
不多时下人来报曲明月说屋子收拾好了，他这才将折目安置进去，折目进去后便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曲明月叫人准备了热水，劝芳叫来的大夫给折目诊完脉，此刻退出来和曲明月说话。
“三公子。”大夫朝曲明月喊了一声，“我已看完诊，这张药方交于你家小厮，按照药方抓药便是。”
曲明月向大夫行礼，问道：“他伤得严重吗？”
大夫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随后才说道：“伤得倒是不重，只是长久未进食，加上太过劳累费神，又遭拳脚，内里亏空。公子务必让他至少静养三个月，忌劳累、忌费神，慢慢补起来就好了。”
“好，多谢大夫。”曲明月道了谢，叫人送走了大夫。
劝芳收了药方，打发人去抓药，对曲明月救了一个通缉犯这件事耿耿于怀。曲明月侧目看了他一眼，他便又老实了：“公子，这事儿要是让大娘子和大公子知道……”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曲明月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他在下人面前越发有威严起来，有时候听他说话都汗毛倒立，“我院里不留用口风不严的人。”
“是……”见曲明月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劝芳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问道：“那听雨呢？”
“过会儿我去给大哥哥说，叫听雨回原职吧。”曲明月说，“他的心不在我这儿。”
这下院子里更无人敢说话，劝芳噤了声，站在曲明月身边给他倒茶。曲明月遣退了其余众人，只留劝芳在这里等着，顺便吩咐他：“等他醒了就叫他去沐浴。浑身血腥味，叫大哥哥和母亲闻见了难免受惊。”
劝芳点头，送走了曲明月。
折目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的正午，醒来时闻到隔壁传来饭菜香味，许久未进食的他从床上爬起来，摸进了曲明月的屋子，正看见他在吃饭。
还没等劝芳开口呵斥，折目就冲到曲明月对面，狼吞虎咽起来。曲明月放下碗筷，叫人再准备一副，劝芳端了药过来，看着曲明月喝下了。
等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桌上的饭菜，折目才总算恢复了些精神，看见曲明月喝药，便问他：“我的药呢？”
曲明月没说话，劝芳先开了口：“你的药在灶台上呢，自己端去。”
折目哼笑一声，也不跟劝芳计较，自己去了厨房喝药。
曲明月眼下在思考该怎么让三营撤掉折目的通缉，段如海如今已然负伤，巡防营追捕不力，他必然要受几句斥责。
三营的通缉令由无极阁拟定发布，也就是说，这个案子是要经过刑部验查的，要想刑部撤销通缉，那便只有一个办法：结案。
折目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人逃跑是事实，这一点段如海便可以作证。折目逃了，若曲明月贸然送了具尸首过去告诉刑部这便是通缉犯，难保曲明月不会被刑部的人怀疑。
若是曲明月不能自己出面，那就还需要借用巡防营的手来呈报刑部。就是不知道今日朝上情况如何，不然曲明月还能审时度势地出谋划策。
等曲明月放下了碗，劝芳才说了话：“公子，我听人说今日段将军没去上朝。”
曲明月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段如海要是去上了朝，那说明他伤得不够、病得不重，既然伤病都不碍事，接任禁军统领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还有其他消息吗？”曲明月问。
“梁永光下了朝就被官家叫走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劝芳回答，“我听大公子院里的人说起这些，就顺便问了一下。”
恰好折目喝了药回来，听见了劝芳的话，他自然不用多想。曲明月一箭三雕，帮段如海稳住了兵权、拉拢招安了折目、还破坏了李仕奴和梁永光的谋划，可谓是盘剥算计，“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如此算计我。梁永光怕是想不到你会在这背后推波助澜吧？”
“我这是为你解了燃眉之急，怎么能叫算计呢？”曲明月柔声说道，“不过你倒是知道我在盘算什么，难不成你知道梁永光的事？”
折目走到曲明月身后，靠着柱子说道：“他和李仕奴早在前两年就勾搭上了，为此还合谋杀死了左善秋的女儿，我的通缉令上还有梁永光的一手功劳呢。”
果然。曲明月沉思，看来折目知道这件事，难怪他被如此通缉追杀，若是叫都察院的人得了折目这份口供，梁永光便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你说梁永光在你的通缉令上做了手脚？”曲明月问。
“当然，他亲自跑去刑部指证的。”折目说。
听闻此话，曲明月蓦然笑道：“那可太好了，梁永光倒是为我解决了一个烦恼呢。”
第二十二章
今日上朝前朱翀已经看过了谏院草拟出来的章程，朱翀对此很是满意，准备在今日的早朝就先说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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