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月笑了笑,没有说话。要说热闹他也是见过的,但那热闹远没有如今那么平凡,只是看了都叫人觉得心里轻松。
风眠和劝芳端了茶来给二人倒上,然后站在一边也等着看鏊山。
曲明月一边等,一边和曲明驰说话:“今夜一过,段将军要回勃西了吧?”
曲明驰说:“恐怕没那么利索,他还病着呢。”
“不知道他去付家定亲了没。我瞧他那样子,不看着女儿安身下来,他走也走得心惊胆战。”曲明月说。
“谁知道呢。”曲明驰扶着脸撑在桌子上,难得的懒散起来,“如今官家的圣旨还没下来,他走不走得了还未知呢。”
曲明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明日先生就要回来了,我倒是希望年一过了,同窗别再为难我才好。”
听见他这么说,曲明驰立刻正色起来,他看着曲明月说:“说起这个,我给你找个身手好的小厮,护送你上学。”
曲明月却婉言相拒:“倒不用二哥哥如此费心,我已经看好了一个人,叫他来做我的贴身侍卫。”
“哦?”曲明驰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样的人?”
曲明月笑得神秘,说道:“秘密。”
曲明驰哼笑一下,往后靠了靠,说:“我知不知道无所谓,反正曲明轩是要见见的。要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你可想清楚怎么推脱了?”
“没想到啊,我还压着没叫他见过呢。”曲明月说着,随后看了曲明驰一眼,问曲明驰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还真是来路不明的人?”曲明驰伸手一捏他的脸,说道,“病好了,胆子也大了,路边随便捡的人也敢随便领回家了?”
曲明月让他捏了,笑着说:“我没有。我只是见他可怜,收留他罢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曲明驰收回了手,没有过多干涉曲明月的想法。
等了快半个时辰,河岸边和桥上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人在喊:“大鏊山来了!大鏊山来了!”
远处的鏊山自桥头来,附近的花船上的人探头出来看,岸边的人在给鏊山让路。劝芳站在楼上,指着鏊山喊:“公子!鏊山过来了!”
曲明月侧头去望,巨大的鏊山摇摇晃晃从岸边被拖着走过来,热闹便更上一层楼。曲明驰看着鏊山,突然想起来他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话:“我听说,对着鏊山许愿,就能成真。”
“是吗?”曲明月静静地看着鏊山走过去,看着下面喜悦气氛溢满的人群,似有似无地说了句话,“可惜我眼下没什么愿望,二哥哥许一个吧。”
“我也没有。”曲明驰看着他说,“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曲明月一愣,回头看着他,见他满眼都是看着自己,曲明月感觉到一阵不自在,别开了视线没再看他。“二哥哥调侃起来真叫人不知所措。”曲明月说。
“这哪儿叫调侃,我说的分明是实话。”曲明驰笑着说,“你别以己度人,我可什么都没讲。”
曲明月没正面回应,而是岔开话题,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有些饿了。听说北街有家糕点铺子,方糕卖得不错。”
曲明驰明白他脸皮薄,这是打发他出去给自己个台阶下。曲明驰点点头,站起身就往楼下走,吩咐风眠和劝芳顾好曲明月,然后转身去给他买方糕了。
曲明月见他走远了,捏着茶杯的手才松了力道。幸而曲明驰没真跟他计较,否则他可能真的会害怕起来。
过了那么久,曲明月仍旧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就算他知道曲明驰对他并没有恶意,但在他靠近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恐惧,这是前身留下的毛病,曲明月自己没办法控制,只能想办法遮掩。
曲明月叹了口气,又转头去看下面的花船和鏊山了。
曲明驰走到北街逛了一会儿,他虽然说着要下来给曲明月买方糕,但买了一包以后便提着闲逛起来。他看得出来曲明月有些不对,可能是太久没见的缘故,再加上痴病痊愈,不如以前那样单纯了。
曲明驰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慢来,万一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曲明月提着糕点,准备再闲逛一会儿就回去,可就在不远处的街角曲明驰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曲明驰一愣,接着快步追了上去,追到街角方才看清那人身形。
是折目,那个通缉犯。
曲明驰想都没想,立刻大步跨上去一把抓住了折目的伸出要买面具的手,惊异道:“你不是死了吗!”
折目一看是曲明驰,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跑,丢下曲明驰在原地愣神半天,见他跑远了才想起来要追。
他原先看见街上的通缉令撤了,还以为折目真的死了,刑部这才结了案,未曾料想这家伙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街上,还要买东西。
“站住!”曲明驰大喊一声,周遭人群一下被喝退,不经意间留出了折目的逃跑方向。
曲明驰沿着空隙赶紧追上去,远远看见他翻了墙去了另一边,曲明驰赶紧调转方向,抄小路去追。
折目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曲明驰。他谨遵曲明月的命令,小心避开了所有曲家人,却唯独忘记了曲家在外面还有个曲明月的二哥哥。
见曲明驰穷追不舍,折目啧了一下嘴,扭头便跑进了一个人少的巷子里。曲明驰见他变向,也拐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
曲明驰对上阳的熟悉程度远不如折目,拐进巷子里没多久他就跟丢了人,曲明驰估计了一下他逃跑的方向,干脆转身跑到大街上去堵人。
折目跑了一会儿看不见曲明驰追他了,他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捂着腹部慢慢走出巷子。还没走多远,他便被跑到大街上来围堵他的曲明驰用胳膊勒住了脖子,差点就被扭断。
折目往下一蹲,趁着曲明驰没收力逃脱了桎梏。而曲明驰顺势抓住了折目的手腕,将他拖回来,反手压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半跪在地上。
这动静着实惊动了不少人,站在楼上的劝芳看见了这边的骚乱,拍拍风眠叫他看:“你看那里怎么了?”
风眠看过去,只看到曲明驰压着一个人僵持在地上,周围站了不少人。风眠赶紧转身下楼,要去帮曲明驰。
曲明月也听到动静,看着劝芳,眼神询问。劝芳一耸肩,说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折目低着头看见后面来了个人,心道不好,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惹麻烦,否则他难逃一死。情急之下,折目拔出了藏在后腰的短刀,冲着曲明驰面门一挥,逼退了他。
曲明驰这一退便松了手,折目立刻扭身挣脱,竟踩着屋顶瓦片,顺着廊亭上了二楼,想要渡河逃走。曲明驰见他往二楼去心里一惊,想到了曲明月还在二楼,折目被逼到穷途末路,不得不往上面走。
曲明驰把手里的方糕推给风眠,自己也追了上去,踩着瓦片上了二楼。
折目刚落地,立刻就被追上来的曲明驰一脚踢中后腰,登时折目被踹到了曲明月身后的柱子上,巨大的响声吓了曲明月一跳。
劝芳就在旁边,险些被折目撞到柱子上,见曲明驰从楼外进来,吓得失魂落魄。
折目刚养起来的伤又被这一脚踹得复伤,他伏在地上,差点咯血。他余光看到旁边有人,正准备挟持过来当做人质,没成想一抬头就看见了曲明月的脸。
曲明月见折目又被踢伤,赶紧站起来拦住了曲明驰:“二哥哥!手下留情,在这里不好杀人。”
曲明驰急上心头,忘记了这茬儿,等平复了心情后才开口:“去叫巡防营的人来……”
没想到曲明月立刻打断了他:“不行,二哥哥。不能送他去巡防营。”
曲明驰转头,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曲明月回头看了一眼折目,随后才说:“我之前不是说看中了一个人来做侍卫么,那人就是他。”
第三十三章
曲明驰听到曲明月要了一个曾是通缉犯的人来做贴身侍卫,不由得担心:“什么?你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吗?他的通缉令你也是看过的。”
曲明月点头,解释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可现在刑部已经结案,他的通缉令都撤掉了,那自然与通缉犯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曲明月说的话没错,刑部已然结案,那这件事便跟折目没了关系。至于是不是这家伙用了什么手段,既然刑部没提出异议,那就是没有问题。
曲明月转头看了劝芳一眼,劝芳立刻领会,扶着折目起来。随后曲明月对折目说道:“快给二哥哥赔罪。”
折目捂着腹部,没有驳曲明月的面子。他自知如果当着曲明驰的面让曲明月下不来台,那他便会被忌惮,被忌惮就意味着危险,对于折目来说不引人注目才是最好的,所以他合手鞠躬朝曲明驰赔罪,即便是被踢得险些吐血姿态也放得很低。
曲明月见他听话赔了罪,赶紧对曲明驰说:“二哥哥,这一闹怕是叫巡防营知道了,如今不好叫巡防营的人见着他,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免得惹上麻烦又说不清楚。”
见曲明月这么说,曲明驰就是有再多的想法此刻也按下来了,他转头去叫风眠,接着和曲明月带着折目一块儿离开了燕洛河边,趁巡防营来之前回了侯府。
风眠去给折目叫了大夫,但折目没有被曲明驰安排到内院,而是叫他在前厅堂中跪着候审。大夫跟着风眠进来,见病号在堂中跪着一愣,好在他见多识广,提着药箱也跪在折目身旁,替他看伤。
折目乖顺地跪着,也不敢抬头看曲明月的眼色,只好低头看着曲明驰脚下的地毯,等候曲明驰开口说话。曲明月看见曲明驰脸色不太好,便先开了口:“二哥哥,不必那么紧张。他如今不过也只是个侍卫,二哥哥有些谨慎过头了。”
曲明驰盯着折目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敢抬头看自己,叹了口气,问曲明月道:“明月,你跟我说实话,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曲明月看着他,又转头去看了折目,见折目乖乖跪在原地让大夫诊脉,接着他像是认命一般叹了气,接着说道:“二哥哥还记得梁成凯么?”
曲明驰自然记得这个登徒子,这个家伙当初在段府宴会上就觊觎着曲明月了,曲明驰怎么看他都不舒服:“自然记得。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你应该也记得左婉乔吧。”曲明月说。
曲明驰一愣,更加不明白曲明月的心思,“什么?”
曲明月没说话,他等到风眠把给折目看伤的大夫请出了门才继续说:“京里都传言说是梁成凯害死了左婉乔,但是梁成凯到底怎么害死的左婉乔却没人知道。如今人证就在这里,二哥哥尽可一问。”
说完,折目这才抬头看了曲明月一眼,领会了他的意思,这是打算叫他实话实说。接着折目垂下头,等着曲明驰开口询问。
“人证?什么意思?”曲明驰一头雾水,看着曲明月,又去看了折目。
折目见他疑惑,方才开口:“左大人的千金并非被梁成凯所害,而是梁永光和宫中人联手做的。此事我亲眼所见,请侯爷明鉴。”
曲明驰一听,腾的一下站起来,将在场的风眠和劝芳加上跪在堂中的折目吓得不轻,折目立刻俯身下去头挨着地,风眠和劝芳也赶紧跪下,生怕被牵连。
曲明月见状赶紧站起来扶他,说:“二哥哥现下知道我为何将此人留下了吗?实话说,他的通缉令是我用了些法子通过刑部结案的,若是真叫他被巡防营抓住了,那可就真的没人知道左婉乔的冤情了。”
一时间接收太多信息,曲明驰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他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牵扯了这么多,还和宫里的人搭上了关系。曲明驰慢慢坐下,问折目:“那个宫里人是谁,你知道吗?”
折目抬头看了曲明月一眼,见他轻摇头,他便说道:“不知。”
曲明驰稍微捋了思路,细想了一下其中关联,立马有了猜测:“此事必有由头,否则他不会轻易对京中的名门贵女动手,何况那还是左善秋的女儿。”
“二哥哥猜得不错。正因如此我才冒险将此人留在了身边。梁永光近来行为举止异于往常,我们不得不防。”曲明月说道。
曲明驰拉着曲明月的手,略显焦急地问他:“这件事曲明轩知道吗?”
曲明月摇头,回答道:“没有,我暂时还没告诉他。”
“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曲明驰拉着曲明月的手嘱咐他,“若他知道了,必定知会左善秋,若左大人知道了害女凶手是谁,想来也不会有多稳重。”
曲明月点头,说道:“我也正是顾虑这个才没叫大哥哥知道。不过如今他做了我的贴身侍卫,大哥哥必然是要见一见的,若是大哥哥看出了什么端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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