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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目看着他，没再说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丢给了曲明月。曲明月接了，闻了一下，问折目：“这是五石散？”
折目径直上了车，头也不回，说道：“你用了就知道了。”
曲明月将纸包收好放进怀里，跟着也上了车，直奔书院去。沈清枫早在大门口等候，看见曲明月的车马来了赶紧迎上来，面色焦急道：“明月，家中可还好？”
曲明月回答道：“多谢沈家哥哥关怀，目前家中境况不算好，若是都察院没有进展，那便只有三司会审了。”
沈清枫一听便急了：“这哪儿就到三司会审的地步了？拢共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官家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
曲明月黯然说道：“前阵子兵部钱大人才因为贪污挨了板子，没过几日就出了我父亲这样的事，是正撞枪口上了。家里如今都乱作一团，见不到父亲的面，我们也只得从旁入手。”
“我还怕你们乱了阵脚，被别人抓住破绽大做文章。”沈清枫揉了揉额头，见曲明月没说话，便嘱咐道：“明月，你年纪尚小，这种事交给别人去想，可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曲明月点点头，应了沈清枫的话，接着进了书院。
这两日当面背地里议论曲明月的声音不少，但没人来跟他说话，除了梁成跃和钱流锦以外。果不其然，等到下了学梁成跃便来堵住了曲明月的去路。
折目提着刀想要上来，被曲明月拦下，他对梁成跃说：“二公子如此急赤白脸的，叫人看了以为和我关系多好呢。”
梁成跃见他嘴上依旧不饶人，出言嘲讽道：“曲三，如今你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了，怎么还有闲工夫与我拌嘴？”
曲明月见他身后钱流锦揣着阴笑，便不打算与他们多费口舌，他们特意赖堵路无非就是想叫他乖乖就范，只不过白天人多口杂，梁成跃还没放肆到那种程度。曲明月看了他，笑着说道：“二公子说的是，倒是我分不清轻重缓急了。我记着二公子的邀约呢，不如等我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再来赴约如何？”
梁成跃只当他是家里遭难，不敢和他争斗，便大笑着走过来，毫无遮掩地嘲笑道：“那是自然。你可记着打扮得好看些，说不定我们能帮你在父亲面前说说好话，叫你父亲免遭皮肉之苦。”
劝芳听了气极，转身就要骂人，却被折目拦下来没叫他说出口，劝芳打量了一眼曲明月的表情，见他毫无愠色，甚至还在面带微笑。折目知道曲明月心里在盘算什么，他也跟着笑，只不过他笑得叫劝芳看了瑟缩。
“回家。”曲明月吩咐道，“换一身衣服再来。”
“公子……”劝芳张口想劝，他想说目前的情况还不至于去低声下气求这两个纨绔回家去说好话，但刚张嘴就被折目打断。
“要我帮你吗？”折目问。
“不用。”曲明月阴冷地回答道，“我说了，你只要依照吩咐做就可以了。”
折目笑了一声，权当回答。劝芳没听懂两人的对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上车回了家。等到了家，一进院子劝芳就劝道：“公子，你可不能去啊！谁知道那两个人打的什么鬼主意，你若去了还不知道要被如何欺负，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折目听了笑问道：“不是什么好人？何以见得？”
“公子原先就被他们欺负过！”劝芳回头对着折目大喊，“他们还打了公子巴掌，害得公子脸肿了三日！”
折目挑眉，看向了曲明月，说道：“我记得你不是这么睚眦必报的性格啊？”
“怎么，你有顾虑？”曲明月反问道。
“既然不是什么好人，我自当乐得，哪儿来的顾虑？”折目笑道，接着又问，“不过你总该告诉我是谁吧，不然我怎么下手？”
“梁成跃留着还有用呢。”曲明月隐晦地说。折目听了点头，领会曲明月的意思。
天渐昏暗，华灯初上，刘含卿还没回家，曲明月只得去和曲明轩说一声。他到了正厅，看见曲明轩皱着眉坐在椅子上，表情说不出的苦闷。
曲明月一个人走上去叫了曲明轩一声，说道：“大哥哥，我有事要与你说。”
曲明轩抬起头，见是曲明月，便招呼他坐下来说：“什么事，竟要专程来和我讲。”
曲明月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才开口：“梁家和钱家的两位公子今日邀我去鸳鸯阁谈事。”
“什么？”曲明轩的反应果然如曲明月料想的一样，他断然拒绝：“不行，你不能去。”
“此事事关父亲，大哥哥可别在此时犯了糊涂。”曲明月劝他，“父亲正是因为钱桢和梁永光的陷害进了大理寺监牢至今杳无音信，既然他们伸了梢枝过来，我们得抓紧这个机会救出父亲才好。”
“何至于轮到你去想办法的地步？更何况那两个家伙是什么性子，你不比我清楚吗？”曲明轩语气着急起来，生怕曲明月去了就再回不来，“不用他们两个去求情，既是诬陷，必然有证据……”
“可大哥哥得避着嫌，就算真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父亲是被陷害的，也得经过他们身边人之手不是吗？”曲明月说，“大哥哥如今毫无办法，眼瞧着父亲身陷囹圄，无论如何也不该放走这次机会。”
“可是……”曲明轩还想说什么，但抬起头来看见曲明月的眼神，又生生憋了回去。
曲明月看着桌子上的茶杯，说道：“我知道大哥哥担心什么，可事到如今，就算那里是地狱，我也得去。我来是知会大哥哥一声，今夜赴这鸿门宴的人，非我不可。”
说完，曲明月翻了茶杯，给曲明轩倒了杯茶，接着他站起来对曲明轩弯腰鞠躬行礼，随后转身离开了正厅。曲明轩张口要叫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留住他。他垂首半晌，最后叫了人来：“听雨。”
听雨自后面上来，恭敬道：“大公子。”
“你跟着明月过去，若有情况即刻差人回报给我。”曲明轩吩咐道，听雨正准备领命下去，曲明轩却又叫住了他：“慢着。”
听雨停下来，回头看着曲明轩等他下令。曲明轩抓着头发纠结了好久，最后闭着眼睛恨道：“……先去通知曲明驰，叫他带着巡防营的人跟过去。”
听雨听得出来曲明轩下了极大的决心，否则绝不会低头去求曲明驰。听雨不敢停留，立刻拔腿去了平南侯府，他也怕去晚了叫曲明月独自对面豺狼，会被拆吃入腹。
曲明月叫劝芳套了马车，自曲家正大门出去，去了鸳鸯阁赴约。梁成跃果真早就要好了雅间，曲明月一进门小二就过来引着他去了二楼，推开门便闻见房间里点了浓郁的熏香，也不知道他们燃了多少，闻起来有些呛人。
曲明月吩咐劝芳和折目在门外候着，自己进了满是熏香味道的雅间。
钱流锦正对着门口，看见曲明月果真换了一身青藤月白衣，等门一关便原形毕露：“哈哈，来了。”
梁成跃回头，看见曲明月站在门口没动，也是一副下流模样：“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曲明月伸手用衣袖捂住了鼻子，说道：“我竟不知二位公子还有这等风雅爱好，这香也太浓郁了些。”
梁成跃和钱流锦听了哈哈大笑，梁成跃伸手搂住了曲明月，鼻子凑近了他脖颈处，用力吸了一口，半梦半醒地说道：“香嘛……香啊。”
钱流锦也站起来，伸手就抓住了曲明月的手腕，笑着说：“我还说……你今夜不敢来赴宴，原本打算着你若是不来，我们就去贵府拜访一番呢。”
曲明月皱着眉，轻轻推开了挂在他身上的梁成跃，眉眼一弯，狐狸模样再次显露，他轻轻说道：“难为二位公子等我了，看来我得自罚一杯才是。”
听见曲明月这样说，梁成跃和钱流锦相视一笑，默契松了手。梁成跃亲手倒了杯酒递到曲明月面前，语气温情却又带着威胁：“看你如此自觉，我又怎好推拒呢？这杯酒你可得喝干净了，那才算是识时务。”
曲明月望着他，眼神里多了旖旎，他伸手扶了梁成跃的手，手指在梁成跃虎口轻轻磨蹭，又沿着杯口划了一圈，才从梁成跃手里接了杯子，说道：“二公子的话，我自无不从的。”
曲明月抿着笑，喝下了那杯酒，接着把杯底展示给他们两个人，梁成跃自当满意，搂着曲明月的手加重了力度。
“我倒不知道，你酒量竟这么好。”梁成跃说。
“二公子不知道的事可多着呢。”曲明月伸手一摸他的脸，笑得那么开心，仿佛下一秒就要随了梁成跃的意。
梁成跃见他这模样立时癫狂起来，抱着曲明月就要上嘴，却没想到身后传来拔刀的声音，紧接着钱流锦闷哼一声，惊扰了梁成跃。
曲明月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开了梁成跃，梁成跃觉得钱流锦碍事，转过头去正要骂，却只看见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人手持匕首，扎进了钱流锦的脖子里。
钱流锦睁大了眼睛，伸手指着梁成跃却没办法出声，折目阴狠地盯着梁成跃看，竟连匕首也没拔掉，将已成尸体的钱流锦往地上一推，打开窗户跳了出去。梁成跃被这一出意外吓得呆在原地，他本想追着上去，却被曲明月抓住了衣领，凑近了梁成跃的耳边，声音轻柔，语气却阴森至极：“这个礼物，二公子还满意吗？”
第三十七章
梁成跃惊恐地瞪着曲明月，瞧见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嘴角还噙着笑，看上去倒十分明艳动人。可梁成跃哪里敢动，刚闯进来一个不知道什么人一刀就刺死了钱流锦，接着翻窗便逃了。
梁成跃看着他，嗫嚅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曲明月笑了几声，接着他像是失了力气，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双手撑着上半身，一副娇弱受害的模样。梁成跃正要抓着他问，刚捏住曲明月的手腕将他提起来，雅间的门突然被人踢开。
陶臣瑞带着巡防营出现在门口，正撞见梁成跃抓着曲明月不放。曲明驰在陶臣瑞后面才进来，看见曲明月倒在地上，冲进去一把推开了梁成跃，大喊道：“明月！”
曲明驰这一把力气大到将梁成跃推倒在地上，他赶紧抱起曲明月，查看他的情况。曲明月身上的温度变得火热，脸颊带着异样的绯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被喂了药。
陶臣瑞冷着脸，吩咐巡防营道：“来人，将此人抓住！”
陶臣瑞身后走出来两个身穿甲胄地巡防营士兵，押着梁成跃的胳膊将他缉拿。梁成跃还在挣扎，见无法挣脱便气急败坏地大喊：“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忠勇伯爵梁永光！你们竟然敢抓我？！”
陶臣瑞不理会梁成跃的大喊，转头叫人去叫大夫过来，顺便也通知大理寺一声，曲明月是在场唯一的人证，因此他的口供十分重要。
曲明驰对屋内乱象充耳不闻，他只伸手摸了摸曲明月滚烫的脸，眼睛里只有曲明月的安危，无心去在意梁成跃的谩骂。
不多时巡防营架着大夫来了，那大夫被架过来时吓得不轻，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给曲明月诊脉都战战兢兢的。等诊完了脉，大夫也不知道该冲谁说，只好对陶臣瑞道：“大人，这位公子怕是被人下了……五石散。”
“你说什么？”曲明驰一听，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怒气，接着他回头去瞪梁成跃，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梁成跃也是一愣，仿佛压根就不知道五石散的事情，最后他反应过来，又开始冲曲明月大喊大叫。
陶臣瑞皱着眉，五石散的大名他自然是听过的，这药早就被列为禁药，城中禁止售卖和制作，没想到梁成跃不知从何渠道拿来这药，还下给了曲明月，这是什么意思谁都看得出来，也难怪曲明驰如此生气。
“押回大理寺，等候审问。”陶臣瑞下令道，巡防营立刻带走了梁成跃。
梁成跃听见陶臣瑞要押他去大理寺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曲明月的计，他回头看着曲明月，也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张嘴便骂：“曲三！曲明月！你这个杂种竟然敢算计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陶臣瑞冷眼看着梁成跃被押走，接着他才对曲明驰说：“侯爷，此事可要回禀都察院？”
“劳烦陶大人费心了。”曲明驰把自己的氅衣脱下来裹住曲明月，然后将他抱起来，说道：“后续一切交由大理寺处置，我要带明月回家，烦请陶大人替我向大理寺通传一声。”
陶臣瑞自然应下，叫人把曲明驰送走了。眼见曲明驰上了马车回侯府，陶臣瑞这才吩咐下去：“把尸体抬走，交给大理寺仵作去验，连着那把匕首一起送过去。”
巡防营士兵立刻领命，抬走了钱流锦的尸体，那把匕首也一同带走了。陶臣瑞命人封了鸳鸯阁的雅间，之后也跟着去了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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