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岳珑一听曲明月醒了,也顾不上请示曲明驰,跟着风眠进了内院,看见曲明月靠在床上,神色累极,一看就知道受了不少苦。
“病体不利,不便问候。还望樊大人和诸位大人见谅。”曲明月说。
“三公子不必多礼,还是好好休息。”樊岳珑不敢当着曲明驰的面直接审问,他想了一下,便问道:“三公子对昨夜之事,还记得多少?”
曲明月看着他,好像是害怕什么,躲闪着不敢说,只问道:“钱流锦……真的死了?”
樊岳珑没说话,见没有回应,曲明月变得更加害怕,像是有谁威胁他一般,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记得梁成跃和他吵了一架,梁成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刀,之后我便晕过去了。……樊大人,我只记得这些,旁的我也不知道了。”
“他们两个吵过架吗?”樊岳珑问道。
曲明月突然激动起来,连忙点头,“是!他们吵了一架……不过当时他们抓着我不放,我不敢劝架!……房间里点了香,我也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他们……他们……”
见曲明月癔症要发作,曲明驰赶紧上来护住了曲明月,对樊岳珑说:“樊大人,明月被他们下了药,此刻还有些不清醒。他就记得这些,不知道对樊大人查案是否有帮助?”
樊岳珑赶紧点头,说道:“够了,够了。有三公子这些证词足够了,我们移步说话吧,就不叨扰三公子了。”
曲明驰安抚了曲明月几句,把徐太医留下来替曲明月再看一看,曲明驰和樊岳珑等人又回了正厅,不多时徐太医也跟着过来回话。樊岳珑问了徐太医:“我听大理寺的人报说,曲三公子是被下了五石散。徐太医,此事可真?”
曲明月中的并非五石散而是婆罗毒,曲明驰原本不打算开口,但听到了徐太医的回答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正是五石散。”徐太医回答,“我仔细查看过了,三公子的症状与服下五石散后的症状并无二异,且银针入穴后浸热水发黑,也正是五石散的特性。”
曲明驰腾地一下站起来,表情看起来不甚相信。徐太医面不改色,樊岳珑当他是吃惊生气,还劝了两句:“侯爷切勿动怒,太医院一定有办法抑制的,五石散并非无药可医。”
徐太医也顺着樊岳珑劝说他:“正是,还请侯爷放心。”
这家伙改口了。曲明驰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并未戳穿,只是平复了呼吸缓缓坐下。
见曲明驰冷静下来,樊岳珑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只需要等大理寺的现场勘察结束,便能下定论。他起身告别曲明驰,带着都察院御史离开了侯府。
徐太医也要走,曲明驰却叫住了他:“徐太医。”
徐太医停下脚步,转身等候曲明驰开口。
曲明驰走到他身边,小声开口,威慑十足:“明月所中之药,究竟是不是五石散?”
徐太医垂首回答,并不明说:“此事,侯爷心知肚明即可。”
曲明驰怒目瞪视徐太医,问道:“此话何意?”
徐太医说得不清不楚,但他丝毫不惧怕曲明驰,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昨日便告诉过侯爷,我等关心三公子的身体。侯爷不必忌惮我,此事自有宫中贵人点拨,还请侯爷放心,我等不会加害曲家。”
--------------------
骑乘预警!
第三十九章
曲明月坐在榻上,腰间酸痛无力,他叫劝芳拿了个软枕过来垫在后背,才算轻松了些。折目从暗处出来,没人知道他在这里隐藏了多久,方才那一大屋子的人愣是没发现他。
见折目出来,曲明月便问:“你给我的药是五石散吗?”
“你不是都用过了么?”折目反问,接着说,“这节骨眼上我可不敢去买什么五石散,要是不小心留下痕迹被都察院追查到,那我好不容易被撤掉的通缉令又要贴出来了。”
曲明月没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五石散,自他醒来以后没有浑身如毒虫噬咬一般的痛苦,仅仅只是劳累脱力罢了。
“听说二哥哥惊动了太医?”曲明月又问。
折目瞟了一眼劝芳,猜到劝芳什么都和他说了,便实话实说:“是啊。说起来那太医也是奇怪,昨夜看诊的时候对曲明驰说你没中五石散,今早刑部的人来问却又改口说你中了五石散。这太医竟如此不靠谱,到底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是个人都会犯错,太医怎么了?”劝芳嘟囔道。
“可关键是,我给的药的确不是五石散。”折目抱起双臂,笑着看向劝芳,“昨夜他也诊出来了,怎么临了改口呢?总不能是那太医见识短浅吧?”
劝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扭了头不再搭理折目。
曲明月垂眸思考着,梁成跃倒的确是想硬来,否则他也不会叫人在鸳鸯阁点那么多香,曲明月去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忘我起来,用没用药一看便知。
五石散是禁药,私自买卖都是重罪,连折目都没敢暗中交易,怕留下痕迹被追查出来,太医为何这般咬死了就是五石散呢?
若是昨夜太医发现了不对,曲明驰就会第一时间知道。可如折目所说,昨夜徐太医查出来的并非五石散而是婆罗毒,按理来说这件事本就无足轻重,不值得他去冒这个险,非要借曲明月这件事钉死梁成跃私买禁药。
钉死了梁成跃私买禁药,对于这件事情能有什么帮助?
曲明月突然想起来,梁成凯院子里可还有一批宫里来的炸弹,至今还没用处。若是钉死了梁成跃私买禁药,都察院去搜家查到了这些东西,难说梁成跃还能囫囵个从大理寺监牢出来。
曲明月没觉得高兴,反而警惕起来,这件事他做的隐蔽,太医院如何能知道?这等于有把柄被人捏在了手上,曲明月境况便会被动起来。
但又有一个问题冒了出来:太医院为何跟梁成跃不对付?曲明月仔细想着,或许不是太医院和梁成跃不对付……而是其他人?
徐太医昨夜诊完还说是婆罗毒,今日一来却当着三司的面一口咬定了就是五石散,如果没人特意嘱咐,太医院必定不会修改医嘱。能叫动太医冒险改医嘱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那么这种层级的人必然和梁成跃闹不到一处去,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此举针对的是梁永光。但梁永光在朝毫无建树,要说得罪人谈不上,相反他与除了左善秋以外的许多人都处得来,如今这一出看着不似报复,更像牵连。
和梁永光有牵连又处处得罪人的,曲明月便只能想到一个人——大太监李仕奴。
看来这人不是和梁家不对付,而是在特意拔除李仕奴在朝中的手脚。
想到这儿,曲明月突然一笑,说道:“并非太医院见识短浅,而是有人提点他们。”他看向折目,接着说:“看来这世上想让李仕奴死的并非只有你我二人。”
折目听他这么说站直了身子,表情严肃,而劝芳实在听不懂曲明月在说什么,他只听到一个重点:他家公子想杀宫里的大太监李仕奴。
“劝芳。”曲明月喊了他一句,嘱咐道:“这件事,你可得替我保密。”
劝芳自然点头,回答道:“公子放心,我肯定不告诉任何人!”
曲明月又转头对着折目说:“钱流锦死了,梁成跃被抓,梁永光有什么反应吗?”
“没打听,梁永光知不知道这件事还另说呢。”折目说道,“不过我猜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和梁成跃断绝关系。”
曲明月闭了眼,困意上涌,惹得他睁不开眼睛。曲明月只轻轻说道:“无所谓,我也不止这一个后手。”
折目看了他一眼,见他又有睡意,转身离开了房间。
·
曲明轩昨夜便接听雨来报说曲明月被带去了平南侯府,只是昨夜事态混乱他没敢去,早晨三司的人又去问了口供,等到他们走了曲明轩才赶紧叫人套车去了曲明驰家里,顾不上心里膈应,抓着曲明驰便问:“明月呢?”
曲明驰见他来了自己家里稍一吃惊,听到他问曲明月便心下了然,叫风眠带他进了内院。
曲明驰没有成婚,内院没有妇孺,自然不忌讳别的人进院子里。曲明轩一推开房门,绕过屏风看见曲明月躺在床上,劝芳刚把药碗放下,回头看见曲明轩时吓了一跳,赶紧退到一边去。
曲明轩坐在榻边,伸手摸了摸曲明月的脸,见他一切如常后才松了口气。曲明驰跟着进来,曲明轩便问他:“明月可有受伤?”
“没有受伤,不过……”曲明驰停顿了一下,接着才说:“太医诊断说,他被人下了药。”
“什么药?”曲明轩皱着眉问。
曲明驰沉默,原先他还能确定,可听到徐太医改了口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看了曲明轩一眼,最终决定实话实说:“昨夜太医来诊时说是婆罗毒,今日一早三司的人来要口供,太医却又改口说是五石散……这一出闹得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五石散还是婆罗毒了。”
曲明轩皱眉,看着还睡着的曲明月,不得不说这件事多多少少转移了曲叡身上的视线,也撇清了些嫌疑,他们现在可以专心想办法找到曲叡受害的证据,将他从监牢里救出来。
只是经此一遭,曲明月在京城里的名声恐怕不会有多好了。
曲明轩替曲明月掖好被子,说道:“不管是五石散还是婆罗毒,此番定然叫那梁成跃剐层皮再出来。”
曲明驰点头,在这一点上他的意见和曲明轩相同,绝不能轻饶了那登徒子。
“我料想明日上朝,且热闹着呢。”曲明驰说。
“不用等到明日。只要咬死梁成跃杀了人,钱桢必定有所动作。”曲明轩说,“先前你疑问钱桢是否私下调换了禁军,如今便能听他亲口说了。”
“需要我做什么?”曲明驰问。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耐心等着就好。”曲明轩回答道,接着他站起来,看着曲明驰说,“如今家中混乱,明月不好在家静养。先叫他待在你府上,待事情平稳结束后,我再差人接他回家。”
曲明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曲明轩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只说完这些便离开了平南侯府。
曲明驰没叫人送他,曲明轩出门后,他才坐在榻上,看着熟睡的曲明月,喃喃道:“明月,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曲明轩自平南侯府出来便没有回家,直接调转去了英华殿,但他未着官服,英华殿门口的禁军没让他进去。曲明轩麻烦禁军进去通报,叫了左善秋出来,两人进了曲明轩马车里面详谈。
“你弟弟目前可还好?”左善秋问。
曲明轩回答:“我尚不清楚,明月还没醒。”
“怎么不叫太医来看看?”左善秋关切道。
“太医来看过了,只是……似乎前后诊断不一样。”曲明轩说。
左善秋吃惊,追问道:“此话何意?”
曲明轩解释道:“我方才刚从平南侯府出来,曲明驰告诉我,昨夜太医诊断时说明月中了婆罗毒,可今早三司的人来问口供,那太医竟然改口,说明月中的是五石散。”
左善秋听闻后大惊,忙问道:“你是说……被下了毒?”
曲明轩摇摇头,回答道:“婆罗毒是什么药我尚且未去探查明白,但五石散就非同寻常了。我想不通的是,这个太医为何改口?”
左善秋捻着胡子,他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他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昨夜听闻东宫传见太医院,说太子身体不适,要太医来诊脉。原本我只当是普通的看诊,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些巧合了。”
曲明驰瞬间领悟左善秋的意思,斟酌着问道:“莫非是太子……?”
左善秋赶紧叫他住了嘴,看了一眼车外确定无人,说道:“此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万不能叫第三个人知道。”
“学生明白。”曲明轩点头,当即住了嘴。
“钱桢必定马不停蹄地要来面圣,说不准这是个机会。”左善秋沉思着说道,“此番他定然会和梁永光翻脸,若真是太子嘱咐太医院咬死了梁成跃私买禁药杀人,对我们来说便是喘息之机。”
“都察院一定会去搜家。这两件事相隔不过三天,梁永光应该来不及处理一些东西,说不准有陷害父亲的证据。”曲明轩当即领会左善秋的心思,正色说道。
31/87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