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抱歉,”德洛丽丝有些心慌,“我并非要找什么,我只是……很久没有遇到你这样……这样……”她皱着眉头,找不出一个形容词,“该死!”
金吉特看她这样,突然笑起来,迎上德洛丽丝的眼神后,才慢慢解释,“哦……我大概了解了……如果你想和我交个朋友,明天晚上,来迷情酒馆吧。我们从那里开始,”金吉特解释,“那里的酒比较好喝。”
“德洛丽丝?”金吉特看着在沙发上出神的调查官。
“嗯,我在听。”德洛丽丝回神。
“和我说说你的近况吧,”金吉特说,“你看起来有些累。”
“你知道我在忙些什么,”德洛丽丝说,“他们想去找一种可能性,但,死而复生是不可能的。我们无法逆转宇宙们的消失,只能去寻找一些新的东西……”
“听起来很困难。”金吉特给她续上一杯茶,“很少有谁能够坚持,去寻找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呢,金吉特?”她问,看到他平静的眼睛,又忽然不想说太多了。只是伸出手,一把将他拽到自己的身前,然后吻了上去。
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他们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一同看着远处或高或矮的房屋。有一阵风起,德洛丽丝听到了攀附在洋房墙壁上的植物被风吹得莎莎响动的声音。她感到放松。
她一个人待了一会儿,金吉特才从房间里走到阳台上,站在她的旁边。
“又去打扫那个空房间?”她看了看眼前光裸着上身的雄性,想起刚刚愉快的性事,没管太多,“那房间的风格和你家真是格格不入。”
“或许吧,但看起来也不错,不是吗。”他笑笑。
他们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听着耳边莎莎的声响。许久后,德洛莉丝将目光移到了那些旺盛的植物上,绿色的藤蔓随着风轻轻摇曳,“这是……阿萨萨藤?你把它们养的很好。”
“不是我养的,”金吉特轻轻抚摸那些肥大的叶片,“生命自己会找到出路。”
“出路吗……”她喃喃,“金吉特,亲爱的,我是说,”她也伸手抚摸那浓绿的叶片,“如果有一天,我们谁也活不下去了,怎么办?”
金吉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不,”德洛莉丝避开了他平静的目光,“就当我没有问过你。你的进步很多,我们还挺合得来,下次——”
“去养一株阿萨萨藤吧,德洛莉丝,”金吉特打断她的话。
他转过身去,“如果需要的话,我这里还有多余的种子。”
她不记得之后的后续,像是一团粘腻的泥浆,又或是拍打在她眼前的风沙,再无法抓住什么。
她从梦中惊醒。
躺在她身侧的丈夫——同事,随之苏醒,看向她。
“没事,睡你的。”德洛丽丝拿起床头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水,“睡吧。”
……
“谢谢,谢谢,”男人朝他点头,“有些事还得是你们来做——失名者柯伊,我记住你了。报酬已经寄到迷情酒馆去。”
智虫和柯伊走出巷子,它转头,“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委托,找找东西,偶尔调查一下出轨偷情。”它伸手想去搂住柯伊的肩,“轻松些,伙计。”
柯伊离得远了些,“报酬对半分。”
“谢谢您,大善人。”智虫的语气很夸张,他看看天空,“那我们就此告别。”
柯伊没说什么,离开了。
今天时间还早,他计划好了能完成一个委托,趁着剩下的时间去商业街补充生活用品。恶魔很喜欢这个时刻,在他前往商业街的一路上都在单方面地和他说话。
柯伊一如既往地无视他,购买定量的肉,定量的酱料,香料,蔬菜,饮品。恶魔习惯他的无言,在他的身边挑挑拣拣,给自己赋予了十足的参与感。
回程的路上,恶魔看到了那家服装店,他想起了那条红围巾。
“柯伊,宝贝,”恶魔亲了亲他,“你等我一下,我对那条红围巾势在必得。”说完,他瞬移到了服装店中,迅速扫了一圈,有些呆愣,随后不太相信地扫了一圈,又一圈。
“不可能。”他皱眉,“不可能,谁,胆敢夺走恶魔的猎物?我在围巾上施下了咒语,所有人都会无视它,直到我将其采撷……是谁……”
“柯伊,”恶魔挡在他身前,“柯伊,你帮帮我,问问老板,是谁抢走我的围巾?”
柯伊没有说话,只是朝前走着。
恶魔盯着他,许久,开口,“你在高兴。”
“你在高兴!”恶魔有些愤怒,“你的爱人被抢走了围巾,你不安慰,不担心,不愤怒——你在高兴!柯伊!”
柯伊的睫毛颤了颤。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即使是这样,也被恶魔捕捉到了。
“哦,柯伊……”恶魔的虚张声势立刻倒塌,“宝贝,你真是太可爱了。”他情不自禁地又亲了柯伊一口,“那些红围巾,红杯子,还有艳蓝色的晶石项链,我都不要了。这样就很好,如果能让你开心,恶魔宁愿买不到任何东西。”
柯伊还是没有回应他,神色又恢复了正常。恶魔耸耸肩,消失不见。
他在天将黑时回到家中,打开收音机,打理好一切,坐着看书。
恶魔出现在他眼前,坐在床边,看着他。
“柯伊。”他呼唤他。
“我不会给一个幻觉买东西。”柯伊说,“太危险。”
“我是幻觉。”恶魔点点头,“确实危险,各种意义。但我知道我爱你。宝贝,不要骗自己。”
柯伊翻了一页书。
恶魔站起身,亲亲他的嘴唇,“今天不做了,早些睡吧。”
他将光熄灭,柯伊在满是黑暗的房间里静坐了一会儿,躺到床上。
……
早晨。他再次站在金吉特的房屋前。
“他可真有趣,”恶魔站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打量着这栋两层的小洋房,“我们从前可从没听说过他,但他似乎将一切都连在一起了。这是什么,‘爱的力量’吗?”
“不,”恶魔不需要金吉特回答,“我能感觉到,德洛丽丝在找寻的东西……”
柯伊没听恶魔的念叨,推门走进了房间里。恶魔不再碎碎念,如同往常般告诉他看起来毫无变化的房屋里发生过什么——有人来过、有人翻找、有人监视——所有人都一无所获。
柯伊像往常般将整个房子走了一遍,他为金吉特的酒杯里倒上新的酒,念了一遍祷词。他走到一楼,目光看向了那个他从没进入过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房间。
他停下来,走了进去。
房间的主人性格十分张扬,从床单墙纸到桌面上的小玩意都是艳丽、亮闪闪的颜色。像是在告诉全世界自己的存在一般。法兰法布尔应该很爱惜这个房间,甚至在死前仍在精心保养着里面的一切——他已经快要死亡一个月,房间里只落下了很浅的一层灰。
这太不像他了。柯伊在心里回忆他曾听到过的所有消息——金吉特的生前和死后——他的性格平稳温和,就和他养在墙上的植物一般,小洋房的装修也印证了他的个性。
他知道德洛丽丝常来找这个床伴,但从不久留。这样一个房间,就像是……
他抬头环视一眼。
……就像是有人和他住在一起。
思路在这一瞬炸开。他潜意识地不愿去深想,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几乎是迅速得出了结论。
——法兰法布尔·金吉特在和人同居,他非常看重,非常珍惜的人,他将其藏得很好,没人注意到,即使是常来家中的德洛丽丝也不知道——不——
没人知道这个人存在。
突兀地,德洛丽丝的话跳进他脑中:
“他的确在爱着什么,他将爱给予出去,影响所有人。我们还没来得及知晓,他就死去了。”
他心下一沉,转过身去,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却和恶魔对上了视线。
恶魔从最开始就没有跟着他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望向他。
他不知道。柯伊想。他不该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柯伊来到了客厅里,那张摆着空白的日记本的茶几面前。德洛丽丝。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在找寻的到底是什么。她只是遵循本能,挖掘一切,将其寻找出来,她只是嗅到了一些东西。她不知道。
他数着秒数,开始翻动那本日记本。一页、两页、三页,速度一致,目光不能停留太久,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拜访尸体。
他站起身,离开房屋内,去到花园中,打开了放在门口的信箱。金吉特只订阅一种报纸,他有几个月没有打开过信箱,堆积的有些多。
柯伊一份份地看过去,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些什么。日头逐渐下移,他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将报纸放回信箱中,离开了这里。
他花费了一些时间,但不算太晚,书店还没有关门。今天也是059值班。
059看到他,朝他行礼,“您好,柯伊先生。”
“我要找报纸。”他说,“星球总报。”
“请问是第几期?”
“今年的,”他说,“……至少是五个月以前。”
“好的,”059点点头,“全部吗?”
不过一会儿,柯伊拿到了报纸,他阅读的速度并不快。恶魔坐在他的身旁,“柯伊,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我可以让你更快些,别太着急,让我帮你吧。”恶魔说,“即使真的有什么被发现了,我也只是你的幻觉而已。你吃了那么多的药。”
柯伊没有说话,他只是一页页地看过去。随后在其中的一份报纸中找到了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新闻:
“δ列ω族B-c510宇宙寻找到新生命。该个体暂未加入新生。星球依旧会提供基本生存条件。”
“我们尊重每个智慧生命,我们不会伤害任何智慧生命,我们尊重生命的任何一种可能性。我们在探索生命的进化中,始终公开、透明、尊重所有选择。”
“敬新生。”
他将报纸放下,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太阳快要落山了。
柯伊没在外面停留太久,一步步踏着烂尾楼的楼梯,他听到住在三楼的智虫正发出一定频率的鸣叫——虫在唱歌。他没管太多,躲开岌岌可危的栏杆,踏上四楼,随后停下了脚步——德洛丽丝站在他的门口。
恶魔忽地极度愤怒,像是自己的领地被挑战,身边扬起一阵黑色的浓雾,“该死的,该死,”他的声音变大,变粗,也更加尖锐,开始有些难以辨认,“她是故意的——你心情不好,你应该休息,她故意要来这里,该死的——”
恶魔移到了德洛丽丝身边,一只手虚虚捏住她的脖子,一只手已经探入了她的脑部。但没有继续——他看到柯伊动了。
“你回来得真早。”德洛丽丝挑眉,“天都还没黑,不去喝一杯?”
“让一位女士在我的门前等待太久,不是什么礼貌之举。”柯伊将房门打开。
“谢谢你的体贴。”她跟着走进了他的房间,“哦,迷情酒馆的失名者——委托完成率近乎一百——真是个乱中有序的房间。”
“请便,”柯伊没在意她的打量,按照自己的习惯吃下三片药,随后走进厨房,热了一些小菜,摆在桌上,“不算丰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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