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门吱呀呀地开了,走出那个望眼欲穿地身影。
跳下车,两步跑到面前,用力拥抱。
“好久不见。”
第63章 六二、新岁
“大早上就跑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路帆不无嗔怪地瞪了一眼,把她往怀里揽了揽。
昨天回来以后懒得收拾,只拿了洗漱的东西出来,带回来的衣服还没整理。早上出来得急,又怕声音大吵醒了屋里的人,套了件单衣就出来了。一路上骑着车,风迎面扑过来,早就把她冻透了。但是想着能见到路帆,心里燃着火,再冷的天也不足为惧。
“不冷。”
“傻呀?这都什么时候了,穿这么薄,还不冷?”
许千咧开嘴笑,把所有想说但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的话都藏进笑容里。
“把车锁了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你上班吧,我就来看看你。”
“这才几点,早着呢。天冷。车放这儿吧,我送你。”
许千看着她,满足地点点头。
只要你出现在视线,世界就变得温柔起来。
上了车,朝着许千家缓缓驶去。路帆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衣袖下落,刚好露出白皙的手腕和那只手镯,小巧、简单。
“‘皓腕凝霜雪’呀。”
“什么?”
“没什么。”许千抿嘴偷笑,把这句点评藏了回去,“老师,北高什么时候放寒假?”
“还得二十多天吧。你也知道,咱们学校在放假这事儿上一直能拖就拖。”
“你现在带几个班?”
“除了我自己带的班,还有一个科任。跟你们那会儿一样。”
“俩晚自习?”
“对。怎么,有事呀?”
“想晚上约你出去。”
“你先老老实实在家待两天。假期这么长,急什么呀?”
“哪儿长了?我们2月20几号就开学了,加起来也就一个多月的假期。过年那几天又不能在一块儿,能不急嘛。”
路帆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看见后座上的小孩一脸愁容,两条眉毛拧到了一起,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还能笑什么,笑你呗。斤斤计较的,就差这么几天?”
“差。”说完之后,还觉得态度不够强硬,又加了一句,“很差。”
许千是在假期的第七天才顺利住进路帆家的。如她所想,妈妈果然没说什么。她倒是问了要去哪儿,许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搪塞她,还很大方地主动给了张淳的电话和地址。张淳那边没得说,自然全力配合,并在电话中热情祝福许千和路帆“百年好合”。
之前给她的那副备用钥匙一直没收回去,许千趁着路帆在上班,把行李偷偷摸摸推了进去。本来以为能让路帆小小地措手不及一下,进了房间,发现事情好像也不尽然。能看得出,床单被罩都是这几天新换的,屋子里还飘着洗衣液的味道。桌椅柜子上都是一尘不染,甚至能倒出影子来。
她早就在等她。从她回来的第一天起,就在等她。
许千沉默地把东西一件件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好,克制着鼻酸,让自己在这段感情中表现得没那么感性。可是她控制不住。就算之前被路帆伤害得那么深,她还是忍不住自问是否配得上如今路帆给她的这些偏爱。
她想起分班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心头萦绕不去的恨意。当时怎么就那么恨?甚至在梦里都想杀死她。明明是爱着的,自始至终,从头到尾,这份爱都没退去过哪怕一秒。为什么,我曾经那么认真地恨过你?
那天晚上,路帆刚巧有晚课。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她像平常一样把钥匙插进锁孔,旋了半圈就开了。她愣了一下,以为早上出门忘记反锁。推开门,看见客厅亮起的灯盏,才明白是她过来了。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你今天不是有晚课嘛,我就自己来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吃饭了吗?”
“我看你柜子里还有点面条,刚才煮了一碗。”
路帆故作戏谑地挑挑眉,“呦,许老师会煮面条呀?”
“怎么不会?小时候就会了。”许千扬扬下巴,“我会做的可不止面条呢。”
在家待的这几天,她没怎么闲着,几乎一整天都在厨房和楼下的菜市场之间两点一线地奔波。这是国庆回来的时候立下的“壮志”——要给路帆做饭。
早在期末复习的时候她就开始琢磨了,手机上下载了一堆做菜的app,没事就看人家做菜的视频。她知道这么看没什么大用,只有实操起来才能检验本领。但毕竟是在学校住宿,条件有限,没机会让她练手。不看吧,又总觉得没什么底,怕回来之后在路帆面前出洋相。
这就好像高中上学那会儿写作文。自从知道了写出来的东西路帆一定会看,每次考试,她都格外用心地写,哪怕是无聊至极的题材也使出浑身解数。不为分数,只为让路帆看到她在认真做事。这一次,她想让路帆看到,她真的很想和她共同撑起生活。
两个人又简单聊了一会儿,许千就说困了,要去睡觉。路帆明白她是想让自己好好休息,也不推脱,不再继续话题,点点头去洗漱。
临睡前,许千定了早上五点的闹钟。她从没这样期待过早上、期待新一天的到来。明天将会是不同的。明天以后的生活,将是崭新的生活,有她,有路帆,她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各自承担起生活的一部分。
她忽然想到了很小的时候常听大人们提起的一句话,说夫妻夫妻,其实就是“搭伙过日子”。她们现在算是在搭伙过日子吗?
不止。她们是在共同经营一段人生中重要的回忆——老了以后再提起,都忍不住感慨万分。
终于终于,我不再是你生命中短暂停留的过客。
一直住到了腊月二十五,周梅催她回家,许千才依依不舍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搬回去。这时路帆已经放假了,好不容易迎来了两个人整天都能待在一起的“天赐良机”,却又要被拆散,许千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我不想走。”
“大过年的哪儿有不回家的。”
“他们又不缺我一个。”
“胡说,你爸妈就你一个小孩,怎么不缺你一个?”
“我妈都再婚了。”
“再婚了你也是她的小孩。”
“我不想去那个男的他们家,我都不认识。”
“那你让你妈妈自己去呀?”
“……”
许千不再争辩。她知道,她最想说的话,永远没有机会说出口。
她在意的哪里是周梅那边?和继父虽然不熟,但是能感觉到,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对妈妈也很好。刚回来的时候,她就被带着去见过继父的父母,也都是很和蔼的老人,不论是对周梅还是对许千,都很和气。
她介意的,是路帆。她知道,她走了以后,路帆多半要一个人过年了。
大年三十的时候可能会去大爷家,但那也是不情愿的。自从高二路航那件事以后,路帆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处理好这段关系,对大爷一家,有一种许千不是很能理解的愧疚。至于她前夫那边,许千以前一直以为他们是“和平分手”的,前几天一次聊天才得知,原来她前夫父母那边对路帆的印象不太好,觉得她太强势、不近人情之类的。
一想到合家团聚的日子里她要身不由己地跑到别的地方去凑数,而不能陪在路帆身边倒数新岁,许千就一肚子委屈。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路帆永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明明自己心里也不想她走,可就是不做任何挽留。
她不喜欢这样。她不喜欢做那个一味倾诉的人。她希望这段关系是平等的,不存在老师学生,不存在大人小孩。她想哭,她会找路帆;反过来,路帆也该是这样,会有情绪,会不开心,会遇到烦心的事情想找人喝喝酒消消愁。只有这样,才算伴侣。
“三十的时候,咱们能打视频吗?”
“你要是方便的话,就打呗。”
“我想和你一起倒数。”
“好呀。”
“你会想我吗?”
“才分开几天。怎么这么黏人?”
“你会想我吗?”
“会。”
“真的?”
“真的。”
大年三十那天,春晚主持人对着全国的观众拜年。许千拿着手机,躲在没人的房间里,跟路帆视频。如她所想,路帆真的是一个人。
“就你自己吗?”
“嗯。”
“不对。还有我。”
“对,还有你。”
“要倒数了。”
“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你记不记得高一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发过消息。”
“记得。”
“十,九,八,七……”
“五,四,三,二……”
“一。”
“路老师,过年好。”
“许老师,过年好。”
客厅里,大人们互相恭祝新年的财运平安,孩子们跑来跑去,说着吉祥话,讨来压岁钱。窗外的天空升起一簇簇烟花,色彩斑斓,释放着夺目的光热。
房间没有开灯,原本是一片黑暗,此刻也被照亮。
刚认识你的那年,我以为你是我窗子里漏进来的月光。没想到相逢之后,白昼黑夜,都因你而存在。
路帆,再给我点时间。让我鼓起勇气,好好讲一句“我爱你”。
第64章 六三、醉
大年初三的早上,许千如愿以偿地跑了回来,连同一条鱼、几斤排骨鸡腿、好多青菜。
路帆开门的时候被她吓了一跳,打量了半天。
“你要干嘛?”
“做菜啊。”
过年这几天,天天趴在厨房门口偷学。再加上年前的练习,她现在有九成把握给路帆做出一桌还算不错的饭菜。菜单早就想好了,蒸鱼、糖醋排骨、酱鸡腿,再炒点青菜。做不出满汉全席,至少要让路帆眼前一亮。
“许老师,你学的是烹饪专业吗?”
“对,明年就考厨师证。”
“我给你打打下手?”
“用不着,你去再睡会儿吧。”
“行啊,那我就不管啦。”
路帆点点头,去客厅坐着了。嘴上答应着,心里当然不敢完全放松。她不怕许千做出来的东西半生不熟、不好吃,而是怕动刀切了手、动火烧了头。年前倒是也看她做过菜,但就是放不下心,心里面对她的印象还是高中时候那个毛毛躁躁、需要人照看的小孩,一个不留心就会出差错。于是把电视的声音调低,一边看着电影,一边瞄着厨房,时刻准备支援。
许千哪里知道客厅里还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潇洒地洗菜切肉,快要在狭小的厨房里跳起舞来。一想到这顿饭是做给路帆吃的,心里就高兴得要飞起来。她甚至在想,以后真得上个进修班,考个厨师证,这样就能做更多好吃的给她吃。
怎么办啊,这么喜欢你,我是不是要完蛋了呀?世界上那么多好东西,要花多大力气、攒多少钱,才能全都拿给你呀?
一心二用总是容易出差错。许千一边洗着菜,心里盘算着有关路帆的事情,没留心身后煮着排骨的锅。沸水从盖子里鼓出来,迅速占满了灶台。
路帆一扭头,看见厨房那边蒸汽四溢,急忙赶回来,关了火。
许千回身看见路帆,又看看灶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刚刚膨胀起来的一点小小的骄傲像浮在空气中的泡沫一样轻易破裂。虽然路帆什么都没说,她还是有点下不来台的感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洗菜来着,忘了拧到小火了。”
“你继续收拾菜吧,灶台这儿我帮你看着。”
“不用,我自己看着就行,你回去吧。”
“反正我也是闲着。我怕我一不留神,你把我厨房点了。”
路帆的本意是想开开玩笑。她这人一向如此,嘴上不饶人。她以为许千和她待了这么久,早就了解了,不会往心里去。然而这句话刚一出口,许千的眼神就变了。她一句话不说,转过身继续洗菜,周身的气场却明显能感受到变化,冷了许多。
路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本身是件很小的事情,越解释越乱,没什么好说的。可正是因为没什么好说,才难处理。她知道刚才自己一句无心的玩笑一定已经在许千的脑袋里延展出复杂的网络,最后通向了哪儿,谁也说不准。
这孩子。总是这么敏感。
她默默地退出了厨房,给许千一点安静的空间。
许千听见她走出去了,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稍稍放下了一些。她确实在计较路帆说的那句话。总是把她当小孩,难道要等到路帆老了以后,她才能当大人吗?
那是母女,不是爱人。
做好了菜,碗筷都摆上桌,许千让路帆等一下,背上包,自己拿上钥匙出了门。路帆问她去哪儿,她不说,再进门时从包里掏出十听啤酒。
“路老师,喝吗?”
路帆没想到她下楼是去买酒,有点懵。她知道许千喝酒,但不知道她已经敢当着她的面喝酒了。
“你不喝的话,这些就都是我的了。”
“不要命呀,喝这么多。”
“这算什么,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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