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把粘上糖的糖葫芦放在撒满芝麻的案板上,待放凉后就可以吃了。
秦小满第一个品尝,一口一个山楂果儿,吃完一串原地蹦着转了个圈儿:“这味道妙,酸酸甜甜,好吃!”
“今天最多只能吃两串,小心酸倒牙。”柳柏嘱咐。
“没问题!”秦小满今天又是羊肉又是糖葫芦的吃美了,他答应的爽快。自己的两串糖葫芦吃完了,他又拿了两串:“我给我的好朋友尝尝。”
郑守坐在屋门口锯着一块儿木头,他想做个木头架子给秦小满放脸盆。秦小满以前洗脸会把脸盆放在木头凳子上,但是这样弯腰很费力,而且秦小满冒冒失失,经常会把脸盆从凳子上碰下去,水洒在地上还好,有时候洒在身上容易着凉。他原本空有想法没有手艺,但郑青山帮了他大忙。
郑青山是个孤僻的老人,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可他自身条件并不差。
郑守也是最近才知道,郑青山年轻时候是村里的木工。木工不同于木匠,木匠是做家具摆件儿干活儿精细
的,木工则干是搭房梁造木桥的活儿,不过赚得比木匠多。而且郑青山两样都会,一些寻常的木匠活儿根本难不倒他。
郑守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要拜郑青山为师,学做木工,但郑青山拒绝了,拒绝的原因他给出了三点:一是他和郑守现在的关系是爷孙俩,用不着拜师,该教的自然会教。二是做木工要走南闯北到处揽活儿,影响成家,他不建议郑守这样。最后,他觉得郑守有做木匠的天分,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
郑守听从了郑青山的建议,他计划用三年学成手艺,再用两年赚钱,赚了钱就可以......
“哥?”
“哥?”
“想啥呢?”
郑守回神,刚刚想着的人出现在面前。
秦小满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你看我哥夫做的!我拿来给你一串,一会儿再去给苗姐儿一串。”
他把糖葫芦塞给郑守:“你快尝尝。”
郑守木讷接过。秦小满在他身旁蹲下,开始喋喋不休:“你知道我今天中午吃得什么?羊肉片儿!我包了两片儿给你,你吃。”
“怎么样?是不是香死人?”
“刚从热水里烫出来蘸着蘸料吃更香!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肉的香味儿裹着麻酱椒麻油,现在说我还流口水呢。”
“我和哥夫说了,下次还这么吃,等下次你也去,带着郑爷爷,咱们一起。”
“除了羊肉片儿还有羊肉面,我哥夫抻出来的,细细的面条儿,可好吃了,再撒上葱花香菜,我保证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吃的面条儿。”
“鱼哥儿一直夸我哥呢,他还带走了很多糙面儿馒头,说是要带到大麦乡的店里去卖。我觉得城里那些有钱人一定也会喜欢。”
“你说我哥夫咋这么厉害呢,他说过两天还给我做肉酱吃,用肉酱拌面条儿。”
“你最近和郑爷爷都吃的什么?”
......
“嗨呀,我得走了。”
郑守还沉浸在秦小满的话音儿里,秦小满说着的时候,他随着秦小满仿佛一起经历,一起开心,他喜欢听秦小满说话,可这样的时间太短暂,倏忽一瞬:“你要走了?”
“嗯呐,我去看看苗姐儿,明天再来找你。”
“走了啊。”
秦小满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跑了,徒留下郑守望着他的背影一脸落寞。
秦小满吃了羊肉浑身是劲儿,噔噔噔没几步跑到坡脚:“苗姐儿!苗姐儿!你看我带啥好吃的来了?”
坡脚下的小院儿静悄悄。
秦小满又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他探头探脑的凑到门口,扒着门缝:“苗姐儿?在家不?”
“在,来了。”苗姐儿终于从低矮的茅草屋里走出来,只是脸上满是悲伤的神色。
秦小满身上的精气神弱了下去,他顿了顿:“苗姐儿,你咋了?”
“我”话一出口就是两行清泪。
“别别别,你别哭啊。”
“出啥事儿了?”
“我爷没了。”
吴爷爷的精神打头几天就已经不大好了。他知道自己一走,只留下吴奶奶和苗姐儿两个,老的老少的少,没有个男人帮衬,容易遭人欺负,而且这家成了绝户。他心里愧疚,他怕苗姐儿长不大了。
他拖着这件事迟迟不肯离去,最后一天,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愧疚的看着苗姐儿:“爷爷啥都没能给你留下,吴家也没人能帮忙照顾你们。往后要是和你奶奶过不下去了,就去求求柏哥儿吧。”
“最后也只有他,能给你们一条活路了......”
黑山村响起了一股微弱的哀乐。吴爷爷的丧礼很简单。大儿子吴疾装聋作哑不操办。小儿子没办法,硬着头皮和吴家的几个长辈用一张草席将吴爷爷下了葬。
秦小满帮了不少忙,天很晚了才回去,柳柏和秦锋只当他是出去疯玩儿了。
“我没玩儿,我去找苗姐儿了,苗姐儿爷爷没了。”
“什么?!吴爷爷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柳柏惊诧。
秦小满蔫头耷拉脑的:“丧事都办完了,根本没有时间传消息。”
“吴爷爷今天傍晚走的,走了就下葬了。”
“席面没人管吗?这么简单?其他吴家的人呢?苗姐儿呢?”
“苗姐儿和吴婆婆在给吴爷爷守灵,守着一根蜡烛,吴爷爷没棺材。”
“其他吴家的人都好冷血啊。”
秦小满原本很悲伤,说到这儿开始控诉:“整个村里姓吴的,算上吴栽统共来了五个人。他们抬走吴爷爷埋在后山坡上就走了。”
“为什么?他们怎么对吴爷爷这样?”柳柏也气愤,紧跟着不解。
“这事儿......我好像知道点儿。”秦锋看了柳柏和秦小满一眼,见他们齐齐望过来,继续道:“听说吴爷爷和吴奶奶在快四十岁的时候生了个女儿。”
“四十岁?”
“女儿?”
在黑山村,生孩子都在二十岁左右,早的十三四就生了。
“没错,吴爷爷和吴奶奶一直想要个女儿。”
“为了生下这个女儿,大儿子吴疾,小儿子吴栽和吴爷爷吴奶奶闹了很大矛盾。”
“为啥啊,那管他俩啥事儿。”秦小满义愤填膺,好像在他那里,吴疾和吴栽是很坏的坏人。
“要不说你傻呢,天天长个吃脑袋。”秦锋点秦小满额头:“这女孩儿生下来以后不得吴疾和吴栽照顾?生这孩子的时候吴疾都快二十了,吴栽也有十四五,说是他俩自个儿的闺女都不为过。”
“你说就说,点我做什么,很疼的!”秦小满跳脚。
“后来呢?”柳柏问。
“后来,这女孩先天身体不好,吃了很多药,两三岁的时候没了。”
“这么说......最多也就是自己家里人关系不怎么样,其他亲戚为什么那么冷漠不愿意帮忙?”
“踩高拜低是人之常情。”
“就这样?”
“具体点儿,其他吴家人,一是觉得吴爷爷要女儿这事儿挺挂不住面子,说得不好听点儿叫老不羞。二是,这老两口重女轻男,人家觉得他们太奇怪,拎不清。三嘛,吴家人更希望和吴疾吴栽打好关系,毕竟以后和年轻人来往更多。最后,黑山村姓吴的不多,在村里不团结,日子基本各过各的。”
“我知道了,他们姓吴的,血都是冷的,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秦小满一脸肯定的下结论。
柳柏皱着眉头,深深叹了口气:“等吴爷爷头七过了,把苗姐儿和吴奶奶叫到家里吃顿饭吧,吴爷爷一走,最难过是她们。”
秦锋看着柳柏难过的样子,心里更难过。
黑山村好像总是这样,人们追求平淡温馨的日子,是因为这日子难得,没人看见的犄角旮旯,家家户户都有藏也藏不住的悲伤。
就像今晚,难过的不止吴奶奶和苗姐儿。
第63章
天空灰蒙蒙,是个大阴天。
时值正午,大麦乡街上的人不多,食肆里生意也惨淡,全没了往日的热闹气。倒是有一处——街边的廖家食铺,往来人很多,门口甚至排起了长队,人们在争抢什么东西。
“欸,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插什么队啊,去去去。”一个麻衣草鞋的瘦小伙驱赶一个衣着潦草的小孩儿。
几个媳妇婶子七嘴八舌:“是这家不?”
“就是这家,听说前阵子新出的馒头,又便宜又好吃,我家那口的吃完了整天念叨呢。”
“你说以前廖记食铺的东西味道平平,怎么现在突然有这么好吃的馒头了?我看厨子也没换。”
“嗨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廖记食铺的账房,就是那个很俊俏的小哥儿,叫姜什么,他带来的,说是乡下的一个朋友做的。”
“哟,乡下?那可了不得,有这手艺,能在大麦乡开店了吧?”
人们议论纷纷,廖记食铺门前热热闹闹,姜鱼一边打包馒头一边收钱记账,脸上的笑比知道能跟着黄夫子读书那天还灿烂。
柳柏对这些一概不知。他正忙着和面揉面,姜鱼告诉他,每天最少要蒸够五锅两百多个馒头,天亮前会有人拿到大麦乡去卖,每个馒头一文钱,相当于在原先的价钱上翻了一倍。
这么大的赚头,柳柏和秦锋铆足了劲儿,每天凌晨就起来点火烧锅蒸面。不过,先不说两个人能不能忙得过来。就说外屋那口有点儿年头的老锅,锅底是越烧越薄,指不定那一天就要被烧破了。秦小满屋里倒是还有一口,是秦二叔一家当年留下的,年头已久有些糟烂不说,关键是锅太小,灶台太低,不然当年秦二叔也不会丢下。眼见着家里不论人手和锅都不够用了,姜鱼偏还来了信,说是买卖异常红火,让柳柏和秦锋每日再多做些,争取做出十锅来。
这可愁怀了柳柏:“我们怎么样也做不了这么多呀。”
“光我们两个人肯定不行,咱们得找帮手,你忘了苗姐儿?吴爷爷今天过头七了。”
“嗨呀,是吗?”柳柏精神一振:“那快叫小满,让他把吴奶奶和苗姐儿请过来吃饭。”
柳柏一早就合计好了,既然这糠面馒头的主意是吴奶奶出的,那做生意赚银子也得带着吴奶奶和苗姐儿,要不然这银子他赚的也不安心。再说,吴奶奶和苗姐儿孤苦伶仃,现下正是需要帮一把的时候。
吴奶奶和苗姐儿来的很快,如果柳柏不找,她们今天也是想来找柳柏的。原因说出来很现实也很简单——吴爷爷刚一走,她们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
“大伯把家里的粮食扛走了一半,说是要替我们保管,可说不好会不会还回来。”苗姐儿面露愁色。
她话说的含蓄,其实谁也知道,这粮食定然是要不回来了。
“二叔听说大伯的事,过来把农具拿走了,没有农具,明年开春咋耕田呢?”
“这都不是最要紧的。”吴奶奶是个很慈祥的老人,满头银发镌刻着岁月的痕迹。她一辈子与人为善,末了,实在不理解自己怎么生出了这样两个儿子,她感到陌生的心惊:“老二是想要占地。”
“占地?”柳柏不明白:“那是村长划分了的,他怎么敢强占?”
秦锋眉头一压:“吴爷爷没了,吴栽身为儿子种了这地,说不好是继承还是强占。”“况且,他要是对外说,吴奶奶和苗姐儿干不了农活,他帮一把,不仅没法儿挑理,还得夸他一句孝顺。”“但是这地种完之后,收的粮食放进谁家就不好说了。”
吴奶奶眼中泪花闪动:“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她想不明白,她感觉到两个儿子陌生的让人心惊。那不是她当初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时候被人掉包了呢。
“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没有心肝!”对着一个老人和孩子做得这样绝情。柳柏生平头一次产生如此愤恨的情绪。想当初柳大龙对他那样,他也不过是想:算了,从此以后别再有牵扯就好。
“别气,别气。”秦锋轻拍柳柏后背:“他们不过是看吴奶奶和苗姐儿没有依仗才无所顾忌。”“这样也好,让村里人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也让吴奶奶和苗姐儿同他们断干净,省的以后缠着吴奶奶和苗姐儿,打她们钱财的主意。”
她们哪儿还有钱财。“秦大哥,您这是?”苗姐儿一双清透水灵的大眼睛带着希冀看向秦锋。她们现在只剩下这一棵救命稻草了。
秦锋转头看向她:“柏哥儿想带着你一起蒸馒头,你愿意吗?”
苗姐儿看向柳柏。
柳柏点点头。
苗姐儿愣在原地,她不敢相信,不,她从未敢这样奢求。她知道糠面儿馒头的火爆。前两天一直有人发酸,尤其是住处挨得近的几家婶子,一在院子里做活的时候就说:“看柳柏多聪明,转头拿着糠面馒头做起生意来了,听说都卖到大麦乡了。”
“真的吗?那可能赚不少。”
“苗姐儿,他跟你们分钱了吗?”“以后你们有了钱,别忘了婶子几个啊。””婶子等着靠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呢。”
“你说柳柏,光想着自己赚钱,也不为村里想想,让咱们也跟着沾沾光。”
“沾什么光?““能从他手里扣出一分钱算你厉害。”“没看苗姐儿她们现在还啃黑窝窝呢。”
“苗姐儿,你去找柳柏要啊,糠面儿馒头是你家做出来的,你得去要钱。”
苗姐儿很不爱听这话:“糠面儿馒头能好吃,全是柏哥儿手艺好,他做出来的馒头不是我送去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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