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玦心脏悬空一瞬,琢磨起了医生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的像是他的嗓子再也说不出来话了一样?
小写字板兢兢业业再次发挥作用。
【意思是我恢复的会很艰难吗?】
蒋医生笑的慈祥,像是硬生生从皮肉里挤出来了点笑意:“怎么会呢连先生,病人在恢复期间需要保持良好的身心环境,您不要胡思乱想。”
连玦想要翻身下床,揪着医生问个明白,但是蒋医生已经脚底抹油偷溜出了病房门。
过了不久,一个护士到病房敲敲门。
“连玦家属,蒋医生要您去一趟办公室。”
陈行间笑着应声,垂头擦着方才不小心飞溅到他手指上的汁液,只是动作看上去比着以往要沉重些。
“小玦,你的嗓子不用这么担心,医生只是叫我过去了解了解情况。”
他将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表情看上去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说出的话怎么听都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连玦皱眉看着陈行间出了门。
指节不自然地搭上了自己的喉咙。
这是闹的哪一出?
护士看着连玦服过药之后,开口安慰道:“您也不用担心,蒋医生的医术很好的,要不然我们医院也不会花了大价钱把他从别的地方挖过来。”
“其他私立医院都争着要蒋医生过去坐诊呢。”
连玦的思绪被打断。
他微微仰头,对着护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一对亮晶晶的杏眼微微眨动,像是一只漂亮精致的小猫。
护士的心立刻被击中,周围像是冒起来了粉红泡泡。
连玦忽然拉过那位护士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摩擦,轻轻写下几个字。
小护士兴奋的面色通红,激动几乎能从眼睛里漏出来,身上的魂已经被连玦勾跑了。
她弯着腰,周围被连玦身上香香的味道笼罩,视线之下又是连玦白皙还透着粉的指尖,在她的手掌上写写画画。
啊啊啊啊啊,没人告诉她今天只是例行查房也会有这种福利啊!
刚才跟着蒋医生出去的那个男人也很帅,但是在外面脸也太臭了,不喜欢,还是这位躺床上浑身香香的病人先生更好亲近一点。
护士将将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努力地辨认着连玦狗爬一样的字体。
兴许是连玦的字体实在是太抽象,连玦拉着小护士的手写了好几遍,那小护士这才明白连玦的意思。
“您问蒋医生来我们医院多久了吗?”小护士确认道。
连玦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写字板上又新添上一行字。
【可以拜托你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小护士激动过后,立即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你别看着蒋医生很年轻,实际上他是我们医院的老人了,很久之前就来了我们科室,到现在可能有个七八年了,医术高超,为人也很不错。”
蒋医生在这里已经有了七八年,医术也不错,这样的人会被陈行间收买吗?
连玦有些迷茫,辨别不清真相让他有些烦躁。
他仰头看着那位小护士,唇角弯起一丁点的弧度,认真对人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小护士连忙摆摆手:“这有什么啊,整个科室都知道的,我只是恰好帮了你一点小忙。”
眼见小护士还有再继续把话题往下延展的趋势,病房的房门忽然被人突然敲响。
阴沉的语调当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小玦,聊的还开心吗?”
陈行间斜靠在门板旁边,目光在此时宛如利刃,视线焦点落在了他们现在还在交叠的手掌上,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
小护士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慌忙将连玦的手放开,逃命一样窜出了病房。
陈行间看了眼那小护士逃开的背影,随后慢条斯理地将凳子拉开,坐在了连玦侧边。
连玦白皙干燥的掌心随意搭放在被子上,手腕处淡青色的血管一直延伸,直到没入宽大的袖口。
陈行间眼神微眯,抬手握住连玦的手掌,与他双手交扣。
连玦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掌心,两人的血管隔着薄薄的皮肉相贴,暗红的涌动的血液奔腾,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雀跃沸腾。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脉搏同频共振,短暂又热烈地将人勾连。
连玦吓了一跳,另一只手努力地掰着陈行间的手掌,但是不管怎么努力,陈行间都只端坐在椅子上屹然不动,宛如一座沉默的大山。
“连玦,从我身边跑开了几周,把你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给忘了吗?”陈行间额头发涨,强忍下心中的怒气,“你愿意让那小护士拉你的手,但是不准我拉。”
一口郁气堵在心口,陈行间面色漆黑如墨,百般隐忍,生怕自己太难听又把连玦气的难受。
最后只憋出来三个字,只敢从胸腔里闷闷地溢出来:“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外人可以,他就不行?
【你是我什么人,我拉谁的手跟你什么关系?】
连玦皱眉,既然手挣脱不开,索性就由着陈行间去。
过了半晌,陈行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闷闷的带着点哑,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我们签了结婚协议,我是你的合法配偶我想和你拉个手,是很过分的要求吗?”
连玦这回倒是有了反应,重新用脸对着陈行间。
他盯着陈行间的脸,无情的字词从嘴里吐出。
【和我离婚。】
【
第69章 别回头看
“连玦,别跟我开玩笑。”
他和连玦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的勾连,每次连玦从他身边跑开,他总能安慰一下自己,他和连玦是过了明路的,连玦怎么也逃不开。
要是这么一点点的勾连也被斩断,陈行间失神,有些想不到自己还能靠什么活。
陈行间脸上艰难地挂着笑,又重新拿起了方才收在衣服口袋里的水果刀。
“想吃什么水果呢,吃块橙子好不好?我记得你以前在家里会喝橙汁。”
连玦锲而不舍地解释。
【我认真的,我要跟你离婚。】
“就吃橙子吧,维生素丰富,对你的嗓子也好些。”
陈行间垂下眼眸,没理连玦的话,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不想回。
连玦的烦躁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到今天为止他被关在这间小病房里已经有整整三天,这三天陈行间几乎是寸步不离,时不时还佯装瞧不见他讲话。
他再次重申自己诉求。
【陈行间,我从来都没再跟你开玩笑,我想离开你是认真的,想和你离婚也是认真的。】
陈行间微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眼神中无奈和恼怒交织,滚动的情绪找不到出口。
他的齿间咬破了下唇,痛意勉勉强强让他找回了几分理智,还能让他没有当即风度全失,像是疯子一样把连玦扑倒。
水果刀被砸在桌台上,陈行间看向连玦,缓缓开口:“连玦,我不同意。”
“我早就说过,没有我的同意,你逃不开。我给了你一周的时间去藏,我的人找到你只用了三天。若不是我被老爷子绊住了脚,你到云城住到高萍家的第三天,我就能把你拖回来。”
“连玦,不要再试图做无谓的挣扎,把我逼急了,我真的会让人铸出一座纯金的笼子”
陈行间的手掌威胁似的落在连玦的后颈,摁上了那一层薄薄的软肉,神色阴鸷:“然后,把你关进去。”
从此往后连玦只能见到他一个人,一人三餐由他亲手去喂,为他装扮上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结,像是小猫,真真正正属于他的漂亮小猫。
哪个傻逼说爱是放手?
情到至深,爱意会和骨血融为一体。
只要心脏还在跃动供血,他和连玦便分不开。
他也是认真的,连玦要是有胆再从他身边跑开一趟,这件事便在没有斡旋回转的余地。
这些天以来他的面前伪装的良善柔和的面皮终于被撕毁,连玦的心口颤了颤,不久前做的光怪陆离的梦似乎有了实感。
就像是下一秒,他就要被关进笼子里,然后被陈行间吞吃入腹。
连玦下定了决心,半个身子忽然扑倒在小桌板上,握紧了方才放在上面的水果刀。
陈行间的面色终于变了变:“连玦,你胡闹什么,把刀放下!”
连玦将水果刀的刀刃贴在自己的脖颈,薄薄的刀刃下就是正在跃动的大动脉,是贯通整个身体的重要生命节点。
刀刃偏移一寸,血液便会顿时迸溅而出,人在短短的几分钟便会快速失血,最后变成一具僵冷的尸体。
连玦舔了舔干涩的唇。
【我要离婚,我要走!】
陈行间今日是一时大意,这才让他拿了刀,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今天不成,同样的招数再也别想在他面前用第二次。
“连玦!我们可以再商量,小心着刀!”
陈行间神色紧张,目光一寸也不敢从连玦身上移开。
这刀不是普通的水果刀,是瑞士军刀,以前他顺手把玩,今日恰好用了这刀给连玦削了水果。
“连玦,你可以同我自己置气,但是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你一个手抖为这我这么个烂人把自己的命也搭上,这种赔本买卖你也要做吗?”
陈行间小心翼翼劝解,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刺激了连玦,将语气放软了好几个度。
“你想离婚,想怎么样我们都可以再商谈”
他轻手轻脚地往前挪动,却引得连玦更加激动。
连玦又将自己的脖颈往刀刃上抵了抵,脖子上沁出来一圈血痕。
【我从你身边离开,就是为我自己考虑。】
他不想再待在陈行间身边,陈行间总是让他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他站在陈行间身边,他就还是个金丝雀,就永远没办法挺起来身子做人。
要靠着离开陈行间证明自己是个独立的鲜活的有实感的人,他这辈子也好可悲。
“连玦!”
陈行间看着连玦脖子上渗出来的血珠,吓的心尖打颤。
“你要离婚是不是?我现在就让赵助去草拟协议,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陈行间从衣兜里拿出手机,输入一串号码。
“连玦,你来看,是不是赵助的号码,你亲自来看我有没有骗你。”
连玦紧绷的情绪微微松弛一瞬,将刀从自己的脖颈上移开,凑近了身子去瞧。
陈行间盯准了这么一瞬间的空隙,抬手制住了连玦的手腕,将他反手压在了病床上。
连玦惊慌地挣扎起来,背对着陈行间把刀刃在空中乱挥。
变故突生。
手里的刀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陈行间闷哼一声,湿湿热热的液体滴落到连玦的掌心。
连玦吓了一跳,大脑嗡鸣,手里的刀自发从手掌中脱落。
连玦的脑袋已经不太会思考,机械地要转身回头看,转到一半时眼睛被温热的手掌盖住。
淡淡的血腥味从手掌上传来,陈行间在身后小心地喘着气,似乎很痛。
连玦情绪回笼,慌乱起来,双手拼命要去拉陈行间的手。
他只想逼着陈行间把他放开,但是从来没想过要把谁给弄伤。
陈行间伤到哪里了?到底伤的重不重,会不会出事?
无数个问号几乎要把他的脑海给撑满。
但陈行间从始至终都捂着连玦的眼睛,下巴死死抵上连玦的肩,不准他再乱动。
他再开口时声线已经有些虚浮,像是隔着一层大雾。
“没关系小玦,不用回头看。”
“只是一个小口子,伤的不重,赵助一会儿就过来。”
“我怕你多想,也怕你愧疚,但是这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处理这些。”
温温热热的液体还在滴落,将他的背都染的湿湿的。
连玦慌张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开口说话,只能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无力感铺天盖地袭来,笼罩住他的全身。
赵助推门而入,入目便是床上的一大滩血迹,将他都给吓了一跳。
他慌乱地冲出门外,拼命大吼:“医生!医生呢?快点过来,有人的腰腹部被划伤了,流了很多血!”
【
第70章 少爷就是不同凡响
身后的重量蓦地被人移开。
连玦呆呆愣在原处,盯着自己手心的血迹红了眼眶,半晌缓不过神来。
“连先生,您先从床上下来,陈先生临走时交代了要给您换个病房。”小护士柔声道。
连玦没应声,像是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了被褥里,闷闷摇摇头。
心忽然像是空下去一小块,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不走。
他想在这里等陈行间。
小护士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无措,也只好陪着连玦在一边坐下。
血迹铺天盖地洇湿了大半个床单,暗红的血迹像是甲壳虫,在褶皱处隐没,又张牙虎爪地出现在亮处。
陈行间仰躺在床上,染血的纱布已经塞满了大半个垃圾桶。
一道狭长的刀口横在下腹处,伤口狰狞外翻,鲜血还在不断外涌。
医生费了一番功夫把血止住,在陈行间的腰间缠上了一圈厚厚的纱布。
赵助在旁边看的牙疼,呲牙咧嘴地把脸转向一边。
“陈总,连先生这回手是下的真的狠啊,不过还好没伤着重要器官,只是口子深了点。”
陈行间嗯了一声,脑海中片段回闪,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有数。”
赵助明白了什么,沉默一瞬,主动岔开话题:“连先生现在只怕是难受着呢,那小护士去劝他也不走,就这么藏在被子里。”
“还在被子里?”陈行间揉揉酸痛的眉心,“这么捂着难受,去劝劝他,给他换个地方,实在不行就把王妈给找来。”
34/55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