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独慎按下放音,让年轻人低沉又生气勃勃的声音充斥狭小的空间,这让他浑身冷意得到里极大的缓解……
他抹了抹自己额角,竟是一头冷汗。
“没有,只喝了两杯,喊了代驾。”江独慎解释,刚刚因过度压力导致视野变窄的症状逐渐缓解,他仰靠在座椅上,悄悄深呼吸。
明朗的声音仿佛镇定剂,又仿佛带着温度,让他重新变得舒适和镇定。
于是他快速地环视四周,并且找到了停车场上方的监控摄像——如有必要,他可以报警确认下情况。
但同时他又不禁思索,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还有谁会跟踪他?按理说,在他脱离江家放弃继承权那一瞬,他对江家的威胁已经解除,那些人理应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
“江哥……江哥?你没事吧?”明朗疑惑的询问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江独慎察觉到,这一瞬,他是多么希望向话筒那边的年轻人求助,多么希望见到对方——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然而,最终他只是简单道。
“那行,我先挂啦,你在车上休息下。”明朗听出了对方声音里的疲惫,以为江独慎是被工作和应酬“掏空了身体”,于是便干脆地应下,还不忘嘱咐:“你等代驾时记得锁好车门,到家发条信息给我。”
江独慎低低答应,白皙的手却攥紧了手机,他动了动嘴唇,想叫住对面的人,但是迟疑之间,明朗已经挂断了电话。
四周的空气仿佛随着重新降临的寂静而再次变得冰冷起来。
他咬咬牙,打电话给安排宴席的下属,叫来了停车场保安,帮他先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在路边等代驾。
第二天,江独慎报了警。
警察调取了停车场监控后却发现摄像头仅捕捉到了一道模糊的侧面背影,对方反侦察意识挺强,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戴着兜帽和黑口罩,而且,那个时间段内出入停车场的车非常多,他们没找到穿类似衣服的车主,对方上车后更换衣着的可能性极大。
江独慎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办法,这边的警察还算负责,答应会尽量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车主的车载摄像头排查。
为了避免独自出门,他甚至在周日把陈德鸣请到了家里做面诊,而不是像以往那样自行前往对方工作的疗养院,他甚至拒绝了明朗周日说要一起吃晚饭的邀请——虽然违背他自己本心。
但他觉得有必要搞清楚跟着他的人是谁后才能见明朗,这样才能确保对方的安全。
他太知道江家那些肮脏手段了。
接下来一周,江独慎经常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有时是在停车场,有时是他中午外出吃饭时,有时甚至是在他的小区里——
他很确信,自己被人盯上了。
第35章
时间又过了一周,江独慎还是对跟踪他的人是谁毫无头绪,这种一无所得让他也有些厌倦起来。
干脆直接动手杀他吧——
江独慎有时候甚至真的如此希望,他冷静地想,要么对方成功杀死他,要么他抓住人弄清究竟是谁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他来摧毁对方。
他失神地望着窗外乌云笼罩阴沉的天空。
暴风雨马上要来了。
江独慎面无表情地拉回视线,黑眼中又呈现一种许久未出现的无机质般的光。
突然,手机的震动拉回了他的思绪。
明朗:【一起吃晚饭吗?小狗期待.jpg】
刹那间,那双黑眼里冰霜融化,重现生机,然而只是一瞬,那光亮又暗了下去。
江独慎强迫自己移动手指回道:【今晚要加班,下次吧。】然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周都有点忙,下周看看。】
明朗马上就回了:【好吧~小狗委屈.jpg】
然后又发:【我也认真工作,小狗努力.jpg】
江独慎抿嘴微笑,也学着回了一个小狗努力表情,换来明朗小狗嗷嗷叫的表情,他加深了笑意,这个年轻人总有这种力量,能够轻而易举将他从泥沼中拉出。
要尽快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他无法忍受一直不和明朗见面。
江独慎眯了眯狭长的眼,眼里久违地露出阴狠的目光。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在他的许可下,新助理走了进来,恭敬地鞠躬然后走到办公桌前递给他一份文件。
“江总,这是您本周最新的日程表,请您过目。”
江独慎扫了两眼,满意地点点头,让对方提前下班回去。
这次的助理他特意招了已婚并且育有孩子的男人,相信能避免一些风险。
助理走后,江独慎没过多久也收拾东西打算回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这两天并没有被监视的感受,仿佛对方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让他稍微轻松了些,产生了想要见见明朗的念头,但马上又制止了自己。
不管怎样,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回到家楼下,门口的保安为他拉开门,并且鞠躬礼貌问好:
“江先生晚上好。”
江独慎点点头,低声回了声“晚上好”,便往电梯间走去。
保安小哥在后面望着对方背影,感叹:“真是人生赢家啊……”每次见到江独慎,他总是不免在心底悄悄唏嘘两句。
买下整层楼的全部三户,开豪车穿名牌,还长得这么好看,实力与颜值并存,关键人品还好,低调又有涵养,每次朝他问好都会认真回应,啧啧啧。
直至对方走入电梯,保安小哥才收回目光,一转身,被身旁一道高大的黑影吓一大跳!
“草……你谁啊?”定惊之后,他才发现这人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对方低着头,把帽檐压得很低,挡住了一大半的脸。
“我是新来的,管5号楼,今天第一天上夜班,过来和大伙打打招呼。”对方带着笑意回答,声音是轻柔的男中音,普通话非常标准,听起来温和无害。
保安小哥这才放下警惕,露出个笑脸:“哟,新来的?挽月公馆这边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我们做保安这行,在这小区算是很不错的饭碗了,工资给得比外面高不少,有时帮住户们搬点东西还能收到小费。”想了想,他又热心地提醒新人:“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咱们得多上点心,也不是说要多唯唯诺诺,就是言语上要保持礼貌,能帮忙的尽量帮……啊,看我这脑瓜子,这些你在培训中肯定也会学,哪里需要我多嘴。”
“不,非常感谢。”男人轻声道谢,然后又像是唠嗑一样笑着随口道:“刚才那位,看起来真年轻,这么年轻就能住进这里了。”
保安小哥也来劲了,毕竟那位江先生在挽月公馆也算半个明星,很多业主都知道这位英俊儒雅事业有成的年轻企业家。
“那是,不仅如此呢,江先生坐拥31楼整层!”小哥一脸钦羡。
“哇哦,那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了。”
“据说是单身,不过……”保安突然有些猥琐贼笑着透露:“没见过江先生带美女回家,帅哥倒是见过几次,还是同一个呢。”
话落,他顿时感到周围阴风阵阵,面前和他穿着相同制服的男人,微微抬头,露出帽檐下阴冷的一双眼——
“呃……怎、怎么了?”保安小哥有些发怵,他没说什么得罪这人的话吧?
然而还没待他产生怀疑,对方又灿烂一笑,原本的阴狠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那可真是不得了呢。”男人笑眯眯道,往上抬了抬帽檐,在大堂灯光照射下,露出了一张端正温文尔雅的脸,他把视线投在电梯间,嘴角微微勾起,低声重复:“那可真是不得了。”
保安莫名觉得有点渗人,又重新防备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刚想去仔细看对方贴在胸前口袋的名牌,男人却已经转过身往大门走去。
他侧过头微微一笑:“下次见。”
*
平静地过了两天,江独慎以为跟踪他的人放弃了,然而,很快,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再次出现,而且这次离他更近,甚至在小区里都能感受到。
江独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发病了,怀疑自己是因为发病产生了幻觉。
因为他并不认为跟踪者能进入挽月公馆——这个在S市出了名安保严密的小区。
然而事实就是,他已经多次在小区门口、花园,甚至是自己家门口的走廊,感受到那道视线。
今天刚好是周六,江独慎决定前往物业要求查看过去一周他那层楼的监控录像。
然而,就在打开电子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在他家门口处,散乱地堆放了一小叠的黑手套,血迹斑斑,手套底下是一滩黑红凝固的血,散发着浓烈的腥臭……
“呃啊啊啊——”
找回四肢知觉的一瞬间,江独慎整个人向后倒去,他瘫坐在地上,只是嘶哑地惨叫,下一秒他疯狂地甩上大门,然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死死抱着自己的膝盖,浑身抖得如同被狂风袭击的枯枝。
过去那抹黑暗又开始侵蚀他的大脑,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沾染着斑驳血迹,无助地在他面前垂下,永永远远,再也无法将他揽入怀中保护。
江独慎捂着头,痛苦地呜咽,紧要牙关控制自己随即产生的混乱反应,他知道自己快要发病了,马上,他就会产生体温调节紊乱,会产生幻听,听到那些令人作呕的声音,继而产生幻觉,一遍一遍深陷在即将被人杀死,以及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死去的混沌噩梦中。
不能这样。
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你难道还要向这些东西屈服吗?
江独慎猛地仰头狠狠撞了几下墙壁,疼痛让他清醒了些,他开始强迫自己深呼吸,回忆和陈德鸣一起开展的那些管理情绪的技能训练。
“老江,它们无法杀死你,你已变得更强大。”陈德鸣的话回荡在脑海,“你觉得无法忍受时,想想你那些成就,或者其他美好的时光……”
美好的时光。
那张桀骜不驯带着痞气的英俊面庞逐渐变得清晰。
那人救过他,和他聊天逗他笑,和他分享自己有趣的生活,带他去探店美食,陪他度过噩梦缠身难熬的夜晚……
那人会因他而开心、激动、生气、悲伤、担忧……
江独慎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到厨房,到处一堆药丸囫囵吞下,他打开暖气,穿上那天明朗给他套上的袜子,套上那晚穿的针织衫,翻出那双黑丝手套戴上——他模仿那晚明朗在他身边的一切。
然后躲到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他开始低声默念正念冥想的引导词:
“我无条件地接受和爱着关于我自己的一切。”
“我是安全和完好的。”
“我的内心非常强大有力。”
“我……”
……
江独慎躲避了一个上午,等他终于平复好情绪后便报了警。
楼道很快就被清洁干净了,小区的物业经理登门道歉了许久,最后强调一定会配合警察查清楚这件事。
好在31楼只有江独慎一个业主,其他人看到警车见到物业的人神色匆匆到处奔波,虽然只是疑惑,但也没传出什么传闻。
警方把挽月公馆多处的监控录像都一并提取调走了,说是一有发现就会立即通知他。
江独慎被折腾了一天,身心俱疲,时针已指向六点,他没有吃中午饭,早餐也只是喝了杯咖啡,但他依旧毫无食欲,甚至连水都不想喝。
他呆坐在沙发上,把电视开到最大声,然后木然地盯着屏幕。
突然响起的信息提示声音把他吓得整个人一抖,他压抑住慌乱的心跳,点开手机。
【今晚一起吃饭吧,好嘛?我去找你。】
是明朗……
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江独慎蜷缩起膝盖,把头埋在里面。
像是一个了无生气的人偶,提不起力气,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低喃:
是明朗。
另一边的明朗迟迟等不到回复,正想着打个电话过去,手机却一震,男人的回复跃然出现在屏幕上。
【改天吧。】
他看着屏幕上简短的拒绝,缓缓沉下了脸。
这已经是江独慎本周第四次拒绝他的邀约,他们已经将近两周没有见过面,难免唤起了他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是,这次男人没有无视他,起码还会回信息。
如果江独慎这次再玩失踪,明朗很确信他们间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得到此为止了,上次他已经向对方充分表达过自己的底线,如果在这种情况江独慎还是选择不尊重他,那就算再难受再舍不得,他也绝无可能再和对方有任何关联。
但偏偏吧,这人虽然不答应跟他见面,但每天信息照常不断,而且还有增加的趋势……
明朗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边就接到了江老板那位好朋友,陈医生的电话。
“老江最近有点事,你多担待些。”他一接通,陈德鸣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明朗一脸懵逼,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地问:“江哥让你打来的?”
那边的陈医生似乎也在忙,估计也是被老友突然“指派任务”的,因此语气有点无奈:“我说不是,你信吗?”
“……”明朗默然,然后就有点想笑。
江老板究竟在想什么啊,自己发一条信息就解决的事,却要让陈德鸣给他打电话?是因为最近总是拒绝他的邀请,所以担心自己生气吗?
陈医生“出卖”好友的行为也是有点意思,直接以反问句肯定了他的猜测,是因为不想帮对方隐瞒?究竟是懒得帮人隐瞒,还是对方也意识到了江独慎有些不对劲,因此并不希望帮好友隐瞒?
“搞不懂你们什么操作……”陈德鸣嘟哝了一句,然后又有些严肃道:“我觉得老江语气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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