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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现在的江独慎不会在意这些，但明朗还是控制不住心中隐隐盘亘的那股憋屈怒火。
江独慎三言两语安抚住眼角抹泪的赵伯，关上房门后，两人目光自然地碰到了一起，大眼瞪小眼。明朗有些紧张，小话痨闭麦了，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开启什么话题，毕竟江家里藏着太多江老板的雷点，明朗生怕提了不该提的事。
最终还是江独慎没忍住，轻笑了声打破沉默。
他嘴角微勾，眼里是两分揶揄，分明是看穿了明朗内心那点小纠结。
“别傻站着，进来坐会儿。”说着，江独慎领着人往里间的小客厅走去。
明朗边走边环视四周，房间很大，布局上划分了里间和外间，家具摆饰尽显奢华，但却毫无生活的味道，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玩具或者记录成长的照片，不像是曾经有小孩住过这里，与其说这是当年江家小少爷的房间，不如说更像是间高级客房。
“我当年也很少住在这里，原谅我无法和你多作介绍。”
明朗眨眨眼，望向江独慎，“哦哦”了一声，然后默默转回头，盯着自己大腿，十指交叉放在腿间的双手仿佛犯了什么多动症一样，手指一直扭来扭去。
江独慎一直凝视他，也不说话，目光神情十分柔和。
似乎是这样的安静和柔和鼓励了明朗，他停顿了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问出来：
“为什么你很少住在这里？这里不是……我是说当年，不是你的家吗？”
闻言江独慎眼角弯出了淡淡的细纹，竟然露出了一种明朗前所未见的，可以称作是高兴的表情，仿佛很高兴被明朗询问自己的过去，很高兴明朗想要知道他的过去。
“我之前说过，我小时候说话晚，江家人认为我智力存在问题所以给我安排了说话和表情训练。”江独慎重新提起他们不久前在车上短暂提及的话题，“他们把我关在一家封闭式管理的治疗机构，因此我很少回来这里。”
“……关？”明朗有些艰涩地指出重点，这个词带来的联想让他后槽牙咬紧。
但江独慎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用安抚的眼神看着他，轻声道：“对，我被关在那家机构将近八年，江家安排了司机每天接我上学放学，直至我上初中开始住校。”
准确来说，是直至江家彻底放弃了他。
“有病！”明朗低咒一声，然后问：“所以刚刚门口另外那个‘小少爷’又是怎么回事？”
江独慎目光平静，声音淡漠：“‘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尤其是当你发现那个篮子存在无数裂缝。”
明朗不喜欢听到江独慎这么说自己，然而这些匪夷所思的遭遇在男人口中就像是在客观陈述一件封尘往事般平静无波，他也没必要小题大做，江独慎已经靠自己的力量从江家这个泥潭中抽出大半身子，剩下的那一步明朗会握住这人的手，倾尽全力牵着他走出来。
“明朗，你不用替我心生不平，这里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的家也不在这，这些人对我而言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江独慎笑着摇摇头，竟主动伸手轻轻拍了拍明朗的肩膀，“我来这里的原因，实话告诉你，不仅是因为奶奶的遗物，江家固然想用这个缘由逼我来，但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解决，之所以来这，还有一个原因——江氏集团内部已经分崩离析，我是个商人，也想看看江家有什么东西可以‘捡漏’。”
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江独慎没有讲出来，那就是他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让明朗了解过去的他，真实的他，他在“诱捕”明朗，引导这个年轻人去探索自己。
“不愧是江老板！”明朗恍然大悟，他现在多少有点唯江独慎是从，跟个江独慎狂粉似的，对他慎哥说的话深信不疑。
江独慎见到年轻人眼里是对他全然的信任，心里熨帖，眉目更是温柔了两分。
“虽然我有这些目的，但刚刚说了只待两个小时的话不假，两小时后我们就走，我想……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明朗余光看到江独慎偷偷蜷缩手指攥住沙发垫的小动作，呆了一瞬，竟一瞬间福至心灵，隐约察觉出江独慎这次带他来江家的真正原因。
江独慎当初身患BPD并且一无所有时就敢跟江家断绝关系，孑然一身出走多年，现在手握瀚江这颗业内璀璨的启明星，羽翼丰满，财力强盛，病情稳定，难道会因为害怕江家才带他一起前往吗？
那江独慎究竟为什么同意他跟过来呢？这些明明都是他的私事，说严重点，甚至是需要保密，不便让第三人知道的“家丑”。
有没有一种可能，江独慎带他来，不仅不怕他知道，反而是……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私事？
明朗被自己的猜想搞得激动异常，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真的——值了！自己在那人身上栽得这么彻底，也彻底值了！他有老婆了！这一秒，他的户籍状态已经变成已婚！
江独慎不知道这人又在脑暴什么才会露出这种亢奋又呆滞的傻表情，他轻咳一声，迟疑再三，还是坦白告诉明朗：“我想带你去我的学校，以及我曾经住过的地方走走，不过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我想去。”明朗几乎是瞬间就脱口而出，不让男人退缩和反悔，他抓住江独慎的手，甚至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江独慎被拽得重心不稳，有些狼狈地抬起手撑在明朗胸膛上，然后又因为手心的热度和结实的触感而红了耳尖。
“我想去，慎哥，你一定带我去好吗？”明朗再次认真地重复。
江独慎不着痕迹地悄悄挪开自己放在那宽阔胸膛上的手，重新拉开距离，推了推金边眼镜，勉强找回一丝从容：“嗯，下午带你去走走……”顿了顿，他换了个说法：“你陪我去走走。”
是他想要明朗的陪伴，是他想让自己那些曾经灰暗污秽的回忆染上明朗的色彩和光亮。
刚挪开的那点距离下一秒便被重新填满，明朗高兴地给了江独慎一个大大的拥抱，鼻间是温暖的味道，这次男人再也没有力气推开，只遵循本心，闭眼沉溺。
两人没能二人世界太久，很快赵管家便来敲门请他们去宴会厅。
因为江独慎只愿意中午过来，导致江家原本安排的贺寿晚宴不得不改成午宴，他们很清楚，就算不更改安排，其他的宾客也会用尽方法打听瀚江老总到达的时间，最终晚宴只会无人问津。
但江家也是耍了些小手段，将江独慎和其他宾客的入席时间故意错开，也是避免万一江独慎像刚刚那样故意给他们难堪，江家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失了颜面。
不得不说江家人虽然小心思很多，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和赵管家打了招呼后，明朗立马起身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像是个准备奔赴战场的斗士一般，但一扭头却见江独慎仍旧翘着个二郎腿坐沙发上，甚至慢悠悠地点了根烟。
“？”明朗懵逼，只见江老板轻飘飘瞥他一眼，含了口烟，嘴角勾了勾：“急什么？”薄唇微启，微微吐纳出袅袅白烟，“人家给你下马威，你不能给吗？”
江独慎深知今天江家的寿宴就是场鸿门宴，而出席的那些宾客们也大概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今时今日的他早已不是砧板鱼肉，不仅要拿到实际利益，谱也要摆够。
明朗稍一琢磨就懂了，只觉得这样的江老板蔫坏得很，他喜欢得紧。
于是在宴会开场后十分钟后，瀚江老总人影都没个，众宾客翘首以盼的人一直不出现，甚至有些三三两两低声讨论起来，说是江家请不回当年的小少爷。
“自然是请不回的，也不看那群人以前怎么对待一个小孩子。”有知道江家当年奇葩事迹的人忍不住吐槽。
“难道还有什么内情？”八卦永远是最受欢迎的话题。
“其他先不说，把年仅四岁的小孩关到一家黑医院好几年，这是什么正常家庭能做出来的？”
“真有这回事？也难怪江家小少爷早早就脱离江家。”
“虎毒尚不食子，太离谱。”
另外也有不了解江家情况的人发问：“江家小少爷？小少爷不是江知行吗？”
“害，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个替代品，估计当年江家还真以为自家小少爷脑子出了问题，没想到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天才……”
主桌上现任江家小少爷江知行听着这些不算小声的“窃窃私语”，脸色愈发阴沉。
“不是让你们去叫那逆子了吗？人呢？”江父自然也听到了不少，咬牙压低声音朝一旁的佣人迁怒。
佣人有些害怕，但还是解释：“我们已经请了三次了……”
“那就再去喊第四次！”江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四周的窃窃私语声停顿了一下，然而却又有多意味深长和看好戏的目光聚集过来。
江老爷子缓缓掀开眼，望向自己大儿子，男人立即垂下了目光，肩膀像是泄了气一般垂下来，但死死咬紧的牙冠显露出压抑的怒火。
“既然你这么着急，何不亲自去一趟？”老人威严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
江父一听，猛地抬头，脸色难看地反驳：“爸，哪有当老子的去请儿子的道理？”
江老爷子狭长的眼微眯，冷声怒叱：“那你这个当老子的，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为什么会给我们摆脸色吗！”
“我……”
就在江家人差点就要不顾那点脸面在众目睽睽下起内讧时，宴会厅的大门终于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入，男人面容冷淡，一身深卡其三件式西装，材质在吊灯照射下显现低调精致的光影错落，着装矜贵却不隆重，不太像来参加宴席的装扮，反倒像是出差过来做什么商务洽谈一般。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虽然也是一身商务式浅卡其西装，但目光凌厉神情桀骜，看起来就很不好惹，一时让人搞不清这人究竟是江独慎带来的下属还是保镖。
毕竟一般没见过这么不可一世的下属，也没见过这么高调张扬的保镖。
然而就在宴会厅内的窃窃私语声到达最高峰之际，角落里一个斜靠在墙上懒洋洋喝着红酒的男人懒洋洋把目光移到门口，看清后面那个一脸炫酷狂拽霸的年轻男子后，狠狠呛了口红酒，猛地大叫一声——
“卧槽！”
第51章
“咳……”远在B市正在和自家伴侣吃着爱心盒饭的明宸狠狠呛了一下，楚焰及时递来一杯水，明总喝了好几口才喘过来，瞪着手机上的信息活像见了鬼的样子。
一般而言明总阅历丰富，平日里又总爱端着一副深不可测的深沉表情，能让他露出这种震惊神色的事情少之又少。
楚焰轻轻瞪了人一眼：“哥哥，吃饭不要心不在焉的。”这个称呼只有他们两人私底下才会喊，听得明宸立即柔和了眉眼。
他恢复成运筹帷幄镇定沉稳的明总，但黑眼仍旧死死盯着手机。
“怎么了？”楚焰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凑过头去看，明宸直接把手机挪到对方眼前。
“噗——”刚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的楚特助直接喷了。
这下轮到明宸淡定地给人递纸巾。
“这是……小朗？！”楚焰接过纸巾胡乱擦下嘴角，瞪圆了眼睛，扒拉过手机再认真看看。
屏幕上豁然是一张半侧身帅哥的照片，拍摄距离有点远，但男人身材堪比男模的优越比例十分抢眼，而在被人精心打扮后更是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骚气……哦不对，是荷尔蒙，隔着拍摄距离和手机屏幕都扑面而来——
确定是他们家穿得人模狗样的老幺明朗。
“霍锐发来的，说在江氏集团的宴会上看到了那臭小子。”明宸挑挑眉，顿了顿，突然有些不悦地点评：“那臭小子，平时和我们出门让他穿得像个人都难，在外人面前倒是骚包得很。”
楚焰听到自家伴侣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很难想象在下属面前一板一眼只会喷洒毒液的冷酷明总，竟然会说“骚包”这种词。
但他还是有些疑问地歪了歪头：“江氏集团？”
“嗯。”明宸应了声，解释：“你不知道也正常，在你小时候江氏在南方房地产行业算得上大亨，也是家族企业，风光过几年，后来没落，近些年早已没了声响。”
“在我小时候……”楚焰忍着笑嘀咕了一句，爱人总喜欢把他当小朋友，好像说得自己多老似的，也就大了五岁。
明宸听到这声嘀咕，自然知道对方的调侃意思，轻飘飘瞥了人一下，也绷不住勾起嘴角。
“不过小朗为什么要去江氏集团的宴会？按理说耀明和江氏应该没有任何业务往来。”江氏和耀明一南一北，虽然耀明也曾在房地产行业被炒得红红火火的时候进军过几年，但也是快速捞了一大笔就跑，发家产业并不是房产，因此楚焰很难理解明朗怎么会和这个家族扯上关系。
“也许答案就在前面这半个侧影。”明宸眼光毒辣，这张照片是以明朗为中心拍摄的，又因为拉近了焦距稍微有点模糊，但他还是捕捉到了照片边缘的半个高挑背影。
两人的距离隔得不远，显然明朗是跟在对方后面走。
果不其然，手机又震动了下，霍锐再次发来的信息佐证了他的猜测。
【明小四是怎么跟瀚江老板混上的？牛逼啊！】
“瀚江？”明宸挑了挑眉，他有些印象，明朗之前得意洋洋炫耀自己参与了公司的大项目，他记得项目招标方就是瀚江。近几年明宸对这家公司也略有耳闻，瀚江是以IT起家后就飞速发展扩张的一家年轻企业，总部在S市，高新科技业内挺有名气，但因为业务方向和耀明有比较大的区别，瀚江在北方也暂时没有大的动作，所以和明家也没有太多交集。
但他对这家企业其实一直有些兴趣。
耀明一直是国内传统制造业的龙头，生产的产品渗透全国人民生活方方面面，虽以制造业发家，但这些年业务早就扩张到了电子数码、通讯设备、高精材料、稀有金属等近代新兴行业，在明宸的发展蓝图中，目前耀明缺的最大两块拼图是金融和科技，科技正是瀚江的拳头主业，而在近两年，瀚江集团也建立了子公司并成功申请金融牌照，正式开始进军金融＋科技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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