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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朗本来有点对自己的多管闲事陷入自我厌恶，正准备走人，这一听就来劲了——我特么竟然还被个小白脸嫌弃了？！
他把江独慎往自己身后一推，一个大步怼到小男生面前，直接用身高碾压对方，低着头勾起嘴角，露出邪气又渗人的笑：“我这样的怎么了？你能有我行吗？”
至于是哪方面的“行”，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还没等被对方气场压制得动弹不得的小男生反应过来，江独慎提高声音喝止：“够了！”
沉默降临，明朗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江独慎避开眼神接触，只是略带疲惫开口：“大庭广众不要闹得那么难看，都……”
“呵。”明朗突兀地发出一声冷笑打断，“这些烂事，不要算上我好吧？”
闹得难看？谁？每次都要在他面前上演这么一出的究竟是谁？
……也是，他也是自作孽，明明可以视而不见，明明可以别去多管闲事，但每次看到对方那湿漉漉黑漆漆的眼睛总是忍不住上去自找麻烦，明明对方回他的信息总是那么两三个字，他却自以为是地觉得这人一本正经回话很可爱，明明对方从没有主动说过自己的事，他却总是一厢情愿一头热地缠着对方唠叨无聊的生活琐事。
甚至现在，还被对方说“不要闹得那么难看”。
明朗既失望又难过，他叹口气，不再打算纠缠，经过江独慎身边时，也许出于最后的关怀，也许带着点报复的恶意，他冷淡地提醒：
“江老板，洁身自爱，保护措施记得做好，小心得病。”
说罢重新跑步扬长而去，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男人僵硬的身体，白如鬼魅的脸色，以及那双仿佛被抽离所有温度，空洞而茫然的破碎瞳孔。
*
那晚的事情后，明朗算是彻底失去结交江独慎的兴趣和期望，但偶尔也会后悔自己最后说的那句重话，他当时说完就跑了起来，余光有捕捉到对方脸上那一秒的怔忡，就那一秒，那人的眼神，至今还时不时扰乱他的思绪，让他有些不受控地发呆。
怔忡之后，对方会是什么表情呢？
每次想到这里，明朗就强行制止了自己，因为内心总会开始有些不安，原本只是稍稍对自己的口无遮拦反省一下，反省到最后那种情绪总是会不断壮大，最终变成排山倒海的后悔与自我谴责。
“你怎么摆这种怨妇脸？”明朗工位在第一排，辛承宇装完水回来经过时看到他黑着个脸，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中标了嘛？锻炼发展的大好机会啊，怎么这副鬼表情？”然后想起那天对方在朋友圈发的那张照片引发的风波，又贼兮兮笑着调侃：“失恋了？”
明朗给他一个大白眼，这损友那天把他坑惨了，他还没找机会收拾这家伙，竟然还敢提。
不过倒也还真的有不小效果，最近他桌上的咖啡奶茶小蛋糕确实少了很多，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辛承宇还想再揶揄两句，远远看到他领导谭经理往这边走来，赶紧溜回座位上。
“明朗，10点开项目启动会，你准备好。”谭经理满脸春风，成功中标瀚江的项目，他不仅脸上有光，在平级那硬气不少，项目若是推进顺利以后还能到手丰厚奖金，而这次竞标的项目材料全程由明朗准备和誊写，作为一个新人吃苦耐劳情商又高，游走在各个组的大佬间哄得大佬们妥妥帖帖，要啥给啥，工作交付准时又不出纰漏，他自然看着这帅小伙格外顺眼。
明朗自然应下，他也十分看重这次机会，能够中标当然不只是他的功劳，甚至他负责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事情，能够从其他竞标人中脱颖而出，最主要是因为他们公司和团队有这个技术实力，而他只是负责把这些实力充分呈现出来，完美讲好一个故事而已。当然，对他自己而言，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中他能跟随技术大拿们学到的思维和技巧。
秉承公司“开短会”的文化，项目启动会简洁高效只开了半个小时，明朗根据前期从技术、产品、运营、客服等不同小组收集回来的工作规划，制定了一张项目里程碑总表，所有事项交付物、交付时间、负责人、预算、需提前多久汇报风险等各类注意事项列得清楚明晰，所有人每周根据总表开总结会，每日根据日任务开站会，共同推进项目落地交付。
会议结束前，领导说下周会和瀚江的对应项目组开一次项目澄清会，让明朗好好准备PPT，明朗前期负责过竞标项目方案PPT，自然没有异议，第一次是画饼和讲故事，而这次不过是把故事掰开讲透，并且给出各环节的时间表让甲方爸爸安心而已，他很有自信。
绕了一圈，没想到他和江独慎真的成为了合作方……
明朗控制不住地想起那晚自己兴致勃勃打电话，向对方透露两人工作上可能会有交集时的对话。
回想起来还是有些难受，要是当时江老板多相信他一点就好了，又或者，再耐心点，听他解释一下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又在“伤春悲秋”，他笑着摇摇头，害，怎么又想这些，没必要，都结束了。
明朗正收拾完东西打算离开会议室，领导却点了几个人的名字把这些人留下，其中就有他。
“快过年了，这周五咱们大老板在公司对面的春江大酒楼邀请了瀚江老总吃饭，瀚江是我们卜方的大客户，这几年来一直都有合作，这次中标的还是个不小的项目，趁这机会咱们项目组也在人家大老板面前露露脸，以便后续事情好推进。”领导说明了一下安排，然后又笑呵呵总结：“总之大家都懂，就是喝喝酒搞搞关系。”
大家听到这么实诚的“劝酒”都笑了起来，气氛轻松愉悦，明朗也跟着笑两声，但心里却无奈吐槽：那位可真的不能喝。
明朗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有点期待看到对方知道他们真的成为了合作方后被打脸的表情，另一方面又想起自己那晚的“口不择言”，有点怂。
而最最奇葩的是，明朗发现自己还有一点隐秘的欣喜——似乎是为他们又能产生交集而感到庆幸。
第11章
卜方邀请瀚江的年终饭局约在了CBD商圈内知名高端饭店——春江大酒楼，卜方的行政为了展现我司的排场和对甲方爸爸的重视，不仅定了最高消费级别的大包间，以公司最高规格档位招待，还安排了各式名贵酒水，在包厢玻璃柜上齐齐整整，摆得琳琅满目。
明朗昨晚有些失眠，想到和江独慎最后那晚的不欢而散就有点犯尴尬，辗转反侧到大半夜才入睡，但到底年轻，早上他还是照常起床投入工作。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时还好，临近下班他就开始有点心神不宁，而等到下班和同事走来春江的路上，他心里更是开始有点打鼓，现在坐在酒店包厢的沙发上更是像屁股坐榴莲一样浑身不自在。
春江的豪华包间内置五张桌子，说是包间，其实除了用餐区域，还分了迎宾、候客区，以及休息谈话区，俨然已是个小宴会厅一般的规模。明朗他们项目组提前了30分钟到场，毕竟是职级最低的社畜，自然得提前到场迎接双方大佬们。
“明朗，屁股长钉子了？怎么扭来扭去呢？”一旁的领导揶揄，以为自家小年轻是紧张，“待会人家江总来了你可别这样扭啊。”
话音没落，说曹操曹操到，外面传来服务员大声热情的问好，随后就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卜方这边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脸上全部扬起精致社会人假笑。
明朗站在最里面表情僵硬，有点小紧张，他凭借优越的身高，目光越过众人，穿过大门，远远落在连廊远处的模糊人影上，随着距离拉近，他看到一身笔挺西装的江独慎走来，男人边走边微微低头和卜方老板交谈，左右两侧和身后簇拥着一堆人。
进入包厢，两位老总自然地停止交流，向朝他们问好的人们颔首回应。
今天的江老板把额前的黑发整齐往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金边眼镜在柔光灯下微微反射流光，狭长黑眼自带威压，英俊高大的男人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目光，卜方项目组的人除了资历比较老的领导，其他人都没有见过这位低调神秘的瀚江老总，一瞬间都有点面面相觑，满眼惊艳，尤其是一些小妹妹，直接低声惊呼“好帅”。
“黑手套……”有人轻声嘀咕，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揶揄，明朗这才留意到江独慎双手带着一双薄薄的手套，看起来像是丝质做的，非常贴合，显得对方的手指修长。
一个男人戴着这种丝质黑手套，却不显得柔媚或冷艳，反倒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和距离感，果然还是得靠颜值。
明朗毕竟已见过几次真人，虽然没有其他人这么震惊，但也看呆了一瞬，主要因为江独慎此时的形象、神情，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精致和完美无缺。
他三次偶遇江老板都是在对方略带狼狈的情况下，而借宿对方家时，那人不小心显露在他面前的脆弱和真实，又那么令人，令人……
明朗说不清。
但现在，江独慎浑身上下都是一种位高权重的矜贵和游刃有余，明朗清晰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远不止这短短十几米，还有年龄、身份、地位、阅历等等的巨大差距，这种突然拉开的距离感让他心里仿佛遭受重击，突然一下清醒。
也是……难怪当时这人会怀疑他的居心，卜方老总岁数上估计比江老板还要大上一轮有余，但此时在对方面前，也是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足见江独慎在业内是什么地位。
罢了，真是杞人忧天。
明朗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纠结是自寻烦恼，人家大老板每天日理万机，哪里会在意关注和他之间那些小小插曲，他本来也是个心大的，也不知最近是花季雨季回光返照还是怎么的，为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婆婆妈妈起来。
为了一个男人……
明朗一脸菜色，想到他哥那对，突然自我怀疑：难道性向也是会遗传的？
……呸呸呸，差点一杆子把他那个妻管严老爹也打翻了，对不起，明女士，儿子嘴瓢了。
就在明朗纠结这会儿功夫，两位老总已经走了进来，这次卜方带的人比较多，老板给江独慎一一介绍自己的人，江独慎脸上挂着温和的淡笑点头示意，眼镜下的黑眼飞速扫视在场所有人，在远处那个高大得让人无法忽视的身影上略微一顿，然后神色自然地转了回来。
明朗确信江老板已经发现了自己，他心里浮起几分扬眉吐气的愉悦，然后马上又因对方的冷淡和一视同仁而莫名有些失落。
卜方老板好不容易介绍完一圈，最后来到明朗他们项目组面前，乐呵呵道：“这位是我们谭经理，这次中标瀚江云原生项目的团队长，团队里都是一群年轻人，特别有冲劲呐，项目刚启动对吧？谭经理？”
谭经理连忙称是，然后恭敬道：“刚好也凑巧赶上这顿年宴了，有幸让陈总带上咱们团队给江总您打声招呼，顺便提前拜个年，以后也请江总您多多关照！”
江独慎微微一笑，声音和煦：“谭经理言重了，本次参与竞标的企业不少是业内翘楚，能够从中脱颖而出已证明卜方团队的实力相当优秀，这次云项目是瀚江构建自身产品云生态的重要一环，还需您多费心，有需要支持的地方随时和我们沟通。”
这话听得明朗心里都舒服极了，整个卜方的人也都如沐春风的，满脸笑容。
……确实不一样，这个江老板仿佛都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看，人家还会笑呢！
他之前遇见的江老板，又冷又硬，哪里有这么温声细语，和煦如春风的时候？
这人该不会是有个双胞胎兄弟吧？还是有什么人格分裂症？
明朗控制不住在心里吐槽。
甲方爸爸给足了面子，席间自然是宾主尽欢，明朗坐在没有领导就坐的最末桌，桌上是双方项目组的成员，大多都是年轻人，大家说说笑笑气氛非常融洽，明朗也就放开了大快朵颐，但吃归吃，目光总是忍不住往主桌飘。
江老板入座前就把西装外套脱了，内里竟然只穿了件深棕色格纹马甲和白衬衫，一月份的大冬天连件毛衣都没穿，修身马甲加上合体的西裤把男人精瘦的腰型完全突显出来，显得宽肩窄臀细腰，那双黑手套也不知何故一直没有脱下来，周围也没人敢问。
怪诱人的。
明朗有些愤怒地叉住了碗里的泰式大虾。
然后又看到对方接下卜方老板的敬酒，微笑着一饮而尽。
明明不能喝，又打肿脸充胖子，待会有他胃疼的！
明朗恶狠狠地把嘴里的大虾嚼得“咔嚓”作响。
“……你吃虾不剥壳的吗？”坐他隔壁的瀚江项目组妹子悻悻然问。
“连皮带壳有营养。”明朗瞪着远处又在喝酒的某人漠然道。
这可是罗氏沼虾……妹子深感震惊。
她原本对卜方的这个年轻帅哥有点兴趣，故意坐人身边，没想到帅哥全程只顾着吃对她的搭话爱理不理，还时不时对着自己碗里的食物死劲折腾。
可惜了，长这么好，又是个直男癌。
明朗可没空留意饭桌上的暗送秋波，他瞪着江老板下饭吃个八成饱，然后才出于礼貌和同桌的小伙伴们交流两句。
然而没等他交流多久，就感觉总有道目光轻轻浅浅、若有似无地在他身上飘来飘去，然而他抬眼去捕捉时，又一无所获。
席间卜方的人多次敬酒，先是全部一起喝了几杯，然后每一桌的人一起敬主桌，再是三三两两结队敬酒，明朗作为项目组成员也被领导拉着一起去敬江独慎，他走到人跟前，目光沉沉，脸色几经控制还是有点臭，碰了下人江总的酒杯后就自己仰天喝尽。
“您随意。”声音恶狠狠的。
“……”
江独慎顿了顿，微笑着一饮而尽。
明朗更气了。
他不信以江独慎这样的身份，一个乙方公司小喽喽给他敬酒他会需要干杯，也不信这桌上没有安排帮他挡酒的下属，在前几次两人相遇看来这人也是个我行我素的主，不是会因为应酬就委屈自己的人。
这只能说明，江老板今天，就是想喝。
不顾后果，就是想喝。
明朗有些心烦，他没多客套两句，转身直接回了自己座位，好在饭桌上众人皆酣，都喝了不少，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气氛热烈，没人在意这些细节。
他在座位上玩了会儿手机，总觉得那道若隐似现的目光黏得他心烦意乱，于是便起身打算去包厢外的公共洗手间，顺便转一圈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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