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南亭沉默了。
他从系统那里得到的信息是原主本人第一个进了御书房,只看见二人手中都持着匕首,二人心口也是整整齐齐两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衣冠散乱,一看就是经历了好大一场搏斗。原主在心中认定,二人忽因一些原因起了龃龉,矛盾就在电光火石间爆发,而先帝毋庸置疑是自已的杀父仇人。
原主不敢深想,两个关系曾那么好的人之间究竟会出现什么大问题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要么先帝认为前首辅权势过盛,想卸磨杀驴了;要么真是自已的爹干了什么叛国通敌之类的丑事——但拿不准原因,这样的局面就不能被公布出去。
所以原主亲手收拾了现场,把血迹擦得干干净净,埋进了土里,还给二人做了包扎换了衣服,再叫来人说是急病离世,害怕会传染,便亲手把二人送进了棺材,不提验尸之类。
不过就连秋南亭也疑惑至极,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简直就是一个谜。
第27章 首辅的皇帝养成计划(5)
本以为楚羽与二人关系尚好,可能会在往日信件中瞧见蛛丝马迹,可看现在他的反应,秋南亭也不敢和盘托出,只说是可能太过操劳猝死,当时伤心过度,也没想起来验上一验。
“好吧,你现在能走出来就好,我以后肯定替他俩照应着你俩。”
楚羽一拍脑袋,干脆说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多陪陪他俩。
秋南亭试图用边疆之事稍作推脱,但现在战局安稳,虽死了个皇帝,朝堂震荡却约等于无,外敌此时进犯也并非良策,拉扯了一会儿还是抵不过楚羽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揉了一把他的头。
————
“还没出来?这都什么时辰了?”李辰轩眼见还没有报信的人回来,天色却渐渐暗下去,在椅子上都有些坐不住了。
虽说秋南亭不在,他能召来许多臣子给自已上课,还能看一些政事。可这人快一天不来皇宫,还和异姓王待在一起,他就总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幺蛾子。
有人看他焦灼,便言道:
“陛下,西南王本独善其身,与朝堂没有任何利益牵扯。可他现在手握兵权,还与权势滔天的首辅密谈这么久,其心实在可疑啊,要不——”
李辰轩掌心举起阻拦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必,军权一事不可草率,西南王如今还是我朝必不可少的将才,且不说如今与外敌之战只是暂且告一段落。即便是大获全胜,也没有卸磨杀驴的说法,难免为人所不齿。”
那被“不齿”的臣子低头称是,不敢再打军权的主意。
“臣听闻,西南王极其宠爱家中幼弟幼妹,若不然将他们接来京城,牵制一番西南王?”
“你这不也为人不齿么!”
几个大臣哼哧哼哧地讨论起来,李辰轩撑在茶几上,望着窗外似火的落日,心头跟烧了把火又没个出口似的憋闷得慌。
“行了!”厉标喝住这菜市场一般的氛围,“到时候都把眼睛擦亮点儿,高低给这厮扣个谋逆的帽子来,这西南王只要敢动兵,他们就一点儿理都占不了,只要不用兵,咱们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
“嗯。”李辰轩应声,挥退了大多数只是为了过来议事的臣子,“现在就再上会儿课吧。”
“嘘!”厉标逮住身边好几个人,闪身躲到屏风后。
门外兰公公迈着小步子,过来敲了敲门。
“陛下?”
李辰轩准他进门。
“陛下,宫外西南王传信来说,今日天晚了,不便进宫,也不便让陛下出宫,便说明日白天来宫中。”
“嗯。”
兰公公悄悄抬头,看他反应,却发现这皇帝总是那副冷漠模样,仿佛听什么都跟没进耳朵似的。
李辰轩斜睨他一眼,兰公公赶忙低头躬身。
“老师有话带来吗?”
“啊?秋,秋大人,没说”
“朕有话,你给带到首辅府。”
兰公公倾身仔细听。
那声音僵硬冰凉。
“老师今日的课没上,之后得抽空补上。”
兰公公暗自龇牙咧嘴,这是什么暗语,难道是嘲讽?威胁?他怎么听不懂,这些大人物说话真是难明白。不过话还是得老老实实带过去。
————
楚羽听了哈哈大笑,“你们果然关系不错,你看你一天没去宫里,怕不是给小殿下想得紧了。”
秋南亭跟兰公公的想法完全一致,他只觉得是李辰轩在用自已听不懂的语言偷偷传递点什么消息,若是心理略有些阴暗的原主说不定能领悟到,不过他是真的不明白,皇帝不明不白带句这个话做什么。
“哈哈,”他只能干笑一声,“约莫是陛下好学,一天不上课,觉得荒废了。”
他不去宫里,不是给皇帝制造机会么,这人还非让他补上,这不是给自已找不痛快吗?
不对。
秋南亭慢慢回过味来,难道李辰轩是防止自已怀疑他怀疑自已?
好绕。
秋南亭捋了一会儿没捋清楚,旁边楚羽又饿了,只得先去照顾照顾这尊大佛。
又用过了满满一桌的晚饭,楚羽向秋南亭告辞要回自已京城的王府,虽然许久没回京城,但王府还一直给他留着,时常有人打扫,只是在他走时,秋南亭送了几个厨子过去。
待到楚羽离开首辅府后,秋南亭松了一口长气。
没想到这西南王这么自来熟,他都没必要担心和他无法交好,甚至从对方的字里行间还能感觉到,似乎对原主杀伐果断的做派还十分认可。
系统给的第二个任务,只见一面,他就快完成了一半。
只是要让西南王权势更盛,其实自已作为首辅反而不该与他太过接近,否则皇帝忌惮,必然会想办法削弱西南王,而自已无意与皇帝夺权,反倒让皇帝对忠臣猜忌。
秋南亭想象楚羽那憨厚亲切的模样,莫名觉得哥哥气质拉满,也许对于小皇帝来说,这样一个兄长也未必不能成为亲近的人。
思来想去后缓缓睡去,睁眼已是第二天,侍从来给秋南亭穿上朝服,整理了仪容,便轻声告诉他,西南王一大早就来府上了,看主人家还没醒,又去早市逛了一圈,拿了一手小吃,现下是又在门口等着了。
“他有说这么早来做什么吗?”秋南亭惊讶,难不成是大清早来蹭饭的?
“说是要与大人一同去上朝。”
“罢了。”秋南亭猜测他多半是刚回来没马车,“再给王爷带些糕点茶水放马车上,换成首辅府的大马车。”
侍从躬身退出房间去准备。
秋南亭抖抖衣服,让另一个侍从随自已出门去。
到首辅府门口,那西南王拿着个手掌大小的灌汤包,吃得满嘴流油,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急得踮脚擦来擦去。
这场面难免让人觉得诙谐,连平日门可罗雀的门口都不免有些许官员驻足偷看几眼,眼看秋南亭出来了,一个个都赶紧移开视线,走路的埋头走路,坐马车的把帘子给放下来。
“王爷请上车,”秋南亭也忍不住轻笑两声,“车里准备了些解腻的清茶。”
楚羽还试图把包子往他嘴里塞,秋南亭推拒不过咬了两口,顿时嘴唇也油汪汪的,楚羽一边笑一边给他擦嘴,说这才像个小孩子。
还没走掉的官员惊讶不已,斗胆多看了几眼,那人真是首辅大人吗?不笑时如风如清竹,乐起来尤显得笑眼清亮,简直看不出是个残忍嗜血之人。
“说起来,这小煞星许久没杀过人了吧?”
“嘘嘘小声点儿,约莫是因为要过年了,有什么忌讳”
“他能有什么忌讳,他爹死那会儿不也是刚过完年,他杀得人少了?”
“你嗓子那么大干嘛!小心被他听见!”
楚羽搂着秋南亭,手一使劲就把他举上了马车,跟手上拿着小木梯的侍从面面相觑,又一个大跨步直接上了马车。
首辅的侍从尴尬地把小梯子放回前面,跟另外一个尴尬的王爷的侍从对了个眼神。
待到朝会上,李辰轩刚坐下看见首辅和西南王二人并肩站着,甚至还靠得颇近正在耳语,不禁一愣。
完全不掩饰一番的吗?还是说他们真的坦坦荡荡?
李辰轩清了清嗓子,示意朝会开始,秋南亭站直身子,和楚羽对了个眼神,不再说话。
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兰公公高声问道可有本奏,楚羽上前一步,先给皇帝与场上众多官员汇报了一番边境的情况。
几年鏖战,胜多败少,虽然花了不少钱,也折损了不少兵土,但总算是暂时遏制住了西南边境蛮夷不断骚扰的形势。
朝会众人都松了口气,一是接近年关终于国内没什么重大战乱,大家伙能过个好年;二是终于少了个烧钱的窟窿,国库近期内可以想些法子充裕些。
但楚羽话锋一转,说来到京城后,发现各层军卫颇为懒散,甚至连城门关都查得不算太严,如今朝廷因着新帝登基年龄不大,连掌权人首辅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也只是个小孩,政局并算不上安稳。一旦外敌采用间谍手段,京城将极容易被渗透。
所以他请求过完年在京城多留些时日,为帝王和京城训练一番京都守卫军和大内禁卫军。
话音刚落,底下人便止不住窃窃私语。
这西南王掌握边境大军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想得到京城的兵权
李辰轩闻言并未回话,目光幽幽转向秋南亭,“老师觉得呢?”
秋南亭也没想到楚羽一下子说出这么难兜的话来,为难地把球踢回去:“臣以为,军权大事,应由陛下定夺。”
李辰轩只觉是这人在威胁自已,明面上首辅与西南王都已经在一条船上了,他若削弱西南王,首辅是否会对自已产生不利?
“众爱卿认为呢?”
这等事哪有人敢发表意见,只有零星几个纯臣斗胆,认为这不太合适。
眼看众人议论纷纷,楚羽摸了摸脑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臣可不是要兵权!让臣操练操练这些兵罢了,自然只有小陛下能驱使这些人。”
秋南亭咳了两声,扫了那些还在窃窃私语的大臣们一眼,殿中顿时安静下来。他又抬头看向皇帝,把决定权交给他。
李辰轩收到他的目光,微微皱眉。
“既然如此,便先将操练权交予西南王,从年后正月十五算起,为期三个月,三个月后见效果。”
“行!”楚羽果断答应,“这事包臣身上!”
刑部尚书在下面龇牙咧嘴地给皇帝使眼色,李辰轩见了只轻飘飘把下巴往首辅方向一点,厉标看着秋南亭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又在大殿上找了个椅子坐下,嘶声咧气地,恨不得自已是个言官狠狠骂他。
楚羽见秋南亭居然坐下了,也是惊异不已,等朝会一结束,立马就蹭过去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小春子扶秋南亭起来,跟西南王行了个礼,回道:“秋大人如今贵为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陛下的老师,这是陛下特意给秋大人赐的座。”
其实就是原主在殿上把皇帝阴阳了一番,皇帝本想赐个座让他下不来台,没想到原主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坐了,而且还一直坐。
楚羽听完只觉二人感情颇佳,嘿嘿一笑,搂着秋南亭的肩膀,说去宫里蹭顿早饭。
大多数要早朝的时候,秋南亭都是跟李辰轩在宫里吃早饭,多加一个楚羽,秋南亭便吩咐人多上一些,又让人去给皇帝通报了一声,领着楚羽往皇宫后面走。
“你经常来宫里?”
“嗯,偶尔与陛下用膳,还有要给陛下授课。”
“嘿嘿,那可真好。”
说话间,便已到了皇帝寝殿门口,小春子经秋南亭提醒,先敲了敲门,里面把门拉开,将二人迎进去。
皇帝早就等着他俩了,此时就站在门口不远处,楚羽见了过去一个熊抱将他抱起来,十岁的男孩也就到他胸口,这一下直接将他举到了与头齐平。
李辰轩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已要被楚羽动手了,惊疑不定地往秋南亭那儿看。
亭亭立于门边的首辅只是掩嘴轻笑,眼中闪着清澈的水光,弯成两道月牙,面上不见一丝狠毒嘲讽。
这一笑将小皇帝看愣住,连挣扎都忘记了。
“好了,王爷,将陛下放下来吧,这不合规矩。”让楚羽过完长辈瘾,秋南亭这才出声制止,扶着李辰轩下来。
估计是鲜少被人这么亲近,秋南亭发现李辰轩的耳廓都红了,忍不住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却看那红意直接蔓延到了衣领里。
“老师,王爷,咱们先去用膳吧。”李辰轩难得慌乱,捂着头往里走去。
秋南亭和楚羽相视一笑。
用完饭后,楚羽还想跟皇帝说点什么,秋南亭便先去内阁坐班,跟皇帝说好中午时来用午膳,之后给他授课。
因着今天是年前最后一次朝会,所以递来的折子尤其的多,从大年二十七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是休沐,许多事能在年前处理的,秋南亭就不欲往后再压了。他挑了些简单的事项快速批注,又跟内阁的官员们开了个小会,把一些需要共同商议的事项给处理了。
好在内阁机器运行地十分有效,很多时候即便秋南亭只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就能高效完成一日的折子批注,今天他略施援手,堆积的公文便基本处理干净,只剩一些鸡零狗碎的请安帖,这些是本应该皇帝看,但又是最浪费时间的东西。
秋南亭让人把近日的请安名单整理好,送去给皇帝瞟一眼。基本上就算带到了,但这名单囊括各个地方的各级官员,秋南亭只道在今日关宫门之前把名单列出来就行,等做完这个,内阁的官员们便能回家休息,过个好年去了。
第28章 首辅的皇帝养成计划(6)
小皇帝与西南王的聊天,一开始就屏退了所有下人,李辰轩暂且将这个过分自来熟的直爽汉子列为先帝的人,也许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已和首辅之间的党争。
所以李辰轩先问了他曾经的一些情况,诸如先帝与前首辅的关系,以及楚羽本身能探听到的消息。
但是很可惜,楚羽作为一介武人,并未提前在皇宫中安插什么人手,所以当时出事时的所有消息,他都只能从传言中获取。这显然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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