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他可以不听,有一句要反驳并解释:“你是陈朝之,是我的阿姐,不是别人。”
就这一句话,如同冷水,将陈朝之的怒火扑灭一半,还剩下一半,她难受和心疼。
自小一块长大,遇见天大的事也没见陈朝之哭过,其实,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三姐弟中,就她和阿妈最像,大方野蛮又好强,从小不输男子,随着年岁渐长,这些年更是稳重。
柏唸起身轻轻抱住她,拍一拍她的后背:“真的没事,这几年樊老一直在研究,已经有眉目了,死不了的。”
陈朝之松开,眼眸一震,张了张口:“真的假的?还是去大城市医院检查检查?”
柏唸摇头道:“不用。当然是真的——你要干什么去?”
陈朝之撸起袖子就往外走:“有头没有尾的混账老东西,看我不拧断他耳朵……”
“砰!”
“哎!好痛!”
她话未说完,猛地掀开门帘子,和迎面冲进来的奏闽狠狠撞上,看了都替她的鼻子感到一阵酸爽流泪。
柏唸赶紧迈步过去,看陈朝之高挺的鼻梁完好无损便放下心,转而问:“奏闽,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奏闽捂着额头,边流眼泪边指着门口的某个方向:“那边吃喜酒抢新娘绣球,那个又高又凶的男人被竹子插过身体,流了好多血!”
柏唸眼皮一跳:“谁?”
奏闽急得舌头打结,双手捻着自己的眼皮,乱七八糟的拉一下,把自己那凹且像拉的双眼皮拉平直:“就、就眼睛长这样的——”
门帘扬起又落,掀起阵利落的风,陈朝之也追出去,但是就这眨眼间的功夫,连柏唸的影子都没见到。
第19章 绣球给你
绣球,寓意颇多,可以送亲朋好友表达平安吉祥,可以是未婚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可在结婚新娘当天,会将绣球置于木头与竹子搭的高架顶端,而正方形的架子足有三米高——寓意只有一个。
干燥郁热的五月天,柏唸跑出一身冷汗,呼吸间风灌进嘴里止不住咳嗽,远远就看见喜庆的屋子前那条路挤满人。
高架上没有挂着绣球。
他急促地喘息未定,低喝一声“让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达灵来了!”,纷纷侧身让开条道,且是快速地让开,他们的达灵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路北庭呢?”
气息缓过来,柏唸抬头看着,眼尾因为方才一连串的剧咳而泛红,睫毛和眸子被泪和汗浸得湿漉漉。
众人包围圈里没有路北庭的影子,只有昂首挺胸非常神气的蓬噶——但在看见他之时就蔫了。
刘组长挤着人群过来,拉住他的袖袍就边往外走边说:“达灵你可来了,快快快,他在村口的车上。”
众目睽睽之下,达灵被外族人拉走了。
柏唸问:“他怎么样?”
刘组长汗大如牛,又气恼又无奈道:“他他他他他,哎呀!他要是我儿子,我早就一巴掌呼死他嘞!莫名其妙非要去抢绣球,结果刚拿到绣球就被蓬噶阴了,从架台上摔下来,右手摔骨折了估计,一根尖细竹子穿插过手臂,吓人得很,现在死活不肯回市区,要等你过来。”
柏唸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活气,大步往村口跑。
刘组长还在絮絮叨叨,直言这次下乡工作很苦逼,上有空降上司如烫手山芋,下有带群清澈懵懂沙雕实习生,这就算了,上司还是个超级超级超级恋爱脑,不是生病,就是断手——要不是公司给的下乡工资又高,自己又无儿无女怕老了没人照顾,早就撂手不干,找个由头说不接这个任务,可这钱多啊,以后老了进养老院……
柏唸一个字没听进去,汗珠掉进眼眶,浸的眼睛红红。
“路北庭?!”
被他喊到的人就站在一辆车旁边,个子比车还要高,低头看着平整的水泥地面,不知在思索什么,闻声,猝然抬头,眼睛闪着光彩。
那张脸上一如往日,没什么开心,也没什么不开心,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若不是右上臂那根骇人的竹子插进皮肉骨头,关节弧度以人体不可能的角度歪着,实在不像受伤的人。
柏唸看见那条血迹斑斑的手臂,腿软了,差点跌跪在地。
“哎,慢点。”路北庭说,“我又不会跑了。”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柏唸几乎是用吼的。
但说出的话,嗓音哑得可怕,还和手同频颤抖着,根本听不出声嘶力竭。
“等你。知道你会来,怕你过来落空了。”路北庭说,“给你个东西。”
一直背在腰后的左手拿出来,那赫然是只色彩缤纷的布料绣球,每一个五边形里绣着不同的事物,有白梅花、白鹤、小桥流水、红鲤鱼等等。
“我听他们说,新娘结婚当天的绣球可以许一个愿望,非常灵验。”
“你不要吗?”
柏唸颤颤巍巍接过,没心思去看,盯着那片鲜红有些晕,视线模糊:“你快去医院啊,快去啊。”
“对对对,快走。”刘组长比他还急,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路北庭一出事,陆予就巧到要命的打来电话,“蒋悦,开车!”
“上车。”柏唸打开后座车门,一边命令一边将路北庭塞进去,然后帮他把车门关上,转身又哆嗦着唇瓣说,“刘组长,麻烦您一定要多照顾他。”
“好好好,一定一定,您放心。”
“走……”
往着几辆车前前后后驶远,消失,柏唸注视的眼眸久久才转动,分明无风的一天,悬在空中的绣球流苏却在细微颤动。
闻讯赶过来的陈朝之,刚要开口,却在看到柏唸那双阴鸷又冷漠的眼睛时住嘴了。
她无端地预感到什么,急匆匆一路跑来的热气轰然消失殆尽,背后一阵飕飕发凉,毛孔竖立。
翌日,蒋悦给柏唸发来一条视频和一条语音。
角度精准,聚焦清晰,对着路北庭包扎好的右臂拍了整整三分钟。
“达灵您放一百零一个心,路哥的伤看起来很可怖,但是缝的针还没您多,肘关节错位,给医生掰回来了,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棒,血色也好的一批。哦对了,我们现在在市区,路哥明天就回商都了。哦对了,达灵您要小心啦,路哥说烈女怕缠郎,他肯定还会去缠——”
陈朝之一愣,以为听错了:烈什么?
机关枪似的一顿输出,此刻戛然而止,这不是蒋悦那嘴巴子的极限,是六十秒的极限,但是后面却没再发过来。
“听完就回去吧。”
柏唸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双手合十,仰望着悲悯的万物神女像,不知振振有词在念什么。
她猜,不是祈祷某某某平安顺遂,就是提前在洗清自己的罪恶。
万物殿喧哗,玩手机,是对神女的不尊不敬不爱。
陈朝之撇撇嘴巴,放下他的手机,瞥见矮几上的笔墨纸砚,铺着的白纸厚实,纸上还写着一半汉字小楷。
旁边还有一个四方形木箱子,深棕的颜色,没有哩寨族纹样雕工,没有任何雕饰颜色,殿里功德箱、祈祷箱都摆在神女的供桌旁,这个倒是另类。
陈朝之没细看,向长跪不起的柏唸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真是我亲爸爸,带伤上阵,两肋插刀,我陆予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不接受。”
路北庭斩钉截铁地拒绝。
这一个月时间几乎全浪费在陆予身上。
陆予本人焦头烂额,无从下手,看见好兄弟脖子吊着条手臂从他省赶回来,眼泪汪汪。路北庭在他眼里就是开头鸟,马不停蹄的为其接风洗尘,非常敷衍的一顿饭——吃烧烤摊,还放辣椒孜然。
伤患路北庭忍了。
之后,虽然路北庭辞职了,但因家庭原因,不可以和商业场上的人有过多关系,难免会落下口舌,被有心之人做文章。
因此为了避嫌,陆予在明面上装模作样、临危不崩,站在金融大厦顶层办公楼,双手插兜,凝望脚底高楼林立,装逼到底。
路北庭在暗地里给他跑关系,四处奔波,废寝忘食,应酬的酒水茶水喝了个饱,恍惚间都产生一种“那个名叫红柏的纳斯达克敲钟的上市公司究竟谁才是老总?”的想法。
路北庭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事先声明,我已经辞职了,市政府那边还卖不卖我面子很难说。”
陆予说:“辞职?搞笑,鬼不知道你迟早会回到岗位?自己什么实力不清楚吗?你肯,路爷爷也不答应。他们不看你的面子,路爷爷的面子大啊。”
路北庭看着他:“你是真不要脸。”
陆予上演商人本色:“嗐,脸能值几个钱啊。”
事情尘埃落定,刚好楚宴鳳也在商都,陆予便在自家马场聚餐,说聚完餐就能骑马消食。
独臂路杨过北庭冷漠又直接:“股份我要一半。”
陆予长腿一叠,好是潇洒:“别说股份,爱要这公司都给你了。”
楚宴鳳戴着戒指的手夹着根烟,递在唇边,闻言嗤笑一声。
“笑什么?我不大方吗?你要吗?你要我就把公司对半分。”陆予说,“北庭一半你一半,作为兄弟,我很公平公正,从不偏袒任何一方,怎么样?”
说的非常真挚,仿佛他们说要,他就真的拍拍屁股走人。
楚宴鳳:“谁爱要你的烫手山芋。”
陆予“嘁”一声。
午餐过程中,路北庭的手机不断收到天尧市区同事的消息,在他们那个八人群里,内容说是那个信神不信法的蓬噶死了。
刘组长问:“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呢?”
强子说:“不知道啊,据说当时报警了,法医鉴定是被吓死的,至于被什么吓死,众说纷纭。”
“……”
待在哩寨一个月,外面的饭菜固然是香的,但路北庭却没怎么伸筷子,六位数一百克的茶也只是抿了一口。
楚宴鳳看他一眼:“怎么了?”
路北庭反应慢半拍:“没事。”
伤筋动骨一百天,饭后跑马比赛他没参与,坐在露台看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意盎然的草地,手里端着保姆送来的饭后甜点,也没吃。
跑马中途下起小雨,陆予和楚宴鳳淋湿回来。
路北眼皮都没抬,低头思索着什么。他今天这个状态很不对劲,虽然刚见面那会儿也是兴致缺缺,但那可以理解为,他从小到大都那副死出,现在完全就是神游天外。
“Hey bro,掂解捂开心啊?”陆予歪歪扭扭倚着路北庭的椅子,操着商都本地话问,“今日的厨仔你不满意啊?”
“你别烦人。”楚宴鳳拉着陆予的后领,身上衣服沾皮肤的感觉使他很不爽快,径直就要往浴室走。
搁桌面的电话响了。
保姆就站在旁边,拿着手机走来。
“谁的?”
“是路少爷的。”
路北庭向保姆点点头,看着屏幕备注,颇是意味深长的挑起眉头,并向楚宴鳳看了一眼。就这么微小的表情,陆予就知道有瓜吃,挣脱后领的手,闪现扑在他脑袋旁边。
路北庭接通:“你好,好久没联系了。”
对面传来较轻且平静的嗓音,陆予顿时笑眯眯回头,吹着口哨看了楚宴鳳一眼。
楚宴鳳上前两步:“……?”
陆予嘿嘿笑着,谁料路北庭突然站起身,他瞬间失去支撑点,踉踉跄跄往亲爱的大地一扑,活像个癞蛤蟆,可把旁边的保姆吓的大惊失色。
楚宴鳳冷冰冰评价:“失忆青年傻上加傻。”
陆予示意保姆不用扶,紧跟着就跟楚宴鳳掐架。
走到连廊,路北庭立在一扇色彩斑斓的窗户前:“嗯,我也正好有事想找你。”
“那你过来吧,我等会儿给你发地址。”
“好。”
“东西可能有点多,因为当时他很急,几乎没带什么走。”
“没事,我带个帮手过去。”
“……谁?”
路北庭轻笑一声:“我带他你介意吗?”
那边静了静,说:“除了他,谁都可以。”
路北庭:“好的。”
完全不顾念兄弟情谊,半句争取的话都不多说,挂断电话,走回露台直接可汗大点兵的架势要求陆予当司机。
陆总二话不说,猛的点头:“好嘞!”
欢快地往路北庭那边走,还要朝楚宴鳳挑衅。
楚宴鳳不理会他,弹出根烟点着,在迷雾之中忽然没头没尾道:“他不待见我。”
路北庭耸耸肩,表示很无辜:“我问了。还努力争取了一下。”
楚宴鳳眯起眼睛:“是吗。”
路北庭:“当然。”
瞧着楚宴鳳那副死样,陆予抓起沙发上一只靠枕就扔过去,扔完又怂,怕对方追上来咬他,边大喊边推着路北庭的背往外走:“人家不愿意搭理你,你缠他啊!”
楚宴鳳被砸的一脸阴沉,道:“失忆的人不配跟我讲话。”
再讲下去又得吵,路北庭拽着陆予衣领就走。
第20章 柏唸的行李
地址位于新城CBD附近,陆予这位从高中就玩超跑的老手开车,很快就到了。进入小区,绕了两圈找到准确位置,乘坐电梯上去。
“嘿,这房子地段不错。”陆予问,“沈兮辞找你干嘛?”
“搬行李。”路北庭回答。
“行李?”陆予满脸疑惑,“他要搬家啊?不对啊,搬家为什么要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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