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如霜一双眼通红,还未开口就已经涌出泪水。
脸色苍白地指着衡弥生,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此情此景,她像个不近人情,逼得儿子咽下苦果的母亲。
可是明明,她是最了解她的孩子的人啊。
怒急攻心下,加上几日操劳,衡如霜软软晕倒。
季姝赶紧把人送回屋里。
不到一刻钟,安置好衡如霜的季姝板着脸走出来,刚一开口,便是控制不住的悲愤交加语气,“你为什么要让干娘伤心!”
她少见的失控。
纪纶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季姝一长串话劈头盖脸就朝衡弥生去了。
“你出身就拥有无上的荣光,所有人都喜爱你,你的王城,你的子民,他们热爱你,所以你拥有选择的权力。而我呢?他们只会惋惜我为什么是我母亲的孩子,为什么我不是我母亲的孩子!”
“是人,就会有各种责任和期许需要我们去背负,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深深呼吸过后,季姝语气平下来,“弥生,我从不嫉妒你,而今我可怜你。”
衡弥生傻傻呆愣在原地,他还没见过季姝发这么大火,错愕之际,纪纶连忙碰碰他手提醒。
赶紧给个反应啊,素来理智的女孩子都发火了,还不有点反应,这不找死吗。
没想到,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老实人衡弥生还未开口,季姝先撑不住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怪你!”
她一把抱过衡弥生,声音虽然已经平复,却还能听出半分哭腔,“弥生,王城的事错综复杂,不是我们现在能理解的,但你要明白,义父他们做的,一定是有意义的。”
季姝也是矛盾的,一面希望衡弥生不负众望,继承父辈的使命。
一面站在朋友立场,又私心希望衡弥生遵从自己的选择,找到内心的归宿。
纪纶不懂。
且对他们的相处模式叹为观止。
……
第二天,衡弥生是带着王城的特制装甲返校的。
那红色的的手环戴在他手腕上分外英气,以往的怯弱劲荡然无存。
可惜新阳的人对他却没有多少改观。
他跟赢翼不说是半斤八两吧,也是难兄难弟了属于是。
后者狠辣无情,前者临阵脱逃,都被人诟病。
而因着后者气场过于强大,新阳学生只敢对着衡弥生说三道四。
纪纶一边想着,看来衡如霜是不想再阻止儿子的选择了,衡弥生都可以正常上武技课了。
一边看着学院的人对衡弥生指指点点,不禁皱眉。
好像一夜间,衡弥生的待遇比初来新阳时还要差。
就如过街老鼠,不是人人喊打,也被所有人嫌弃鄙夷。
这种境况,Z班不少人都替衡弥生担心,罗锣更是在宿舍时跟纪纶嘀咕:“这傻孩子。”
怎么就这么傻呢。
也许罗锣不能理解衡弥生的想法,但他是最普通的大众,有起码的同理心。
衡弥生确实不至于如此。
如果纪纶没有特意诱导衡弥生留下来的话。
纪纶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至少那样,在别人眼里,衡弥生还算有血性……
隔天收到家里消息让他回家,纪纶一进门,好险没被满屋的礼品盒挤出来。
“这……都是季家送来的?”
“是啊,豆豆,你赶紧跟季总他们说一下,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吧。”方琴愁眉苦脸。
这一屋子不是高档礼品,就是房子车子的钥匙,刚走不久的季鸿鸣还想给他们夫妻俩安排工作,给纪灵换新学校。
方琴和纪筠已经不是受宠若惊了,那是惶恐不安。
他们不是厉害的父母,可也知道一个朴素的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季家这还不是给了一顿,那是让他们一家未来至少半年不愁吃喝。
纪纶看纪灵,纪灵迅速举手表决,“我跟妈妈一个意思,别想诱惑我。”
纪纶笑了,“没事,你们收着吧。”
季姝家跟华雄家交好,如今华雄落难,衡如霜过得拮据,季父这是替他们送干亲礼呢。
华雄好歹做了他义父,即便是个名头,也不能失了礼数。
这不是他自恃身份,而是王城的牌面。
纪筠听他这么一解释,倒是能理解季鸿鸣的做法,可还是觉得不妥。
“华城主那样的身份,他认你做义子,咱们不是说高攀吧,也沾了不少光,再收这么多东西,实在说不过去。”
近来他出门走在路上都有不少人主动跟他问好,顶头那个小领导也不再为难他了,更别说还有一群争相帮他干活的同事。
这是纪纶在庭审上表现出彩的结果,也是纪纶成了华雄义子带来的好处。
纪筠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做父母的对孩子是有期望不假,纪纶也确实有出息。
可他们最大的期望也不过是希望两兄妹平平安安,幸福过完一生。
旁的权力荣誉,还是财富,他们不指望通过孩子获得。
毕竟他们自己就是一对普通的父母。
而他和方琴都不敢置信,他们能有这一天,就更别说那一帮欺凌过他们的左邻右舍了。
当年看着这一家子小的小,病的病,从乡下狼狈搬来首都,上无遮瓦,下无寸土,比街上居无定所的流浪汉还要惨。
谁想一朝翻身,竟然跟城主扯上了关系!
那可是一城之主啊,即便华雄现在落难,也有一大堆下属和资源供他驱使!
而且眼看那个亲儿子临阵脱逃,是不中用了,纪纶这个义子怕不是能继承王城家业?
纪纶不知道自己的邻居们对自己还有这样的幻想。
他将衡弥生留下来,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也没想过要抢夺他的东西。
邻居想法他懒得知道,纪筠的想法他倒是知道一二。
纪筠无非是怕他们受惠太多,以后他们还不起。
他们又不是真的卖儿子。
“房子车子的钥匙给我带到学校还回去,剩下的东西留着吧,还有工作……”纪纶思忖片刻,“季叔叔愿意帮忙,我们就不要拒绝了。”
纪筠和方琴的工作都是廉价苦力活,连个社保都没有,必须要换了。
车子用不着,房子暂时不用换。
现在的房子虽然是租的,面积也不够大,可他们住了这些年,早已是个温馨的家庭。
等他以后挣了钱,自然会换新的。
方琴张口欲言,纪筠摇摇头阻止。
孩子长大了,就听他的安排吧。
纪灵瑟瑟举手:“我就不用换学校了吧……”
她还想跟季姝一起上学呢。
纪纶瞪她一眼:“季姝读仕兰女中是为了迷惑外界,家里家教从来没少过,怎么,你还真要留在那把自己培养成小娇妻呢。”
“哥!”纪灵气得扑过来挠他。
顺利安排好家里,纪纶放心踏上归程,不过回校前他还要跟学生会的干事们一起去探望下宫璟。
宫璟已经出院,只是还需在家休养一段时间。
到了宫家,他才知道宫璟家在首都也不是排不上号。
至少宫家住大别墅,有管家佣人服务,宫父据说还是一个国会议员。
这样的家庭,比不上六大家族之流,放眼全国肯定也不算差了。
所以他以前为什么会觉得会长是跟他一样的普通出身呢……
如果不是滤镜迷惑了他的眼睛,那肯定都怪新阳学生都太优秀。
一个个不是豪门大族,就是高官财阀家庭,衬得宫家都平凡了。
坚定了想法,纪纶跟着佣人踏进房间。
“来了来了,我们的大忙人来了。”屋里一众人起哄,尤属莫格部长和米卡扬副会长嗓门最大。
“会长。”纪纶羞怯叫人,“不好意思,家里有事,来晚了。”
就算了解了宫璟家庭,奇妙的是,那并未影响一丝宫璟在他心里的形象。
主要宫璟也不太有富家公子哥那种矜傲气质,他身上甚至有一种乡野少年的天真。
所以这就是宫璟跟张立也能谈得来的原因吗?
“行了,都给我安静。”副会长商平为人严肃,威严甚重,他一开口,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
“哈哈哈……”在场只听见宫璟看众人逗弄纪纶发出的笑声。
商平脸顿时黑了。
米卡扬见状急忙赶人,反正他们也来了这么久,该离开了。
商平落在最后面,督促宫璟不要忘了吃药,不要贪玩游戏,但养伤期间一定一定不要忘了处理公务,惹来宫璟一阵凄惨哀嚎。
纪纶看得目瞪口呆,结果商平临走前还要丢给他一句,“不要耽误他太久。”
纪纶:……啧。
“我的副会长也太没人性了,这种时候不是他应该帮我分担重任吗,怎么可以忍心催促我工作……”宫璟在床上抱怨连连。
纪纶没事干,削着自己带来的苹果,想也不想道,“大概他是不想你被夺权了吧。”
宫璟目光一愣,纪纶顿觉失言,正要出言补救,宫璟爽朗笑起来,“你说得对!”
“我们家副会长啊,可真是个好人!”说着各种花式夸赞起商平,说他如何如何能干,帮他搞定了多少他不想看的文件。
纪纶忍俊不禁,苹果皮都削断了。
会长也太小孩子了。
夸人还用“好人”这种说法。
放下削好的苹果,纪纶转身谢过送茶水的佣人。
那佣人避之不及就跑了。
纪纶再次确定,宫家的佣人确实奇怪,他们对宫璟有敬畏,却少了对待自家人的熟络和亲昵感。
“会长,我……”
“怎么,一直目标坚定的纪纶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吗?”
“快跟我说说!”宫璟像个追着八卦的吃瓜乐子人。
纪纶嘴角一抽:“让您失望了。”没得到乐子。
宫璟长叹一声,“其实是我让你失望了吧纪纶,你做得很好,我却……”
纪纶心头一紧:“这不是你的错!我是说、我看过全场的比赛,无限小队攻击角度刁钻,对手实力太强……”
他想不出词了。
宫璟弯眸笑看着他,浅棕色瞳孔被日光照耀出一圈金色弧光,无比炫丽。
“你帮我去跟他们说一下吧,赛场如战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我受伤也不是赢翼的错。”
“嗯。”
宫璟下台后肯定也有强调,只是他说话,别人听起来总是像老好人的息事宁人。
他大度是一回事,心疼的人生气是另一回事。
纪纶能从客观公正的事实出发也是难得。
宫璟赞赏地看他一眼,忽然神秘道:“吃糖吗?”
“会长?”纪纶吃惊看着宫璟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塑料罐子,里面花花绿绿,装满塑料纸包裹的硬糖。
宫璟分了他几颗,纪纶剥开一颗苹果味的放进嘴里,顿时被满嘴廉价的人工色素味刺激到了。
齁甜。
这样劣质的糖果,实在不像是宫家这样的家庭会吃的东西。
连他们家都很久没买过了。
纪纶费力地嚼着硬邦邦的水果糖,宫璟在床上哈哈大笑。
“嘿。”忽然又丢给他一物。
入手圆形状触感,纪纶以为还是糖果,定睛一看,是枚枫叶花纹的胸章。
就这样,带了一袋苹果来的纪纶,收获了一枚胸章和一衣兜水果糖回校。
美名其曰,来自会长大人的奖励。
晴好天空下,削瘦的背影慢慢走出大门,穿过庭院,消失在院门外。
屋里,空气泛起一丝波动。
眺望窗外的Alpha隐约一声呢喃:“我也不想的,真的……”
……
东院,上课铃刚响,正跟顾容与说话的宋如风看到赢翼进来,叫住他,“外面闹得沸沸扬扬,你不去解释一下吗?”
好歹做个样子,去探望一下那位会长。
一旁唐济当即笑出声:“你让他去,怕不是火上浇油。”
他敢说,就嬴翼那个闷油瓶似的嘴,不出声还好,一开口铁定得罪人不要命。
“你说是不是,赢翼,明明是他技不如人,事后还要做出柔弱的样子骗取其他人偏心,唉。”
唐济带供火大师了属于是。
赢翼冷冷瞥他眼,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宋如风再叫他也不理。
庭审那天也是这样,整个无限小队夺冠后消失不见人影,晚上全部从外面带伤回来。
问他们哪去了还不肯承认,问就是他们操练去了。
这孩子是真让人操心。
多张下嘴能说清楚的事情,他就是不屑做。
跟顾容与吐槽完,宋如风转身训唐济,“你可少说两句。”
又不是不知道赢翼那个傲气的性子,唐济还总爱逗赢翼几句。
这不是欠吗。
要说赢翼为什么不住修文馆,说不定就是嫌唐济烦。
唐济这个委屈。
第48章 抚慰
六环外围,隔着如野兽厮杀场般的街头斗场的一条街,霓虹灯暧昧闪烁,酒精甜腻的气息无处不在钻入嗅觉。
相拥的男女三三两两钻入各处安乐窝,街边招摇的女人得意地欢笑。
忽然一人独身出现,还穿着奢华,年轻冷峻,就像闪闪发光的灯泡,让不少人眼前一亮。
粉色头发的女人撞撞身侧的同伴,你看那个男孩。
同伴朝经过的人拋一个媚眼,怎么,心动啦。
他可真好看。
我觉得他看着就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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