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慢慢说,是公主身体出了问题?”安婉柔拍了拍描红的手。
描红左右看看,深吸口气,凑到安婉柔耳边:“那郎中说公主有身子了。”
“什么?此话可当真?”安婉柔瞪大眼睛看向描红,她挥退了下人,只留描红点翠,和前来请脉的孙大夫。
“奴婢所言皆是那郎中亲口所说,他并不知道公主的真实身份,应该没必要撒谎。”
“可云枕寒不是不育么?”安婉柔说着,疑惑的眼神落到孙大夫身上。
“少爷确实有疾,这不育之症并不难诊断,且无法治疗,是断断不可能让女子有孕的。”孙大夫连忙澄清,他虽然贪图安婉柔许诺的钱财入府骗人,可自身也不全是无能草包,寻常疾病的诊断与用药他都很熟悉,决不会出错。
“那郎中还说,公主害喜严重,看到稍微油腻点的食物都会觉得恶心,让他开些开胃止吐的药。还说……还说公主似乎不想要这个孩子,询问他有没有办法拿掉。”描红低声道。
“若郎中与孙大夫所言皆实,”安婉柔沉吟道,“那这孩子公主可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毕竟是个小杂种。”
“小姐,”描红提醒道,“慎言。”
“是,毕竟没有完全确定,”安婉柔皱起眉头,“如此大事不能含糊,公主怀孕与否,试一试就知道了。”
“描红点翠,”安婉柔吩咐道,“今日晚间备宴,请云郎和姐姐来坐坐,姐姐身份尊贵,菜色可得备得丰富些。”
“是。”二人应道,下去准备了,孙大夫也趁机一并退下。
屋内只剩安婉柔一人,她兀自笑道:“公主姐姐,这么小心干嘛呢?有喜可是好事,你为何不想让外人知道呀,你不想让人知道,我就偏偏要让云府里的人都知道。”
晚间云枕寒一回府,就被请到了安婉柔的住处。晚膳的时间已到,桌上的菜也摆好了,可安婉柔却没让云枕寒动筷。
“还要等一人呢。”安婉柔笑得温柔。
“等谁?”云枕寒也很疑惑,若是宴请朋友,一般会选择午膳时候,若是请自己的父亲,安婉柔应当不会选择在她的住处,那还能有谁呢?总不可能是凌霜华吧。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听得安婉柔回答道:“自然是等公主姐姐。”
什么?云枕寒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是说凌霜华?”
“云郎,”安婉柔嗔怪道,“不可直呼公主姓名。”
“公主……公主喜静,应该不会来罢。”云枕寒推测道。
话音刚落,就见到门外有一人走进来,仪态端方,容貌昳丽,不是凌霜华还能是谁。
安婉柔立时起身,招呼道:“公主姐姐来了,快请上座。”
凌霜华身为公主,位分比云枕寒这个驸马要高,自然坐到了主座。
待看到面前摆着的菜品时,凌霜华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身边的阿秋一眼。
阿秋会意,往前站了一步,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时刻观察公主动向的安婉柔,她抢在阿秋说话之前,先夹了一筷子泛着油光的红烧肉放入凌霜华的碗碟中:“公主姐姐尝尝这红烧肉,是一道有名的苏菜,选的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在小瓦罐中足足煨了一下午,香甜软糯,肥而不腻。”
餐桌上的菜品多是荤腥,什么糯米八宝鸭、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蹄、清蒸鲈鱼等,少数的几道素菜,都摆在角落,离凌霜华有不近的距离。
云枕寒不知道安婉柔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宴请凌霜华,更不理解为什么凌霜华会赴约。还没等他再细想,凌霜华那边就传来动静。
“呕……”凌霜华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几声。
“姐姐这是怎么了?”安婉柔脸上一片关怀之意,“可是身子有些不适?”
“无碍,最近不慎染了风寒,有些反胃,阿秋已经替我寻了郎中,开了几副药。服药期间要少食荤腥,恐怕本宫今日要辜负妹妹的一片好意了。”凌霜华在阿秋的搀扶下站起身。
“既然如此,那公主快回去休息吧。”云枕寒适时道。
“姐姐且慢,江湖郎中所说的话也不可全信,姐姐这样子不太像普通风寒,若姐姐不嫌弃,恰巧府上的孙大夫在此,让他再为姐姐诊治诊治。”安婉柔说着,招手让点翠带孙大夫进来。
“不必了。”凌霜华面上一凛,拒绝道,她又干呕几下,眉头轻轻蹙起。
“姐姐,”安婉柔泫然欲泣,“我知姐姐看不上我,可也不该与自己的身体置气,若是姐姐在府中有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呀。”
看凌霜华一副难受的样子,云枕寒也有些着急,劝说道:“便让孙大夫看看吧。”
凌霜华没再说什么,走到案几旁坐下。
孙大夫用丝帕覆在凌霜华手腕上,为她诊脉。无人看到凌霜华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悄悄将左手搭在右手臂内侧。
少顷,孙大夫松开手,面上的神情从凝重转为放松:“恭喜少爷,贺喜少爷,云府有喜事了。”
“何喜之有?”云枕寒脸色有些凝重。
“公主有喜,已经快两个月了。”
“确是喜事。”云枕寒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前世。
上辈子得知公主怀孕的消息,云枕寒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有的只是厌恶。后面公主被人举报私通,云枕寒没有深究,直接堕了公主的孩子。
其实云枕寒不是相信公主与人私通,而是害怕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提醒着云枕寒曾经犯过的错误,他对安婉柔的不忠。
公主大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压云枕寒,但她没有,她只是沉默地面对指责,沉默地喝下了那碗漆黑的汤药。
云枕寒轻微地打了个颤,他仿佛又看到公主虚弱地瘫在地上,血色从她素净的衣裙下开始蔓延。他看到紧闭的房门内焦灼的大夫,和一盆一盆端出来的鲜红的血水。他看到无数郎中摇头,言说公主伤了根基,再不能有孕。
“云郎?”耳边安婉柔的呼唤将云枕寒拉回现实。
云枕寒骤然对上了凌霜华的视线,那浅棕色的眼睛在灯火通明的室内反射着光,像剔透的琉璃球,光华流转,内里却不含什么感情。
回过神的一瞬间,云枕寒暗中发誓,这辈子他要好好保护这个未能出生的孩子,即使这个孩子并非自己亲子。
“恭喜云郎和姐姐,”安婉柔道了声贺,面上恰好露出些落寞,“既是如此,云郎快送姐姐回去休息吧。”
“好,那婉柔你早些休息。”云枕寒也想宽慰一下凌霜华,他自知不育,那公主腹中胎儿的父亲肯定另有其人,如今公主骤然被安婉柔爆出怀孕,想来她此刻定是觉得十分惊慌。
二人并排走着,阿秋在前方引路,她手里拿着一盏灯笼,在黑夜里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到了偏院门口,云枕寒让阿秋先进去,说自己有几句话对凌霜华讲。
小灯笼被阿秋交到了凌霜华手里,他提着灯笼,艳丽的面庞覆上一层朦胧的光,眼角眉梢显露出几分温柔。
云枕寒酝酿一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你放心安胎,之前是我做的不好,现在有了孩子,我会尽力成为一个好父亲的。”他心里还想说成为一个好驸马,只是想来公主并不稀罕吧。
凌霜华没有答话,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好了,晚上寒凉,快回去休息吧。”云枕寒没有气馁,毕竟他之前的确对公主有些冷漠,现在骤然悔改,想必公主也不怎么相信,不过没关系,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
安婉柔在云枕寒与公主走后,又询问了一遍孙大夫,得知公主确实怀孕了,她笑云枕寒没用,连公主都背着他偷人。
点翠提醒道:“可以趁机扳倒公主。”
安婉柔想了想,笑道:“不急。”她有自己的考量,若是借此事说明云枕寒没有生育能力,虽然扳倒了公主,自己也不能有孩子傍身了。而云枕寒能有一个孩子,也能有第二个,反正安婉柔占了先机,到时候如何扳倒公主都可以。
思及于此,安婉柔脸上笑意更浓:“点翠,你帮我传话给三皇子,说我有事禀告。”
看到点翠眼底的不甘,安婉柔加重语气道:“云枕寒不育和公主怀孕的事情我自有主意,你不要擅作主张,否则到时候出了岔子,三皇子怪罪下来,我也包庇不了你。”
点翠咬了咬唇,应道:“是。”
第九章 青楼
【面容姣好的姑娘倚在窗边,向楼下的行人挥一挥手里的丝帕。】
得知公主有了身孕,云枕寒催着工匠加班加点,将小院修整完毕,还让福叔请公主搬过去。
福叔觉得有些不妥,公主是有身子的人,少爷不悉心照料也就罢了,怎能还将人赶到偏僻的后院居住呢?
云枕寒没有解释,他总不能说,让公主怀孕的不是我,是她的心上人,而公主肯定更希望她的心上人陪着她。
那日公主房中的窃贼,云枕寒后来细想,应该就是公主的心上人。毕竟一个没丁点武功底子的小贼很少见,他还穿过重重守卫的云府,放过书房库房等很可能存有贵重物品的地方,挑一间不起眼的偏房偷东西。
看云枕寒心意已决的样子,福叔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少爷的脾气福叔是知道的,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像他之前为安小姐独闯军营,连老爷都没能阻止。
福叔要偷偷做点什么帮助少爷,他先将后院收拾妥当,又亲自点了几名干活麻利又机灵的丫鬟小厮,一并带到公主面前。
没想到的是,公主身边已经有了两个小丫鬟,福叔问起,才知道这是清晨安婉柔送来的。
“这小丫鬟入府没多久,毛手毛脚的,难免冲撞了您,少爷专门命老奴挑选了一些能干的下人,送来服侍您。”福叔不忘记给云枕寒邀功。
“不必麻烦了,”公主温柔地笑了笑,“这是婉柔妹妹的一片心意,再说本宫也并非娇生惯养之人,不需要那么些人伺候。”
公主这么说,福叔也不好再劝,只是觉得公主太过善良温顺,自己得暗中看顾着些,以防安婉柔给公主下绊子。
次日上午,凌霜华就搬入了后院。
这偏僻的小院子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内里修建得别有乾坤,屋内可以一眼望到外面,外面却难以窥见屋内的模样。
冬日正是百花萧瑟,万物凋零之际,院中竟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一道小溪从院中穿过,溪流没有冰封,潺潺地流淌着,水面蒸腾起细密的雾气,为寒冷的室外增添一些融融暖意。各类植株巧妙地围着小溪分布,离溪水近的植株开得更是茂盛。
“有小鱼。”阿秋走在凌霜华身侧,悄悄指着小溪给凌霜华看。
阳光下溪水里有零星的闪光,仔细看去,才能看到几尾金色红色的小锦鲤,它们躲在水底的石头下面,不时吐出一串泡泡,在上升到水面的时候破碎开来。
转过头面对新来的两个小丫鬟时,阿秋又板起脸,吩咐道:“公主身边不喜欢外人伺候,你们平日打扫打扫院子就行,莫要进房间去打扰公主。”
“是。”叫可心的小丫鬟点头应道。另一个叫怜心的小丫鬟眼珠转了转,也跟着应道。
禁卫营。
一道寒光从云枕寒眼前闪过,他猛然回过神,就要往后退去,可还是迟了一步,按照对方出剑的势头,云枕寒少不得要受伤。
锐利的剑尖堪堪停留在云枕寒胸前,前端已经刺破云枕寒的衣襟,若不是持剑的燕鸣及时收手,这一剑必是要见血的。
“当啷”一声,燕鸣丢下剑,冲上来查看云枕寒的胸口,见他没有受伤,一颗高悬的心才落回平时跳动的地方。
担忧的情绪过去,愤怒的情绪上来,燕鸣狠狠锤了云枕寒肩膀一拳:“云哥,你今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这种关键的时候也能走神?”
燕鸣武功不及云枕寒,平日里与其切磋都是用尽全力,这样才能磨炼自身,刚刚因为云枕寒的疏忽,让燕鸣生生收回放出的招式,少不得会有些不适。
方才有风拂过云枕寒面颊,轻柔的触感让云枕寒不自觉想起那个夜晚,公主不小心压在他身上,他仿佛能闻到萦绕在鼻尖的香气。
“抱歉,今日就先练到这吧。”云枕寒没有解释自己的失神,他肯定不会照实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看起来云枕寒面上一本正经,耳朵倒是悄悄变红了。
这小变化瞒得过燕鸣,瞒不过其他人。军营里那些年纪稍长的看到云枕寒这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云统领这是思春了。”
“不会吧,云哥不是才迎娶了两个美娇娘么?一妻一妾,羡煞旁人。”燕鸣接话道。
“这你不懂了吧,”之前说话的人朝旁边人挤挤眼睛,“男人嘛,就图一个新鲜,老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妓。”
“我怎么不懂了,我都懂。”燕鸣嘴硬道。
众人哄笑起来:“哈哈哈,你懂个屁,你去过青楼吗?你小子下面毛长齐了吗?”
“谁...谁说我没去过!”燕鸣结巴道。
“好了好了,”云枕寒喝止住大家,“都散了,今日不用巡逻?”
众人听了云枕寒的话,四散离开。
“云哥,我觉得他们说得有些道理,今晚我就带你去青楼消遣消遣,我请客,你掏钱。”燕鸣从后面揽住云枕寒肩膀。
云枕寒两辈子加起来就去过两次青楼,都是因为同一件事,去那里赎回安婉柔。除此之外,云枕寒再没有去过青楼,他父亲是翰林院学士,瞧不上那等烟花之地,对云枕寒家教也严格。
于云枕寒自身而言,他与安婉柔伉俪情深,自然也不需要去外面寻求慰藉。
云枕寒下意识就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吞下去,默许了燕鸣的说法。他最近的确经常想到公主,想起那美艳的脸庞,曼妙的身材,黑暗中柔软的触感,和自己有些快的心跳。
6/60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