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正处于思维中央,被庞大的关系线包裹。
排除法、逆向推理,将无用的事件剔除出去后,我逐渐拨开浓雾见真相。
不行,先停一下,我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疼痛把我拉回了现实。
脑子里仿佛被塞得满满当当,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只得虚脱地靠坐在床边,等待身体恢复力量。
我如今的身体素质太差了,不足以一次性撑到我完成构建。
窗外的日光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白炽灯,细小的尘埃沿着光线漂浮在空中。
“嘶……”我按了按大腿,夜里温度骤降,受过枪伤的地方从骨头里透出了疼痛。
是后遗症,没办法根治。遇冷则剧,得热则减。
严铮留给我的,还真是,刻骨铭心。
先由最新的情报入手,徐向晚能来北边,无非有两条路:禁区,或者星际空间。乔家一向戒备森严,哪怕北边有严家的接应,徐向晚要安全抵达北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只能走禁区冒险,禁区是巫师的地盘,一旦闯入,他们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入侵者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南边到北边毫发无伤的人,几乎都和程严两家脱不了干系。
可是我总觉得还缺少了关键的一环,是什么人把程严牵连到了一起?
我从南边逃出来之前,程家并没有越界,将手伸向老死不相往来的严家,理事一定是近几年才突破南边的僵局,向北边寻找外援。
他要霸权,只有外来的势力能给一潭死水搅活,最容易,也是最好的合作对象,那就是严家。
和严家里应外合,打乔军一个措手不及,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夺下卫外重兵大权,那么南边剩下一个商业也就不攻自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
最终,他坐上至高无上的宝座,统一南边。
所以他秘密进行的人体实验,是为了权力得以延续,经久不衰。
那他跟严家又达成了什么协议呢?理事给的条件不够优厚的话,严家绝无可能冒着杀头的风险私通外敌。
严家没有把我交出去,更没有急着逼我承认是南边派来的间谍,而是侧面打探其他政场信息,从严铮查找的机甲模型就可以看出来。
似乎严家想攻打南边的心思不是很强烈,正好与他们掌权人的想法背道而驰。
严家要反。
两边都互相借助彼此的力量,要得到最高的控制权。
可笑的是,两家虽然合作,亮给对方的都是冰山一角,只给出了摆在台面的皮毛。
直到理事被程安控制住,沈蛟说理事还留了一手,估计就是让徐向晚来严家合谋对策。
理事能这么信任徐向晚?我不禁起疑。
他一向肥水不流外人田,知根知底的程家人才能获得他的青睐。
该死,当初忽略了一个小人物没有去查清背景,现在竟然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
这是我从政多年的一大败笔。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理智地继续分析。应该还差了点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思维仍然存在漏洞,考虑得不够全面。
南北两边都要反,还有呢?
巫师……!
对上了,都对上了!所有不合理,有待商榷的地方都补上了这个纰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现在才看明白。
他们在下一盘大旗啊。
在禁闭室度日如年,只能看着窗外的日照出现,消失,然后替换成白色的光照。
除了送饭送水,再没有其他人打开禁闭室的铁门。
我把自己推导的事情原貌,以及我接下来的打算全部封存进记忆空间,只等某天出现机会再触发开关,和严家进行谈判。
这件事完成后,日子就变得无趣了许多,我开始自己跟自己说话。
禁闭室没有声音,完全和外界隔绝,长时间待在里面会让人精神崩溃。
我一直在找事情给自己做。
这一盆饭我吃了多少口,我喝了几次水,今天我上了几次厕所,我绕着床走了多少圈,墙壁上有几道指甲划痕,我甚至撕裂了衣服,数着开口有多少根细碎的布料。
第57章 排异
到后面,我开始出现自残的行为。
以前避之不及的疼痛此时此刻居然成了救命良药。
我用牙齿咬破了手指,痴迷地吮吸着鲜血,是甜的,甜的血液。
我身体里有了莫名其妙的反应,蚀骨挠心的奇异感挥之不去,我拼命抓挠着后颈,渴望着有什么东西能够刺破皮肤嵌入到里面,甬道也总是流出透明的液体,黏黏糊糊地沾湿了裤子。
禁闭室的空中弥漫着陌生的气息——棉香。
想要……被标记。自己的安慰并不能满足我身体内的无限空虚。
“哼呜……”我下意识地抬起腰迎合,“严铮,铮铮,标记我……”
浓厚的甘松和棉香交织碰撞,一点一点将我包围,我是被困的可怜人,只等他来施舍。
像容器一般被填满,我得以解救,颈后注入的信息素成了解药,途径四肢百骸,将异样的瘙痒感冲刷掉。
我不知疲倦地索取着。
眼前这个人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清醒后,我感觉身体似乎被全部拆解过再进行重组,骨头疼,肌肉酸,哪哪都不对劲。
整个人如同置身火炉,由里到外蒸蒸发热。
胀,特别胀,植入腺体的地方疼得要爆炸了。
我眼角还噙着泪水,双手捂着后颈痛苦地在床上翻滚。
单人床并不宽敞,我滚落在地,和地板相撞的疼痛不及后颈的千分之一。
“呃啊——”绝望的喊声响彻牢笼。
“程安,救我!”
“程安!”
“程安……”
我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成直角的两面墙给了我一丝安全感。
我只能抱紧自己,再抱紧一点。
自杀吧,我浮起了一个念头。
自杀吧,死了就不用承受痛苦,也不会打乱程安的计划。
用我的死来换程安的平安无事,换程安的前途无限。
这几年平凡人的生活,我过得很好了。
我捂住嘴巴,无声地哭泣。
慢慢把手腕移动到唇边,牙关和薄弱的皮肤相抵。
咬开一个破损的缺口,口腔里渐渐有了铁锈的味道。
还不够……还没到桡动脉,再深一点。
牙齿并不锋利,研磨切割着皮肉继续向里。
一股鲜血喷射进嘴里,嗯?动脉断了。
我将血液尽数饮下,瘫靠在墙边,等待死亡的到来。
好冷,眼皮好重。
我闭上了眼睛。
意识渐渐抽离,呼吸变得漫长。
该结束了吧。
我应该,快死了吧。
……
我没有死成,我又回到了最初的病房。
面上戴着呼吸罩,这一次,病房里的监护仪器多了几台。
我自杀了?我怎么会自杀?
禁闭室里的相关记忆我都模糊不清。
“陈乐怎么这么自私?”严铮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怎么能自杀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心里打了个颤。
他将我的手从被窝里拿起来,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他捏了捏我的手指。
“你不能死。”
我的心跳似乎暂停了一下。
和恶魔严铮的说话语气一模一样。
这个是我的严铮。
我的严铮回来了。
我脑海中某个开关倏地被打开,思维空间里全是我的整理分析,以及计划好的方案。
“我要见,”呼吸罩阻碍了我说话,“严致峰。”
他帮我撤下面罩:“再说一遍。”
“我要见严致峰。”
他又把面罩给我扣上:“程司长还是想想怎么交代白衬衫吧。”
严铮走了,他给我留了个提示,严家已经快查到我师傅头上了。
以另一个严铮来说,是不会向严致峰传达我要见他的信息的,希望严铮不要露馅。
但,我可以肯定,严致峰一定会来见我,因为房间里还有监听,其他人会上报。
我就躺在病房里专心养伤,我反正是搞不明白,当时是怎么狠得下心咬破血管自杀的?这他妈是神志不清遇上极度绝望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吧。
嗯……?我记得我被植入了腺体,然后关了禁闭,有人标记过我。
对了,是改造腺体的排斥反应,我心中了然。
我转头,看了看监护仪器上的时间,好,还有一个星期,程安再怎么样也该到了收尾工作了。
如果这个星期内他们强迫我进入发热期,在信息素的安抚下我必然会有问必答。
吐真剂对我没用,信息素对我可有用。
用信息素控制我,不得不说,严家这一招是真损。
我思维空间的触发开关就是严铮,我的严铮。
我没办法孤军奋战,我需要援手。
几天后,严致峰出现在我病房。
我的床调整成可倚靠的坐床,直面严致峰。
他身上还穿着便装,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
“将军还真是难请。”我笑了笑,“怎么,我这个曾经的司长,还不配和将军见面?”
“军务繁忙,还请程司长海涵。”
严致峰和我打着太极,场面话说得漂漂亮亮。
我现在是阶下囚,更何况还有求于人家,我也不再和他说官话兜圈子,直言提出了我的要求。
他不急不缓地坐了下来,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换合作对象。
“程司长能给我什么好处?”
“帮你拿到你想要的。想必你也知道,程理事在南边已经被架空了权力。”架空恐怕还没有,但这种情况下我就得这么说,“他和你合作,可不见得有什么诚意啊,一个司长外逃的事都没跟你通通气。你说我要真是他派过来的人,当初严铮在我身边的时候,能拿到多少情报?”
提到这个,他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高低我也是个司长,我怎么坐上这个位置,我也怎么帮你,帮严家得到相应的位置,或者说,更高位。”
“我身处北边,在你的控制之下,程理事可不一定了,毕竟协议合作这东西,它可以一诺千金,也可以狗屁不值。”
“我单纯想有个命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事情结束后我隐姓埋名,绝不出来作妖给严家添堵。”
“我跟程理事可不是一路人,我抛下权财,废了半条命从南边逃到这里。你也看到了,这几年我安安分分,干着累活苦活,靠着点微薄的工资维持生活。”
“严将军,考虑考虑?”
他的政场经验明显不足,一套话术下来已经让他有所动容。
他多多少少还是听进去了。
“我不着急,等将军什么时候决定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他一直以为我跟程理事是一伙人,所以想了千方百计要撬开我的嘴获取南边政场的相关资料,好找出不利拿捏程理事,以免他反水。
现在我告诉他,你不用绕一大圈借助一个在敌国生死未卜“合作对象”的力量,我可以直接帮你夺权站上高位。
他心里肯定有衡量。
第58章 女装
和严致峰见面的时间极为短暂,我不得不抛出橄榄枝来获取更大的赢面。
“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司长,你现在的处境也不比程理事好多少。”
严致峰起身要走,显然是对我说的话以及我的能力持怀疑态度。他没有把话说绝,我猜他还是想再观望观望,他又不着急。
可我不行,强制进入发热期的话,保不准我会说出些什么东西来,无论如何我也要降低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
“严家军,不好藏吧?严铮从禁区出来没带回一个逃犯,你说上面的人会不会起疑?”
严致峰在门边驻足。
前面一句话我是在诈他,严家私自拥有一支军队的事是我自己的猜想,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现在是在一步一步地证实。
“我是诚心诚意谈合作,希望我们不要到彼此都不愿意见到的那一步。”
噢,这句话我也是吓唬吓唬人的,营造一些神秘感。
不然手里没有充足的证据我还能怎么办?也就只能拿侧面推敲做做文章,捕风捉影的事我干多了。
严将军停了一会儿,没说一句话,接着拧开门把走出了病房。
他没否认,这说明什么?说明我这一招险棋是走对了。
严家真的私自成立军队。
这更加证明了严致峰有逆反的预谋。
我拿过桌上的玻璃杯,气定神闲地喝了几口润润喉。
我现在最紧要的是养伤。
表现得越是淡然自若,我嘴里说出话的可信度就越高。
令我不快的是,我又过上了我厌恶的尔虞我诈步步为营的日子。
形势所逼,我必须做回程乐。
严铮没有再来看过我,我不确定他现在有没有魂魄转换,有时候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我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悲伤。
“严铮”不被需要,和他在相爱的“陈乐”也不复存在。
啧,我和他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如果我有得选,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陈乐”。
因为,那才是我啊。
顶替别人身份的,才是我啊。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我身上的一些伤口开始结痂脱落,除了医生查房,护士换药,再无他人出现过,我乐得清闲。
但其实我内心挺焦虑的,掐着手指头算日子,严致峰怎么还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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