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丽娟轻笑一声,接过茶杯,对花竹说道:“合该我敬小花大人一杯,从前不知大人身份,自家人打了自家人,这茶喝过,之前的误会就一笔勾销罢。”
她仰头喝完杯中茶水,花竹却径自坐下,并不与她共饮。
侯适见严丽娟吃瘪,也无意说和,敲了敲桌子,开门见山地朝花吟二人说道:“今日我们来,是与你们商量一件事。”
花吟喝了一口茶,却不应声。
“最近边关吃紧,梁人大肆购入驭灵人,我们这里剩下的货,该出了。”
“已经出了很多了,不是吗?”花吟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看着严丽娟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花茶。
“不够多,”严丽娟抿了一口茶,她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将茶杯放回桌上,语气迟疑地说道:“前些日子……敛金那边出了些状况,我们现在急需现银。”
“哦?出了什么状况?”花吟明知故问。
“被方家那小子抓了把柄,抄了。”侯适的目光转向花竹,冷声说道:“听说你们最近走得很近?”
“我派他去打探消息。”花吟没等花竹说话,抢先答道。
侯适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那怎么还把敛金给抄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花吟笑眯眯的。
旁边严丽娟的脸色跟着沉了下来,“我说花大人怎么不喝我的茶,原来是你抄了我的敛金聚财。这样看来,我们之间的误会,确实难以一笔勾销。”
侯适见严丽娟要发作,摆摆手制止了她,对花吟说道:“当初我们说好,三方分管‘纳土通天’,你却私自让你儿子去打压严家势力,率先坏了规矩。如今之计,你也只好放放血,卖几批驭灵人出去。”
花吟兀自喝茶,并不答话。花竹劝道:“父亲,敛金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妥,我们补偿一下严家,也是应当。”
严丽娟的面色缓了一些。
花吟的脸色却黑了下来。他颇为严厉地看了花竹一眼,“砰”地一下放下了茶杯,对侯适说道:“你们要多少驭灵人?”
侯适伸出一只手,在花吟面前比划了一下。
“太多了,疫情之后,罗村几乎换了一批人,那边的出口早已弃用。一下子送出这么多驭灵人,要从哪里出去?”
“半夜偷偷放出去就好了,谁半夜闲得没事出来撞鬼?”
“此举不妥,”花竹插嘴道,“当时罗村的疫情,是我一手治理的。现居罗村之人,我也认识多数,中间太多江湖中人,耳目清明且惯爱夜游,从罗村出去,不甚安全。”
侯适沉吟了半晌,最后说道:“那从城门走吧,我与守城军队通个气,让他们放驭灵人出去。”
“侯大人已经将守城军队弄到手了?”严丽娟适时拍马屁。
“方衡一死,我们好处多多,守城军队现在一锅粥,新上任的统领左一抿,是颗墙头草,没啥本事,很好糊弄,到时候从正门口过,你们不必担心。”
花竹看他说这话趾高气昂的模样,暗道原来侯海的爱炫耀,是侯家祖传的。
正事谈妥,侯适又着人去喊七娘。
不多一会儿,来人回禀,说七娘月事提前,不方便相见。侯适摔了一盏茶杯,骂道:“从这些贱货肚子里出来的,都没好种!”
花竹眉头紧皱,反驳道:“若说她们肚子里出来的没有好种,那非要往她们肚子里进的,又是什么呢?”
“你说什么?”侯适暴怒,刚要发作,外面又匆匆进来一个人。
这人在侯适耳边低语几句,侯适紧握的拳头松开,面色却更加难看了。
侯适瞪了花竹几人一眼,说道:“若不是为了帮你们把罗村彻底弄到手,方便以后驭灵人的往来,我不至于如此操心这个南郊大典。”说罢,头也不回地跟着来人出去了。
“皇帝面前的红人,就是不一样,都下朝几个时辰了,还要差人来请。”严丽娟喝了口茶,苦着脸说道。
花吟不想与她多叙,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起身就走。他刚走到门口,忽然胸口一阵绞痛,哇地一声,一口暗红色的血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严丽娟比花竹还积极,上前扶住花吟,面上十分关切地问道。
花吟一抹嘴唇,见袖子上全是血,张大了嘴巴望着严丽娟:“你……”
“我去请大夫。”花竹说罢,往外走。
花吟扯住花竹的衣袖,他十分忌惮地看了严丽娟一眼,说道:“你不要离开这间屋子,让门口听差去请。”
严丽娟见花吟对自己如此戒备,哼了一声,不再管他,径自离开了。
大夫来后,给花吟检查了一番,断定他是中毒,但具体是什么毒,却诊断不出来。
花竹拿出今日给严丽娟下的毒,问大夫:“可是与此毒类似?”
“看不出有什么相似性,若说相似,恐怕都是慢性毒药。”大夫左右看了一番,说道:“但大君中得此毒,恐怕要比眼前这毒更加性烈,不然也不至于吐血。”
第102章 装神弄鬼,秘密出逃露馅
“可有解毒之法?”见花吟中毒,花竹率先问道。
大夫眉头紧皱,“我尽力而为。”
“此事莫要外传。”花竹嘱咐大夫。
“小人省得。”
“严丽君这个毒妇。”大夫走后,花吟让花竹扶自己靠在床上,“她弄死了侯海,现在暗害我来了。”
花竹擦干净他嘴角的残血,分析道:“也不一定是她,侯海虽死,但对侯家影响不大。严丽娟还是要与你联手,才好和侯家抗衡,没有急着要害你的道理。”
花吟苦笑道:“你有所不知,侯海便是与我联手,想要从他哥哥手中夺权。严丽娟杀了他,难保不是为了削弱我的势力。”
“难怪侯家要隐瞒侯海的死讯,看来侯海死了,可能正中侯川下怀。”
“你说严丽娟是受侯川指使的?”
“是与不是,侯适定是不知情的,他对侯海宠爱有加,没道理杀死自己儿子。就算侯适要杀侯海,也不必借严丽娟之手。”
“所以我们还是制造严丽娟和侯适之间的龃龉?”
“嗯。”花竹倒了杯水给花吟,说道:“父亲的毒,我来想办法。我认识一名神医,她云游四海,过些日子可能会到临安附近,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将她带来为父亲看诊。”
花吟感激地望向花竹。
“另外,严丽娟这几日也会发现自己中毒,若她来和父亲商量,到时候父亲推荐她去这里看病。”花竹写了一个地址给花吟,“这个大夫与我有交情,她会短暂抑制住严丽娟的症状,但不会将她治好,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将严丽娟控制在手。”
花吟收下纸条,摆摆手示意自己要休息了,花竹不再多话,转身离开了地下城。
南郊大典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庆祀活动,今年又和太后寿辰安排在了同一天,所以宫中格外重视。
今日皇帝先去太庙行礼,夜里,便宿在大典使用的大庆殿内。
大庆殿规模很大,里里外外可容下几千人。今夜,殿庭中会按出行队列秩序摆好了各种仪仗、器物、车辆,一直排列到宣和门外。同时自宰相以下,参加祭典的百官也会穿好祭服,在宫内等候。更有几万名皇家禁卫军,全服戎装环护着皇宫。
这也就意味着,侯适和侯川,今晚都必然留在大庆殿,无法来地下城。
花竹挑在今夜行事。
他准备今晚救繁育司的女子们出地下城。
花竹带着姜九进了地下城。姜九这次进来,是花吟特批的,毕竟他身中异毒,花竹又大吹特吹姜九的医术。
“韩大夫请坐。”花吟见来者是个女子,眼带疑惑地望向花竹,见花竹朝他微微点头,这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礼数周到地款待姜九。
姜九此刻正顶着韩伊的化名,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花吟的殷勤,随后抬手给他号脉。
她胡乱把了一通脉,眉头攒起,故作深沉地说道:“这位官人体内所中的,恐怕不是毒,而是蛊。”
“什么?”花吟脸上的笑意猛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愕和不可思议。
“这种蛊虫的母虫要吸取阴气才能活,你这里阴暗潮湿,确实适合养。”
“请问大夫,这蛊可有解法?”花竹扶住瘫软在椅子里的自家父亲,问道。
“解法是有,但需先找到母虫。”姜九看了眼周围,说道:“你这地下之处,母虫难找,但是看这位官人病程进展如此快速,想必母虫必在一个阴极之处。”
“极阴之处,是指潮湿阴暗之处吗?”
“一般来说是的,不过你这里,处处皆可算是潮湿阴暗,故而,母虫应该在一个阴气更加浓重之地。”
“阴气浓重之地……”花竹看了眼花吟,试探着问道:“是指女子聚集之处吗?”
“值得一探。”姜九云淡风轻地说道。
花吟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说道:“我带韩大夫过去瞧瞧。”
花竹见他不带自己,也不硬跟,顺着花吟的话说道:“那我留在这里,等两位回来。”
姜九看也不看花竹一眼,悠然踏出门去,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繁育司有三处,花吟生怕姜九找不到母虫,带着她逛了个遍。走到最后一处的时候,姜九问道:“除了此处,这里可还有其他极阴之地?”
花吟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摇头道:“应该没有了。”
一条银环蛇从姜九袖内钻出,探头探脑地往地上爬去。
“韩大夫?”花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开口问道。
姜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怀中掏出几束草药。
几条蜈蚣从角落里爬出来,姜九手脚麻利地将它们收入罐中。
“这是母虫吗?”花吟问道。
姜九神秘莫测地摇了摇头,收了银环蛇,带着罐子往回走。
花吟只好跟在她身后。
回到房中,花竹还在等,见两人归来,先给姜九递过去一盏茶,问道:“韩大夫,如何?”
“我先去炼虫,等下解毒之时,勿要让旁人在侧。”姜九对二人说道,“另外,找间没有铁器的房间,解此蛊需要朱砂,朱砂不能见铁。”
花吟听她说可以解蛊,忙不迭地收拾房间去了。
等姜九准备好,花吟那边也已经就绪。
“你带人看住门,勿要让人进来打扰。”花吟进屋之前交代花竹。
花竹瞧了瞧身侧的两个壮汉,他们是花吟的心腹,点头应道:“我们留在门外,父亲放心。”
“你身上可还有铁器?”姜九问花吟。
花吟摸了摸腰上的令牌,狠了狠心,解下来交给花竹。“此物极为重要,勿要让人拿了去。”
“父亲放心。”花竹还是那句话。
花吟朝他点点头,跟着姜九进了屋。
两人进去不多时,花竹也离开了万金殿。他顺着银环蛇的记忆,往花吟带姜九去的三个繁育司走去。
到了繁育司,花竹拿出令牌,十分严厉地命令看守让众女子排队出去。
“小花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看守问道。
自从花吟在地下城公开认了花竹这个儿子,花竹就成了小花大人。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花竹眉头紧锁,形成一个川字。
看守见他面色不虞,不敢再多言,吆喝着将繁育司的女子们赶出来。
“带去从前罗村的出口。”花竹吩咐完,匆匆赶往下一处繁育司。
他时间有限,必须要姜九能够唬住花吟的时候,尽快完成繁育司的转移。
罗村出口处,姚姑娘带着飞花堂众人,已经备好了车马,只等女子们出现,便将众人装入车笼之中,再次伪装成北上的囚车,带着众位女子逃出生天。
当然,为保证消息不被泄露,繁育司的女子们是不知道内幕的,她们只当是一次寻常的转移,如同地下城里的其他驭灵人一般,被发卖出去了。
所以她们走得并不如何积极。
女子们一磨蹭,花竹就犯了愁,他冷了脸,催促看守们尽快。
“若是半个时辰内不能将人都送出去,到时候父亲发起火来,你们都要被送到笞房做工。”
几个看守听得此言,屁股一紧,从腰后拿出鞭子来赶人。
七娘也在队伍中,见花竹如今变得如此冷血,送给他一抹讥笑。
花竹想着自己曾经对姜九许下的承诺,装作没有看见。
地下城里的众人,最近见惯了驭灵人被发卖出去的场景,纵使女子们排着长长的队伍走在地下城中,也并未遇到任何盘查。
花竹提前想好的种种说辞,倒是忽然没了用处。
半个时辰过后,三处繁育司的女子被尽数被送往罗村。花竹长出一口气,回去接应姜九。
还没到万金殿,花竹就见侯适步履匆匆地走在地下城中。他心中暗呼不妙,赶紧差使一只老鼠朝万金殿飞奔而去。
一只老鼠,是让姜九快逃的信号。
姜九得了消息,草草结束了“解蛊”仪式,起身就要走。
“韩大夫留步。”花吟叫住姜九,从柜子里拿出几方银铤,作为谢礼。
“不必。”姜九拒绝得言简意赅,颇有世外高人超然物外的风范。
花吟还想再劝,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未等他应声,花竹已经推门而入。
“父亲。”花竹进屋朝花吟使了个颜色,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韩大夫,待我出了这里,必然亲自上门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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