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应哪里不严肃?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是他的新闻发言人,有什么当然是我回复。”
记者被气笑了:“这不是胡闹吗?你们俩都是球员——”
“所以哪里不严肃?”
记者一时语塞,卡尔摆明了要和他放在一起胡闹,就在旁边满脸正经地眨巴眼睛,他们也没办法,于是火气十足地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带着气愤等着听克罗斯的回答踩坑,发誓要把他逼问到汗流浃背。
谁知道面对“言论是否有夸大的成分”这种很难证明的问题,克罗斯显然都不把这当成一个问题,很困惑地说:
“他为什么要回应?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们爱信不信。”
记者:……
卡尔自己也:……
“那球迷们怎么才能知道这是真的?”记者继续顶缸。
卡尔不愿意回复,就是害怕落入到这样的自证清白的窘境里,毕竟家庭里的事,他爹妈又没打骂他,根本没法留痕的,控诉他们反而容易被人倒打一耙污蔑为“说谎污蔑父母”。
卡尔宁愿不回答也不想纠缠这些事,谁知道还是在这儿纠缠上了——
“你听不懂回答吗?爱信就信,不爱信就不信。”克罗斯直接说:“你怎么不找找证据来证明他父母没干过这样的事?你调查了吗?你有卡尔说谎的证据吗?没有调查请不要随意诱导式提问,这样很没有职业道德。”
好吧。
卡尔又不烦了。
这样的道理谁都懂。
但不是谁都有勇气这么说出来就是了,因为对抗情绪显得太重了,很容易惹恼记者,或落下新的话柄,被他们一通胡乱编造。
可克罗斯这种《不要输在表达上》的创作者,显然是根本无所谓的。
哎,卡尔一边觉得自己要靠比他年轻的克罗斯来撑腰真是没本事,一边又像那种终于得到了家长的维护、可以放纵地吵闹一回,而不用自己去假装体面地迎接狂风暴雨的小孩子一样感到窃喜。
他很小时候就没人替他说话了,什么都要自己来。
如果身边一直有一个这样的人,该多好啊。
哪怕是这么几分钟,他也觉得真是高兴得不行,想憋笑都憋不住。
记者还在继续努力问:“你在发布会上的言辞非常激烈,卡尔,你是否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失控?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否考虑对之前的言论进行澄清或补充?”
克罗斯直接总结陈词了:“我觉得你们晚上不吃饭不睡觉堵在门口才是情绪过激呢,在这种情况下,快考虑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见!”
他直接拉着卡尔走了。
卡尔一直在笑,只是没发出声音,但他的脸在月色灯光下也是亮堂堂的。
克罗斯不晓得他在笑,都不敢回头看,其实心里有点敲边鼓——他呛记者呛多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被德媒不喜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卡尔可不一样。
虽然说他是死装,但卡尔做人做事大方、成熟、说话细心、从来不得罪人刺伤人,这其实是好的品格。他就算今天在发布会上发了一回脾气,也不代表要得罪媒体的。
可他一听那些问题,就觉得他们不是正经嘚媒,觉得里面有奸人混入——卡尔是受媒体的气不错,但那好歹是在国外啊,家里的报纸还是偏向于追捧他的吧?
怎么今天也净问一些戳肺管子的恶毒话。
鬼知道都是谁派来的,直接打发走算了。
大不了明天就说是他喝醉了胡说话,卡尔拦不住。
他有一肚子的理由想要和卡尔解释,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闷头走,直到卡尔顿住脚,拽拽他的袖子,带着笑意问他:
“牵到什么时候啊?”
他才猛然意识到,赶紧把手松开了。
回头,脸涨红了看向卡尔,又落回去,轻轻咳了两声:
“你也不提醒我。”
“我的发言人都没说话呢,我不敢呀。”
克罗斯看着卡尔的眼睛,总像含着笑的眼睛。
过了十几年还是非常漂亮的脸,卡尔一笑起来,脸庞是真的端庄柔和,简直有种瑰丽的感觉,和他冷脸时像两个人。
他在面对克罗斯时往往是笑的,往往是这样的笑。
他最喜欢卡尔这样笑,也最害怕他这样笑。
为什么呢,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克罗斯陪了他一天,什么都替他做了,潇潇洒洒无所谓的样子,差点把记者们气吐血了,这一会儿却脆弱得像什么似的,忍不住鼻子都酸了,拿搭在胳膊肘里的围巾又裹住自己:
“我讨厌你……”
希望哄他开心一下的卡尔:???
第120章 大卡
施魏因施泰格请了很多客人, 但凡当过队友、关系不错,又在慕尼黑附近的人,似乎全都邀请了一遍。
搞得好像拜仁大聚会, 赫内斯都打趣说他应该来一趟,结果被施魏因施泰格嘻嘻哈哈地讲您要是来了大家就紧张得吃不下饭了, 把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他人缘好, 面子也足,兼之从美国回来一趟不容易,大家确实也都到了。
他在慕尼黑的房子没卖, 还留着,平时他父母偶尔会住,顺便替他检查打理, 但更多时候是为了他自己的小家庭预备着。
卡尔微笑着抱了一会儿他的小宝宝。因为最近足坛他是“顶流”, 悲惨家境是个人看了都要内心微微作痛, 所以尽管施魏因施泰格的妻子安娜·伊万诺维奇和他不太熟, 但她还是温柔地和卡尔说了一会儿话,挠小宝宝的痒痒让他伸胳膊蹬腿,希望能让卡尔开心些。
卡尔确实也忍不住笑了,忍不住用自己的额头碰碰小小猪的额头。
施魏因施泰格虽然叫小猪, 可实际上珠圆玉润也没几年, 他年轻时候一直被球迷们评价为长得像小流氓,盖/世/太/保那气质,到中年反而备受欢迎了。
他儿子倒是真的可爱。
“快结婚生孩子吧。”卡恩晃着酒杯撑旁边, 一伸脑袋笑话他:“看你喜欢的。”
他是聚会上最年长、最重量级的嘉宾了。
不光是地位比较重量级, 吨位也是。
卡尔只是喜欢一下小孩子,不是自己要生,更不想结婚, 听了这个话赶紧就想把宝宝放下去——可那样又显得太不礼貌,这一迟疑之间,还是伊万诺维奇哈哈笑了起来,从他手里接过孩子拿走了。
克洛泽替卡尔救场:“他们小年轻又不喜欢生小孩,你不看看托马斯,托尼……都不着急的。”
“也就卡尔是忙的,剩下那些都不像样,不早点成家,心思都野掉了。托马斯!你和小女朋友都谈了几年了,不结婚也就算了,现在聚会都不带人家出来啊!”
卡恩作为一个曾在妻子孕期出轨而差点回不了家的人,在教训起后辈们的婚育问题时倒是一点也不害臊。
反正都是老生常谈的话,大家也就是随便一听,没人当真。
胡梅尔斯脑子放空,继续在沙发角落当沉思者。他和拜仁的关系实在复杂,明明应当是户口本出身,和卡尔一模一样的,结果现在就是两模两样。要不是因为在国家队多年队友,他现在又回拜仁了,施魏因施泰格肯定不会请他。
诺伊尔莫名微笑着,抛着橘子玩,没接话。
穆勒甚至还能笑嘻嘻回嘴呢:
“什么带不带的,琳达忙着呢,绕了她吧,要上班的女孩子不一样的,没法随便走。再说了,也有很多老前辈没结婚啊!我记得有谁,谁来着……”
卡尔倒果汁的手腕忽然一顿,饮料差点撒出去,还是拉姆不动声色地稳了一把。
他没和卡尔说话,只是笑着帮他把饮料端给大家,也笑着替穆勒说话:“琳达是博士了,天天做研究呢,来了听你们这些老大粗说话,人家也不乐意啊。”
卡恩也哈哈笑起来:“托马斯,你老实交代,回家里是不是根本听不懂女朋友讲话了。”
“这是乐趣嘛。”卡尔调整好心情,笑着把气泡水给卡恩:“托马斯就喜欢聪明女孩,喜欢十几年了,懂不懂初恋的含金量。”
大家一起笑,卡恩笑完了却生气起来,头发都竖着:“你怎么给我倒水?老子连一杯酒都不配喝啦?”
卡尔也不怕,靠着沙发扶手伸展长腿漂亮地坐着,淡定地说:“你不是上天才进了医院吗?都上报纸了。今天就别喝了,看,我们都陪你。”
卡恩一下子沮丧起来,脸都垮了,撇着嘴:“那好歹给我一杯甜的。”
他冲着还在忙碌的施魏因施泰格喊着告状:“小猪!我在你家里连一口酒都喝不上了!”
施魏因施泰格也喊,表示爱莫能助:“奥利弗,你就听卡尔的吧!虽然是在我家,但他也会和我生气啊!”
卡尔都忍不住觉得好笑:“我哪有那么凶?”
但一转头看到卡恩试图偷摸倒酒,他又赶紧把他的手控制下来。
卡恩大怒:“啊!!!——”
大伙全不给颜面地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坐在桌边忙打牌的外贝外和罗本都笑了。卡恩不敢和现在活得像个纪律委员似的卡尔闹,就作势要抄起枕头要打旁边哄笑的小仁们,却只是让他们边笑边躲,闹得更大声了。
施魏因施泰格前天还在飞机上演练中年伤痛文学呢。
洛杉矶飞慕尼黑时间还是很久的,头等舱里安静得很,别人要么是在戴耳机看电影,要么在办公,要么点些吃的吃完也就睡了,实在静不下来就去小吧台喝点酒,就他忙着在座位上抽噎。
他打开手机,就看到类似于“卡尔父母其实在他十岁时就离婚了,妹妹是私生子,他从那个时候就没有家了”这种挖掘后的爆料,立刻忍不住鼻子酸,合上手机想到卡尔在06年本土世界杯时出名了,他爸爸天天上节目,大家在更衣室里都笑他是幸福的小少爷,卡尔总是淡淡地微笑着不说话,那时他们总觉得他是害羞了,现在想来是多难堪的事,就泪眼婆娑一会儿。
没人问他还好,关键他一泪目,空姐就来问他:“先生您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就故作坚强地抹掉眼泪,挥挥手:“没事。”
这么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他就把手机再打开,结果又看到球迷们在说“妹妹离世的时候他在踢决赛,那得多心痛啊”“他那年甚至还带队踢欧洲杯”“怪不得菲利普把袖标让出来了,大家还以为是因为他爱他,虽然确实是因为他爱他,可这真的好悲惨”,他又一下子眼泪崩出。
空姐:“……先生,您真的还好吗?”
“没,没事!”
结果最后他又看到球迷们议论“难怪卡尔不结婚,肯定是家庭带给他的伤痛太深了”,一下子想到也许在他们眼里看来事事顺遂事事光明的卡尔唯一的污点巴拉克,其实可能是事事孤单事事无助的卡尔唯一的情感依赖,施魏因施泰格直接变成哭出声了。
空姐:“……先生QAQ”
还是被他吵醒的安娜把他拖走,塞进卫生间里让他冷静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和忧心忡忡围过来的空乘解释他肯定没问题的,身体健康得很,心灵不知道怎么了但肯定不至于飞机都坐不下去。
坐在卫生间里施魏因施泰格又在来回看克罗斯维护卡尔的视频。卡尔微笑着站在那儿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他很少做这种被保护者,就算是在小小年纪就当队长前,他也是显得格外成熟体面的,从来不会无措地躲到谁的后头去,说话总是很靠谱。
因为还不如卡尔像样,施魏因施泰格没少被赫内斯揪耳朵。可事实证明和年龄不匹配的成熟往往也是和年龄不匹配的心酸换来的。在莉拉去世后,施魏因施泰格听过卡尔家里可能不大如意的只言片语。但对方是个出身良好的富家公子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仁心了,没人想过他成长过程里也受过很多磋磨。
想到他已经和卡尔认识大概二十年了,从翻墙时裤子被挂住、小卡尔抱着球呆呆地抬头冲他望,到现在他已远走异国他乡、职业生涯彻底进入尾巴,施魏因施泰格第一次意识到他其实从没让卡尔露出过那种高兴的、被保护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让他非常非常愧疚。
也许是因为他希望自己做一个好的大哥,到头来他才是那个在失败时把脸埋在卡尔的肩膀里哭泣,到头来他才是那个被全世界宠爱的小孩子……而他希望被爱的那一个,却一直什么都没说过。
10年欧冠决赛输了,卡尔被踢断了两根肋骨,施魏因施泰格记得自己坐在他床边一边给葡萄剥皮一边等他醒,葡萄氧化了,他就只好吃掉,再剥新的,吃到最后嘴里已经苦了,卡尔做噩梦挣扎着醒不过来,他把他唤醒,过了好久后对方才回过神,苍白着脸无意识地捂住胸口,施魏因施泰格问他疼不疼,他却小声地说不疼。
卡尔好像永远不知道该怎么说痛。
葡萄给他吃,其实他应该也没吃出甜味来,但他还是说好吃。
以至于虽然他在电视上说的是“我恨”,但字字句句听在施魏因施泰格的耳朵里,都是“我好痛”,“我好痛”。
施魏因施泰格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他又一次为自己跑去美国感到了挫败,仿佛他不是去光荣挣钱,而是被流放了似的。现在大笑着坐在朋友们中间,他也有那样的感觉,慕尼黑才是他的家,这才是他的生活,他总该要回来的。
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妻子跟着他到处跑也很辛苦。他们俩也不靠德语沟通,日常还是说英语,回到嘚国生活对她来说又是全新的挑战,施魏因施泰格暂时不想去提。
他只是悄悄推了推卡尔,笑着和他说:“等会儿趁他们喝酒,咱们溜出去。”
卡尔有点困惑,抬起眼皮,也小声说:“为什么?”
施魏因施泰格没告诉他原因,但卡尔也没躲他,他想着,不管怎么说,对方总是不会害他的。而且他确实有点为聚会发恼了,不是生气,是害羞和无奈。朋友们虽然面子上都很照顾他,也不提他的家事,也不额外可怜他什么,仿佛外面遮天蔽日的头条和他们社媒主页里挂着的各种post和转发都不存在一样,但他们还是有种微妙的温柔怜爱在,这让卡尔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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