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魏因施泰格仰在栏杆上,头垂下去,看着世界颠倒:
“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其实每对情侣问题都很多,但没有被阻碍的话,走到最后自己分手,心里就没什么好挂念的,因为知道大家都尽力了,甚至会有点庆幸终于了结了……你何苦当那个恶人呢。”
他也何苦当那个恶人呢?
也许是因为他太胆怯了,生怕看到什么灾难……但灾难本身是不能解决另一个灾难的,悲剧没有大小,被替换后依然是悲剧。
拉姆的头发被晚风吹了起来,侧脸轮廓被远方蓝色的灯打亮,边缘清晰又悲伤,一点星光洒到他的眼睛里。
“我当时的动机倒是没这么高尚,巴斯蒂。”
他低头,打火机咔嚓一下,一点火花绚开,但转瞬就被盖进盖子中。
这打火机好廉价,看起来像在路边便利店随便买的。
施魏因施泰格扭过头,看到拉姆就这样,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一遍遍地按开打火机。
“那你这次又不管了?”他不禁询问拉姆。
原本他惴惴不安,以为拉姆会很生气的。
“我怎么想,重要吗?”
拉姆看着风中晃动的火花:
“偶尔让卡尔开心一下也没什么……难道你觉得他们会复合吗?”
这直白的问题让施魏因施泰格本能地浑身一抖,直接跳了起来,本能地看向四面八方,没有耳朵可以藏在墙壁后,只有风声卷走一切,他才又冷静下来,舒了一口气:
“菲利普!——”
“怕什么?”拉姆垂下手腕望向他:“我不害怕,巴斯蒂,过去十年里这样的事都没有发生,并不是因为依然有你或我横亘其中。”
烟被吹灭了,他再次点燃它,手腕微微发抖,以至于按下去的拇指好像都不听使唤。
他用力克制住,直到火光重新平稳起来。
“你倒是一直觉得卡尔狠心。”施魏因施泰格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狠心,他们都不狠心。”拉姆闭上眼睛,难得不说巴拉克的坏话,只是很客观地评价道:“没人愿意当坏人,所以反而没前途。”
国家队回来后就是新的比赛。
大家都觉得很累,但却惊讶地发现卡尔的情绪好极了。
“把小猪返聘回来当吉祥物算了。”外贝外都忍不住在更衣室里开玩笑:“他回来一趟,卡尔就真的高兴起来了,这多难得啊。”
原本围绕着队长悲惨人生的种种复杂情绪,都在卡尔自己灿烂的笑容里消解了。大家全都快被烤化了,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把脸贴到他的胸口傻笑,哪里还去想什么爹妈妹妹这类事。
过去的都过去了!这事他们之前知道得不清楚,也不妨碍正常生活啊。
恰恰说明了卡尔根本没有受到家庭的影响,他实在是个很强大的男人。
金球奖的投票还有两天就结束了,今年大概是战况太激烈,好多记者竟然都还没完成投票,眼瞧着要踩点操作了,乌尔里克忙得脚不沾地,连和卡尔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只告诉他回来后集中汇报。
卡尔心疼她辛苦,觉得今年可能还是一场空,愧疚于自己之前一直三天两头作妖给她找事,更愧疚于他在趁着乌尔里克外出,又同巴拉克联系上了,所以对她有求必应,也不呛声了。
上班时他也不觉得那么想死了,而是怀着一种“我可能很快就要走啦”的那种小孩子在暑假前最后一天上学一边大扫除一边等待家长来接放学回家、重新宽容看待教室的心情,温柔地看待更衣室。
他原本对年轻球员就不错,现在就更好了,急得反而是像基米希这样的中等生,很是傻眼。
本来憋了一肚子话想和卡尔说,结果放假回来,人家根本用不上了。
好吧,这也说明了卡尔确实是个狂风暴雨中依然不为所动的奇男子,他决定理解一下并偷偷学习,可是那些冷板凳上的笨比都被卡尔挨个问候假期干嘛了、还得到了礼物是什么意思?
老东西们和他一起参加聚会去了。
小年轻全在这儿阳光灿烂。
就他没卡爱是吗?就他没卡爱是吗?
“约书亚今天像变回以前了。”卡尔很是欣慰地和穆勒说:“我感觉好多了。”
穆勒笑着抱怨:“你就喜欢这种刺头小孩是不是?像喜欢托尼一样。”
“怎么酸酸的。”卡尔假装闻空气:“赛贝纳怎么酸酸的?”
穆勒立刻趴他肩膀:“不许笑话我!”
快乐在屋里环绕,只有诺伊尔不知为何一整天都是阴森森的,现在看到穆勒趴在卡尔身上美得都快上天了,他直接把手抛球丢他后背上了。
得亏穆勒平时也爱打闹,而且这会儿心情好得仁都变傻了,没意识到他是真的不爽。
胡梅尔斯反而留了一会儿,替诺伊尔收拢了几个球,然后毫无征兆地和他说:
“你挨甩啦?”
诺伊尔差点把手套直接丢他脸上。
“你挨甩了。”胡梅尔斯确信道。
“关你屁事。”
尽管理应同病相怜一下,但诺伊尔还是攻击性十足,眉眼都压低了,不想和他说话。
胡梅尔斯感觉应该还不止甩了这么简单,不然诺伊尔不该这么生气。
他今天对卡尔不是一般的凶,到了根本不给面子的地步。
虽然最后为了训练赛还是勉强给了,但卡尔结束了要去和他击掌,他扭过脸,卡尔真还就利索地走了。诺伊尔那张脸甚至不是叫生气,而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后的冷漠,那一刻胡梅尔斯甚至相信给他一把木仓,他真的能朝卡尔扣动扳机。
不过他也不着急,只是微微一笑:
“好了,曼努,别太难过了,你和卡尔已经是过去式了,何苦和他闹脾气?”*
在诺伊尔和胡梅尔斯在草坪上打起来时,卡尔正微笑着开车前往旧日的房子,巴拉克说想在那里见面。
他依然没同他提复合,可是他们回到以前住的地方,一起做以前做的事。
做饭,在落地窗前看电视。
他们其实都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因为生活里完全没有重叠的地方了,聊大家都知道的比赛和工作又很生疏奇怪。
他们脱节了太久,重新相处时像直接回到了很多年前,但很多年前的他们在说什么话?卡尔也不记得了。
一切都没变动,只是有灰尘——卡尔近年来打扫得也少了,但好像无所谓,巴拉克把所有东西都拿下来重新擦拭一遍,再像全新的一样放回去。
当站在桌子边,看到对方系上已经褪色的围裙开始擦碗时,卡尔忽然毫无征兆地流了好多好多眼泪。
他像个幽灵一样围绕在这里,寻找巴拉克踪影的事情,真的已经是那么多年前了吗?
那种嚎啕大哭的伤痛,还像昨日一般。
真的重新得到他的感觉,也这样的强烈,心脏仿佛都在疯狂转动。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扑过来,伤心地从后面抱住他:
“你干嘛丢掉我,米夏,你干嘛丢掉我……”
巴拉克没出声,但面对着水池,也是泪如雨下。
第122章 大卡
十八号是主场比赛, 对阵奥格斯堡。
是的,正是赛季开始时他们踢了慈善赛、进行助力的球队。
当时奥格斯堡别说德甲了,连德乙联赛需要的注册金都缴纳不上, 差点直接沦落去德丙,靠着慈善赛、卖掉部分球员、借贷, 才勉强凑够了钱。
虽然踉跄, 可他们的付出绝对是值得的。这赛季球队上下一心,在资金不良、没有引援只有卖出的情况下,踢了十几轮联赛后, 竟升到安全区里了,现在德甲排名第10,虽说还是中下游, 可到底算是很有希望能保级。
明明只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事, 卡尔却觉得已经像过了一辈子似的。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最近倒是没闹腾, 可能都被他闹够了, 火力转移了。
哪怕是想跑,卡尔都在从另一个角度促进了球队团结似的,真有够怪的。
不过眼下金球奖投票终于截止了,算是一段闹腾事好歹结束。
卡尔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有点搞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巴拉克回来了, 他忽然觉得生活像拥有了某种锚点一般,没有那么多痛苦和挣扎了,睡觉忽然变得很香甜, 吃饭也有滋有味。
不过他们并不像情侣一样*, 几天来做的最亲密的事也不过是一个甚至不知道嘴唇贴没贴上的亲吻,剩下的更多是拥抱。
这算是什么关系?卡尔不明白。
但他也不是要做这个才无比无比想念巴拉克的,事实上, 他只想窝在对方的怀里,只是这么做就会流眼泪,根本不要别的。
只是卡尔每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照镜子时又会忽然清醒过来,对着里面高大的成年男子愣神,然后赶紧低头,把水拍到脸上,让眼睛酸涩起来。
比赛日依然要先去赛贝纳,简单的训练和战术复盘后,他们会一起坐大巴去安联。临出门时巴拉克送他。
“我还从没送你出门工作过呢。”高大的男人说着,微笑起来,轻轻捧了一下卡尔的脸,又把手垂下:“路上小心。”
卡尔情不自禁地问:“等我回来……你还会在这儿吗?”
“什么傻话。”巴拉克温柔地看他:“我不会走开的。”
卡尔安心得鼻子都酸了。
为了防止暴露,卡尔重重伪装,换了一辆他从没晒过也没开过的车,每天把这辆车开到一个安保性好的私人停车场,再把他另一辆不太常用的车开出去。不过这样的法子也不能坚持太久,因为等他开几天去基地,就一定会被蹲点的狗仔记录下来的,到时候风险就又上升了。
不过卡尔暂时不是特别想思考这个事怎么办,大不了坐地铁上班算了。
今日的比赛是这么多轮德甲里最和谐的一场。
很多奥格斯堡的球迷和拜仁球迷勾肩搭背、欢聚一堂,一起在地铁上蹦迪跳舞,比赛还没开始,啤酒就先打开了一大扎。
这也是卡尔从国家队回来后的第一场比赛,最近每个国际比赛周之后他好像都会闹新闻,不管是在发布会上惊叹一叹说自己太累了,吓得全国球迷纷纷喊着不要伤他;还是话题度拉满的和C罗直接对话、和穆勒原地亲脸和好;又或是最近这一次,家庭情况惨遭大起底。
虽然卡尔觉得他用非常强硬,强硬到近乎粗暴和傲慢的态度回应了整个事,但在球迷的心里不是这样。卡尔说了一箩筐难听的话,留在人心里的却只是他的一滴眼泪。
大巴车入场时,球迷们仿佛比平时都多,而且不光是拜仁球迷在热烈地对着车辆挥手,奥格斯堡的很多球迷也在蹦跶。
他们带来了好多写着谢谢,和画着卡尔和火的牌子,虽然慈善赛的时候极端的拜仁球迷差点把他们草皮都给烧掉了,但卡尔不是又紧急救险了嘛。
而且那么混乱的情况下,拜仁球员还坚持踢完了比赛,不让球迷们的钱白花,也不让整个事真的被搅黄砸到水里。
正是因为火烧卡尔(划掉)这么个大场面,惊动了很多人自发给俱乐部捐款,或提供无息贷款。
最起码在这个赛季里,奥格斯堡球迷都决定要认真感激。
车里的大家也在轻声惊叹和感动,好几个人善意揶揄着,让卡尔快看。
卡尔坐在窗边,被朝着他热情挥手和挥舞牌子的球迷们弄得都害臊了,不忍心把窗帘拉起来,就想借着拿水喝这种理由到外面看不见的地方站站,谁知他才刚拉开安全带开口叫穆勒让让位置,坐在前头的小安切洛蒂像耳朵能竖起来似的一下子弯腰拿了一瓶矿泉水起来。
年轻球员十分自觉地哗啦啦把水给他传了过来。
小格策更是紧张得像水瓶烫手,那脸色仿佛就差站起来一溜烟滑跪过来恭敬献上再爬回去了。
坐他旁边的穆勒笑嘻嘻地接过来,还要殷勤地举起,夸张得也像给国王上供似的。
卡尔:……
不知道的以为他在队里是多大的球霸呢。
要是他真是球霸就好了,那更衣室早就造反了,他也早就下岗了。哪里像现在这样,又担了更衣室霸王的虚名,又天天当爹当妈的。一问就是可怕的心机深沉的卡尔又在搅动风云了,一提退役就一堆人哭天喊地的。
他略微郁闷了一下。
穆勒往常都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但卡尔和诺伊尔罕见地冷战中——是真的罕见,诺伊尔转会来大概六年了,大事小事,国家队俱乐部,他和卡尔还从没发生过任何摩擦。
他们俩实在是黄金搭档。诺伊尔也是绝对的“卡尔派”。
现在整这出,实在是莫名其妙。但穆勒不管,他和诺伊尔当然也是非常好的朋友,可如果二选一的话,谁来他都选卡尔啊。
所以现在他和卡尔一起坐中间,共享了一对蓝牙耳机。见卡尔不自在想走,穆勒心里发笑,面上却是故作无辜,探到他旁边冲着窗外和球迷们热烈挥手,看卡尔解开安全带又扣上的苦恼样,还故意装作清纯无辜地询问他:
“怎么了?还要喝水吗?还是想吃东西?我去拿给你?”
卡尔借着车辆转弯的遮挡,快准狠地把他的嘴捏得嘟起来,好气又好笑地抱怨:
“闭嘴吧你。”
他被转弯的惯性带得往穆勒身上歪了点,但这种冲劲和球场上一百八十斤的壮汉往人猛撞而来的力道不能比,所以卡尔另一只手轻轻一撑就很从容地控制住了身体,没真把自己的脑门磕穆勒头上去,见对方一下子脸红了,好像也知道这么幼稚地笑话他不应该,卡尔终于满意了,笑了一点点,在车辆回正时,也轻轻松开穆勒的脸,回正到座位上。
他把左耳里的耳机调整了一下,轻轻踢了下穆勒的脚抱怨:“我不要听这个,换一首。”
卡尔小时候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古典乐,他自认不是那种完全没音乐教养的小孩,他读的学校也一直都相当老派和优良,但每次一听完整的,漫长的古典乐章节,还是有很多小孩会睡过去,就连卡尔也控制不住自己在音乐中走神。
但到了近两年他反而开始听了,也许成年人需要的正是那种被完全泡在声音里、被占据心神的滋味。有时没有声音会觉得太空荡,有人声又觉得吵闹,放纯音乐才能觉得安宁。但很多流行的纯音乐有时也让人觉得聒噪和不知道想拿声音说什么,于是越听越往前,越听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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