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转而选择倾身拥抱他一会儿。
刚见面那一下仿佛更多是礼貌,这一会儿亲热和思念才浓烈的全都翻滚起来。
施魏因施泰格一边也环他,一边虚空点点卡尔,和拉姆挤眉弄眼的,意思是看看哥们多牛!
拉姆无奈地笑了起来:
“你也真是,索性直接回慕尼黑吧,在美国三天两头回来,不嫌累?”
“那我也不能就这么退役了吧……好歹和芝加哥也签了两年合同,明年踢完再说吧。”
他做了个哭哭脸的动作:“我不是想退役,我是没人要,呜呜。”
“我也认真考虑退役了。”卡尔若无其事地说。
拉姆抛橘子玩的手顿了顿,施魏因施泰格以为卡尔安慰他呢,倾身笑着归拢归拢他的头发:“那可不行,慕尼黑离了我们卡尔还能转吗?一天都转不了!”
“谁说的,大家都好好的呢!飞出地球了吗?没有。”
施魏因施泰格哈哈大笑,仰到椅子里靠坐着,继续替他剥橘子,低头打趣道:“他们没了你只是这一会儿能行!再久就不可以了,别难过。”
“我才没难过。”
“我难过了。”小猪眨眨眼睛,竟然这一下就眼睛有点红了。他也是真的情绪派,三十几年都活在爱里,自己的爱好像也就更丰沛:
“你还小呢,怎么能提退役的事?我才是真的踢不动了……哎,你总得等我回来,我还能站在安联里,当个大肚子主持人,等你比赛完了,我还能过去和你拥抱,像以前一样……呜……”
老天呢!
施魏因施泰格才是真正的实心公主,他说哭就哭的。
卡尔不想惹他伤心,赶紧来轻轻拉拉他的手腕:“我只是考虑嘛,还没作数呢。”
拉姆给他拿纸,也笑话他:“都当爸爸的人了,还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了嘛?菲利普你也真是的,都是你非要早早退役,给卡尔树立了坏榜样。”小猪调转矛头对准他。
“好好好,我的错。”
拉姆一边劝慰他,一边给卡尔递了个眼色,让他别说了,卡尔好无语地往自己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这一茬才算是过去了。
施魏因施泰格确实是有点感伤。论过往,卡尔自然和他最像,一样的十七八岁就长在慕尼黑,卡尔是仁们的心肝宝贝二代目。
卡尔现在的续约难题也不是第一次出现,施魏因施泰格的续约也是很有过波折的。10年南非世界杯后他彻底成为一流球员了,但那时算是嘚国球员的出国热潮期,大家不再觉得必须待在国内待在拜仁才好,去英超,西甲,意甲,都有豪门,都有广阔的出路,当然法甲就算了。
施魏因施泰格也是合同到期了,迟迟没续约,就很犹豫要不要转会。
赫内斯直接在那年冬天的年度会员大会上对着话筒喊,对着整个世界喊,告诉他:
“巴斯蒂安,我代表我们所有人想告诉你,这对整个俱乐部至关重要,我们希望你留在拜仁慕尼黑(台下会员们纷纷起立鼓掌挥拳),不要忘记,两年后欧冠决赛将在慕尼黑举行,在安联球场,我们一定要在场,也一定会在场!”*
那时大家又不知道两年后的欧冠是多大的灾难,卡尔只记得他当时正和施魏因施泰格一起玩实况足球,对方起身去接了个电话,很惊讶地回来,两个小时后他们就在电视和晚间报纸里看完了这些话。
施魏因施泰格满眼含泪。
那年12月,冬窗前,他在安联球场举着话筒告诉全世界拜仁球迷:
“亲爱的球迷们,我想告诉你们,我已经在慕尼黑效力整整12年了,而我现在又为你们延长了五年合同。”
南看台狂热欢呼。
此时卡尔重新想起那一刻,想到现在世人以为他得到的温柔钟爱其实不过是过往很多球员都曾得到过的。
他感动归感动,但不想把两种事混为一谈了。
大家都说施魏因施泰格真是太好命了,离开拜仁,哪里会把他宠成掌上明猪啊,但他确实也为德拜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13年施魏因施泰格带病坚持了一个月,拿到欧冠后,庆典刚结束,他就飞去苏黎世做脚踝手术。
麻醉还没过,就在病床上陶醉地对着电视里的拜仁比划唱歌,还发了录像给卡尔看。
14年的世界杯,他也是伤还没完全好就去了。一开始不能上场,后来上场时间逐渐增多,每次比赛完吗,他都要立刻接受治疗,第二天几乎不能移动,第三天下床,第四天恢复训练,第五天合训,第六天或者第七天就上场比赛。
15年,完成对球迷们的许诺后再次服务了五年后,他终于转会去了曼联。此时他已经在拜仁踢了超过五百场球,就像一根已经被基本吸干净的棒棒冰,干瘪瘪地前往新球队,满足一点儿时在场上扮演坎通纳时产生的另一款红色梦想。
在俱乐部的爱面前,球员的显得那么普通,那么普遍,高层想领情时才会领,不想领时就说你是应该的。
卡尔又想到第一次受大点的伤时也是施魏因施泰格来看他最多。那次是和国米的欧冠决赛,卡尔人生里第一场欧冠决赛,运气稀烂,肋骨被踹断了,当场被抬下去的。
施魏因施泰格每天陪着他,无聊到甚至要在病房里和卡尔玩手抛球,不乐意让他闲下来。
卡尔就想一个仁气鼓鼓地蹲着自闭,扔球的力度近乎砸。他抱怨着,让他回家陪自己的家人,施魏因施泰格笑着说你是我的朋友和队友,就像家人一样啊,就算你受伤了,变成没有肋骨的残疾小karli了,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卡尔说那你就陪恋人去,省得天天吵架闹分手,别拿我当躲懒的借口!
施魏因施泰格脸色这才变了变,哼了一声后把球放下,气愤地过来揪了一把他的脸:
“我沙滩度假都不去,好心来陪你,你还不愿意!”
卡尔觉得自己终于把他气走了,有点安心,又有点安静和孤独。他转身望着窗外,看外面森森的树影,想象莉拉是不是也总这样,日复一日看着窗外的树,但他的思绪又被打断了,怔愣着回头望过去,施魏因施泰格正抱着一盒车厘子站门口,笑着冲他又砸了一个过来:
“刚刚忘了拿上来了——你以前喜欢吃的。”
卡尔顿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你好烦。”
“你干嘛用被子挡脸?你是不是想偷偷笑?”
猪跑过来抓他的手,和他做鬼脸,结果被卡尔按在了床单里差点闷窒息,举双手投降了。
过往和现在交杂着,让卡尔心中五味杂陈,过了好多年他才能明白多年前无聊地站在病房里和他抛小球的施魏因施泰格是多疼爱他。
又聊了一会儿,他就重新推推施魏因施泰格的胳膊:“你快走吧,回去歇着。”
“怎么又赶我啊,特意回来看你的。”
“谁赶你了,我就在这儿,哪也去不了。”卡尔笑着说:“你看你累得眼睛都红了,睡一觉再来玩不好吗?我们一起吃晚饭。”
“我以为你又闹别扭呢,我乐意在这儿陪你,大家都很关心你——菲利普也是,对不对,菲利普?”
拉姆都托着腮帮子打盹了,被他们俩腻歪的小学生对谈烦死,唔了一声:“不要把我和你放在一个水平上好不好?”
施魏因施泰格差点把他凳子都踹翻了,两个人幼稚地假装要打闹,但好歹是没打起来。
施魏因施泰格其实还想问问卡尔关于巴拉克的事,关心一下他的感情生活,但拉姆在这儿,他也不敢,索性还是算了。
卡尔状态明显比之前好多了,万一其实和巴拉克没关系,他说了,反而勾起他的伤心事呢?
他们一起下去,拉姆借口说东西忘了,又重新折返上来。卡尔挺好的,没有再故作坚强懂事开朗活泼地送走他们,实际上一个人呆呆地蜷缩起来发呆——他正哼着小曲把画板撑开,坐在床上要画画。
大概是画板的弹簧有点太紧了,撑不开,卡尔像猫似的邦邦给它来了两巴掌,它又乖觉地撑开了。
卡尔于是露出一个平和而满意的笑容。
拉姆趴在窗边,也忍不住笑了。
卡尔一扭头看到他,吓了一大跳:“大白天的你就当幽灵?”
“好刻薄啊,怎么对我都不甜蜜。”拉姆托着下巴抱怨。
“有话快说。”卡尔低头认真夹画纸,不看他。
“退役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每次说了,你都一副大反对的样子,不想和你说了。”
“我一直说你很聪明,卡尔,是因为你表现得很忠诚。可你如果真的非常忠诚,那就……”
“那就怎么样?愚蠢吗?”
“那就太辛苦了。”
“适当对自己忠诚一点,也许,你反而就不想这么早退役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啦,成功学带师拉姆都舍得哄哄他说点好听的话了。
卡尔抬头去看他,但拉姆已从窗台边走开了,只剩浅色的窗帘在随着风微微晃动。
全都应付完一轮又一轮,最后他也安生不了。
正常的会客时间结束了,还有情郎要来。
卡尔也不想干出排班这么丧心病狂的事的,可比起看着他们三三俩俩地在这儿碰头当斗鸡眼,吵着吵着就害得他电视也看不下去果冻都吸不出来了,卡尔还是宁愿一人给一天,让他们把时间错开来。
今天是谁来着?
老天保佑不要是胡梅尔斯,他老试图给卡尔做点口头服务,卡尔和他百般强调他们现在不是那种关系了。
不被当小玩具使用了,胡梅尔斯还要生气呢,问卡尔那他还有什么用?
卡尔:???你他爹自己缠着我,你还问我?
穆勒也不好,可爱是可爱,但也闹腾,嘴巴永远停不下来,除非卡尔去亲他;可如果卡尔亲他,那卡尔自己的嘴巴就别想停下来了,他们俩一亲嘴就亲个没完的,搞得像什么十八岁高中生玩初恋一样。
卡尔觉得穆勒有的时候也有点太喜欢他了,好像怎么被对待都会高兴一样,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有点可怕。
诺伊尔抱着舒服,就是嘴巴不饶人,时刻不忘强调他们还没和好。
卡尔:是是是,你在这儿给我当抱枕替我翻书喂我吃葡萄,但我们还没和好。
好吧,他想起来,今天就是诺伊尔来。
对方迟了点,可能是因为他晚上有个杂志内页要拍。最近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十岁的仁迟到地开始卖弄风骚了,什么内衣广告也是接了起来,完全不爱笑,身上抹了油往镜头前冷冷一站,弄点参照物让大家知道这是多大一个人,很多人排着队流着口水迷迷糊糊地就购入了。
这就是他们德国人!
一边骂门神怎么可以下海,一边把杂志买到脱销了。
哎,也有迎接臭脸小熊,聆听他的犯错过往喽。
卡尔忽然觉得自己好苦命啊,这养伤生活虽然也是爽的,但怎么好像又没有那么爽呢?
他怎么这么忙呀?
而且忙得好空虚。
卡尔甚至一度觉得还不如上班呢,上班就不用坐在这儿被当成珍奇异宝一样围着打量了,而且在电视里看队伍踢球确实让他浑身不得劲,恨不得在每个人耳朵里连个麦克风指挥他们。
恕瑞卡网络,启动!
但这个念头出现时,卡尔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不要啊!他是牛马当多了忘记怎么直立行走了吗?怎么会想上班的,停止,停止!
诺伊尔怎么还不来,来了好歹能吵吵架,还可以生气地啃他的脖子……卡尔烦躁地把手机打开又合上,正想按按钮,麻烦护士再给点冰淇淋给他吃,这才是医院里永恒的特效药,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呀,这个点了哪有别人。”卡尔愣了愣,而后不满地嚷了一声:“又和我闹什么呀?”
门外人迟钝一秒,到底按动把手扭开了房门,却是黑发,灰蓝的眼睛。
巴拉克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在等别人吗?”
卡尔:……啊?
第146章 大卡
等别人吗?当然了。
承认吗?
“不, 不是。”卡尔犹豫着说:“我弄错了。”
巴拉克来,卡尔好像又不太意外,又很意外。
以前他们虽然总是玩一些“哈哈我都要被火烧死了你也没反应嘛”的恨海情天对话, 但实际上卡尔敢去质问对方,是因为在内心的某个角落里, 他清楚地知道着巴拉克在乎他, 或者最起码对他有愧。
每次巴拉克对他可以问一问的事选择不闻不问,卡尔都会感到又痛苦,又有某种内在的火焰真的在沸腾灼烧。不符合常理的冷淡也是一种错, 而他可以拿起这把小刀捅向对方,直到年长者流露出悲伤,担忧, 直到对方痛苦他的痛苦。
在那一刻卡尔会痛快许多。
这世上终究只有爱你的人才能真正在乎你的难过, 于是他们的难过, 就构成了加害者被爱的感受。
你会因为我的一个皱眉, 一滴眼泪也露出心疼的样子吗?
原来你也会疼痛我的疼痛,那我这样难过,你为什么不管我?
可很快那样的时刻过去,更大的悲伤和愧疚又反过来将卡尔淹没。
因为爱人的伤心迟早也会变成他的伤心。
他不想伤害对方, 他只是想被真正地关爱。
像从前一样。
但能从痛苦里品味到的才不是爱, 是因爱而产生的创伤。
自打他们说开后,这样的病态关系显然也走到了一种末尾。
卡尔知道他只是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遮盖自己不肯放手的行为,例如我很受伤啊, 例如你对不起我……但其实不是这样, 这些都是借口,他本质上就是不想真的分离,真的做路人, 真的两相忘怀。
等巴拉克点破这一切,他就没理由再纠缠了。
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没法自己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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