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替他遮掩。
卡尔胡乱点了点头,等到拉姆擦完他的头发,他也处理好了自己的脸,假装非常自然地重新抬起头来,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的问题,真是万幸。走出球员通道的时候他看到巴拉克不知为何像很恼火,竟然好像在和克洛泽发生口角,弗林斯从中劝架才拉开两人。
他没听清他们在吵什么,毕竟中场休息时间非常短,也没有给球员们留什么斗争空间,双方小小的摩擦转瞬即逝,都还没人涉入,只从巴拉克不快的表情才能看出一点端倪。
他们关系一向很好的,甚至可以说巴拉克在国家队里最好的朋友之一就是克洛泽了。
可现在就因为他丢了球,巴拉克心情太差,甚至和克洛泽都闹不愉快。
卡尔的心情越发沉重了,但他已经调整了过来,羞耻感褪去后,极其强烈的责任心加倍翻滚起来,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再犯错了,也不可以辜负队友的信任,整个人极度专注地投入进比赛。
他不再急于预判,不敢再急于预判,而是更加专注于观察克洛泽的整体动作,用眼角余光不断捕捉他的脚步细节,也不再单纯依赖身体的反应,而是用自己的站位更紧迫地去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如果判断有可能出错,那卡尔就得给自己创造更大的容错空间。
第60分钟时,克洛泽再次尝试用假动作迷惑卡尔,但这一次并不成功。
好狡猾的米洛啊……卡尔意识到了对方真的是有备而来,但这次看穿后没有贸然上抢,而是改换站位,没去抢球,只用身体挤开了克洛泽,让他无法舒服地起脚射门。
克洛泽这次没能占到便宜,球被卡尔成功铲出底线。
解说赞叹起来:“啊,克洛泽面露遗憾!同样的招数没能成功第二次,虽然中场出来后卡尔脸红得像在更衣室里刚刚大哭了一场,但从他的眼神和表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决心,他用这次精彩的防守告诉我们,他已经迅速学到了教训!现在难题又给到克洛泽了,他该如何破局?”
不要问,问就是暂时只钻研出了一项成果,转化成了一个进球,现在暂时也没新招了——再说了,这又不是他和卡尔的什么“一对一真男人就来中路”大比拼,拜仁下半场更重视分担卡尔的防守压力了,拉姆就频频协防,而不莱梅也承受着巨大的进攻压力,他不得不不断回撤接应。
气势此消彼长,当然是占据主场优势的拜仁更占优势,南看台的球迷们已经直接全部站起来跺脚击掌加油了,所有旗帜都迎风展开,这大地震一般的动静着实令客队胆寒,也让主队球员在精疲力竭的状态下依然能榨出肾上腺素来放手一搏。
第82分钟,拜仁趁着不来梅的一次进攻未果,迅速发起了反击!
卡尔在后场断球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长传给了中场正在跑位要球的巴拉克——因为他有一脚漂亮的出球能力,在场时拜仁不用飞得依靠短传衔接,而是可以从后场迅速发动进攻,实现冷不丁效果的攻防转换。
巴拉克接球后迅速推进,在突破对手防线的同时,观察到了左路高速插上的施魏因施泰格,一脚漂亮的轻推,足球像一道彩虹般准准地落了过去,而施魏因施泰格在左路接球后也没有停止奔跑,而是在不莱梅球员围堵住他之前再次传中,皮球精确地找到了禁区内的罗伊·马凯。
尽管这赛季保守诟病,但作为球队好几年间的主要得分手,他还是展现出了出色的射门能力,面对不来梅后卫的贴防,巧妙地用胸部停球,稍作调整后,直接一脚凌空抽射!
足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挂球门左上角,不来梅门将扑救不及,球应声入网!
绝对的关键进球!!!
2:1,拜仁再次领先!
整个安联球场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拜仁的球员们纷纷冲向罗伊,庆祝这关键的一球!卡尔也跟着队友们狂奔过去,所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经历了上半场的失误和下半场的奋战,他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解说的声音高昂:“罗伊·马凯!不可思议的进球!拜仁在最关键的时刻打进了制胜一球,这次进攻源于卡尔在后场的稳健抢断和快速反击!这位年轻的后卫在下半场完成了自我救赎——”
终场哨响起,比分定格在2:1,拜仁在主场成功战胜了云达不来梅,成功晋级德国杯决赛!
球迷们在看台上挥舞着旗帜,欢呼声震耳欲聋。队员们相互击掌、拥抱,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大悲后的解放让卡尔近乎有点脱力了,踢满了一整场比赛确实也累得过头,赛后他才知道自己跑了多夸张的公里数,但现在反应不过来,只感觉肺好像要被撕开了,喉头是腥甜的血味。
运动强度过大,毛细血管破裂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种要吐血的错觉,感觉不舒服。
这会儿已没人再提他上半场的失误,可其实卡尔心里还是计较和在意,赢下比赛对他来说没有多少快乐,只是一种解脱——好歹他没有毁掉这一切,在紧绷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可以缓缓松一口气。
但他没原谅自己。
没原谅自己的超绝负罪感小卡和快吐血的疲倦小卡甚至都没注意到克洛泽向他走来了,直到一转身撞到对方的胸,差点摔了,被一把子扶住,他才反应过来。
虽然对自己很懊恼,但对“伤害”了他的克洛泽,卡尔却是没脾气的,很是尊重,赶紧问了好,可光是看着这张微笑的俊脸他就又有点想哭了(…)
这让他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委屈,让克洛泽都不得不举手投降了:
“嘿嘿嘿,别掉眼泪哦——”
卡尔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狼狈又努力坚强地睁大眼睛:“我,我没有,米洛。”
克洛泽笑了起来:“换球衣吧?让我拿回去做纪念。”
卡尔刚脱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询问他:“我可以拿去送人吗?”
克洛泽:?
卡尔还不好意思地问他:“能不能,再帮我写个to签……”
“你身边谁会喜欢我啊?”
他有点好笑,又觉得只要卡尔不再用那种像被信任的人狠狠踢了一脚的可怜小狗崽的眼神看他,干嘛不行呢,立刻就去场边问工作人员要了笔。
折腾完,卡尔果然满脸开心起来,终于短暂忘记了球场上的事,又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好像又和他亲切起来了,看得克洛泽不由得摸了一把他的脑袋,玩笑道:
“好好好,送人就送人吧,我们karli开心就行。回去可得和米歇尔说两句我的好话,我好久没见他这么发火了。”
哎,都怪他没踢好球,反而连累得克洛泽承担好友脾气。巴拉克也是奇怪,对着这么温柔的一张脸怎么凶得起来呢?
虽然他胜负欲很强,脾气又差,但其实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和人,尤其是和朋友发火的类型。更多时候,他只是目中无人,还有说话懒得矫饰。
就像吉娃娃才容易敏感,大型狗反而精神更稳定一样。
但卡尔还是发愁,他和克洛泽摇摇头,小声告诉他自己在更衣室里和巴拉克完全说不上话的。
“但现在赢球了,就不会生气了,他是很好的人。”他善解人意地劝说道:“你们关系最好了,不用担心这个。”
卡尔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让克洛泽露出了“怀疑人生-欲言又止-再次怀疑人生”的表情,而且对方也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反而倒过来劝他没事,然后他们就告别了。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克洛泽甚至生硬地提了一嘴国家队的事,勉励他继续好好表现,没准能踢世界杯呢?
什么意思呀……
但卡尔根本没心情想世界杯,这种天大的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很在乎和巴拉克有关的事,但又不能粘贴到前辈身上去问,就只好沮丧地回更衣室了。
他偷偷用眼睛看巴拉克,试图觉察出对方的心情,但在浴室里干这个事显然不太合适。
巴拉克正仰着头冲脸,黑发湿漉往后捋去,难得露出他全部端正、棱角分明的脸,水流从喉结上滚落。
踢完欧冠后,他就不晓得为什么,一直在用那种自己系的发带,和意大利球星爱用的一样,听别人说好是某种迷信。
卡尔好久没看他正常散发的样子了,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
他看起来洗得很认真的,但还是毫无征召地、敏锐地扭头脸来抓捕犯人,卡尔给吓了一大跳,多亏他实在是被吓多了,才能十分镇定地假装自己只是在仰头查看水龙头,而后用水流阻挡了一切。
他发誓他的演技已精湛到就算八十岁的大法官站在旁边,也会拎着袍子说被告卡尔没有偷窥,只是在调试水龙头。
……真是的,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变熟练好吗?
弥散的水雾里,卡尔恨不得拿脑袋轻轻撞墙。
克洛泽的球衣最后流到了克罗斯手里。卡尔好久没到他家里来,1月份克罗斯过生日的时候,因为卡尔有客场比赛所以错过了,这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如果没有穆勒的话他们俩根本不会认识和相处,克罗斯又三天两头讨厌上他,所以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熟。
但他还是总觉得有点愧疚似的。
朋友的关系有时不能用相处的时长来丈量,而是用一些真正靠近的片段。例如在雪地里吵架、过一会儿又一起挖草莓蛋糕。
他一度会不断回想克罗斯那个小公寓,感觉那儿有种不可思议的舒服和安定的气质,温暖,安静,安全,竟然远胜过家庭给他的感受。
也许他想租房单独住的念头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在那一刻对方不是小孩子,而像个独立的成人一样,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那样,为他提供了一片逃离之地……卡尔不愿意这样说,但在那一刻,他十分依赖他,依赖他的那种安定和直白。如果不是必须得回家,他甚至愿意一晚上都坐在那个吧台边,躺到他的沙发上睡一觉,都会十分满足。
不过现在卡尔不愿用那种感受看他,他就要把克罗斯当坏猫咪,臭弟弟。
青春期的男生真是疯狂蹿个子,卡尔好不习惯他的新身高,克罗斯被他看了一会儿就开始要抓狂了,电梯坐到一半时就绷不住了:
“干嘛?”
“嗯?”
卡尔有点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
“我哪里有问题吗?”
克罗斯不自在地借着电梯中的镜子打量、确认自己:
“……我分明很好。”
他真可爱!卡尔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克罗斯又开始有点生气了。
卡尔笑得更开心了。
对于惹怒克罗斯这件事,卡尔已轻车熟路,就像被巴拉克瞪一样熟,他感觉自己精神状态蛮好的,被东德人讨厌是他的命运他了解(不是)好久不见了,他有点爱心泛滥,给克罗斯还买了好多最近自己喜欢的食物放进冰箱,打算做饭和他一起吃,回味一点快乐时光。
他太自然了,反而让克罗斯浑身不自在,看着卡尔穿着衬衣认认真真挽袖子切菜,仿佛就天天住在这儿似的,他燥得都快从地板上蹦起来了:
“买披萨吃算了。”
卡尔不管他,自顾自挖了一勺子调好的酱给他尝尝:
“好吃吗?”
光顾着看他了,克罗斯没尝出味道(…)
“不知道。”他低头说,过一会儿却忽然毫无征兆地抱住了卡尔,在温暖的炉灶前,在乳白的地毯上,把脸贴到了卡尔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衬衣上
在卡尔反应过来前,他又猛地松开手,把自己关到了屋里去。
“托尼?”卡尔是真的有点无措了,敲了敲他的门:“……你还好吗?”
“不好。”
过了一会儿后对方又出来了,卡尔和他说:“抱一抱也没什么的。”
“怎么会没什么?很奇怪……你在更衣室里会天天和别人抱在一起吗?”
“当然啦。”卡尔自然道。
“……讨厌你们所有人。”
“这怎么可以啊,你过两年就要加入的。”卡尔笑得不行:“不过,你猜怎么着,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人的东西哦。”
“才不可能。”
克洛泽的球衣被卡尔拿出后,克罗斯完全愣住了。看直播的时候,他还一直想,卡尔是在替谁要签名,穆勒吗?八成是穆勒吧……但现在,这件在电视中模模糊糊的球衣被铺展开来,就躺在他面前。
万众瞩目下卡尔用心地请求,只是为了送给他。
四月的阳光从外面穿进,落在他的金发、发红的耳朵尖和一颗他极力想盖住的痘痘上,落在他年轻的肩膀、线条漂亮的手臂和大腿上,落在他的手指尖,指尖下是克洛泽的签名。
但克洛泽是遥远的,近的是卡尔。
他简直想扑到卡尔身上去,把他按到地板上,不知道干嘛,反正先按到地板上,让卡尔也像他一样慌乱起来,让卡尔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但他又怕,哪怕他这样做了,对方恐怕也只是依然镇定和疑惑地看着他,像大人看胡闹的孩子——这不公平,他们明明根本不差什么年纪,他想要慌乱的卡尔,想要难过的卡尔,想要在球场上把脸埋进施魏因施泰格怀里的卡尔。
施魏因施泰格也就比卡尔大了三岁,他比卡尔小三岁,按月份看其实只有两岁之差。
都是三两岁的距离,凭什么这么不一样呢。
“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送我呢?”克罗斯抬头问他。
卡尔竟真没想过这个事。
“你会想要吗?”
“为什么不?”克罗斯低下头:“你的第一年球衣。”
“不讨厌我了吗?”卡尔笑着倾身来,把脸凑到他的脸下面,故意逗他玩。
克罗斯真把他按地板上了,但对方果然也毫不在意地笑着,甚至顺便懒洋洋地躺着晒一会儿太阳,金发铺散,蓝眼睛熠熠生辉,衣领也散开,露出好看的脖颈和锁骨。
唇角浅浅的小痣在这个角度变得好明显。
卡尔太漂亮和成熟了,不讲道理地对他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他于是又只能羞怯地收回手,心中被一万匹小鹿无情踩踏。
如果他忽然要亲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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