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觑着沈甜神情,看到有所缓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沈甜就深吸一口气,从小箱子里拿起一枚耳坠:“我的耳坠?”
“……”
沈甜难以置信:“你偷我东西?!”
“……”
沈甜抓狂:“说话!”
萧甜移开视线:“那个方丈说一人一个就能有姻缘。”
沈甜要疯了:“你知道我找另一个找了多久吗?!一出庙里就突然不见了,我还以为佛祖显灵!吓得我连夜写信问师父佛祖还管道士的姻缘吗,还被师父师兄回信嘲笑了!!萧胜寒!!”
萧甜第一次听他喊自己的本名,只觉得耳尖一酥,看着气得掐人中的沈甜,夺了耳坠轻笑:“本来就是给我的。”
沈甜脸上一热,被他噎住,撑着桌子起来要抢回来:“谁说的!”
“我说的。”萧甜两腿一蹬,连人带椅往后滑,“到我手里的就是我的。”
“你——你又没有穿耳!”
萧甜衣袖一翻,捻着耳垂直接扎下。
他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沈甜甚至眼都没眨,萧甜的耳上就已经流下一道血线。沈甜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怒道:“你疯了!”
“现在有了。”萧甜却还是笑着。
沈甜盯着他流血的耳垂良久,又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叹了口气,松开手。
萧甜呼吸不自知地放轻了。
沈甜坐回了椅子上,没好气道:“还看什么,过来啊。”
萧甜少见的反应不过来:“嗯?”
“……帮我。”
第47章 我心向往之,匪石不可转
萧甜迎面而来,鬼怜马上注意到了他左耳随着走动轻晃的耳坠,大惊:“不管你是谁,马上从萧甜身上下来!”
萧甜瞥他一眼。
鬼怜看出了几分得意,狐疑道:“你干什么了?”
萧甜不答,迈着轻快的步伐去前厅。
鬼怜莫名其妙,回过头要继续走,就见沈甜也过来了,右耳上赫然是一枚熟悉的耳坠。沈甜龇牙咧嘴地护着耳朵,绕开鬼怜也进了前厅。
鬼怜:“……”他就多余问。
但他还是很好奇,跟上他们师徒两个,发现他们是去找在前厅看书的茶茶。
茶茶叹了口气:“所以你们就这样直接穿?”
沈甜:“……嗯。”
茶茶看起来更想叹气了。
罐儿笑得人仰马翻,摆着手说不出话,华澈撑着脸:“萧甜,你得谢谢我。”
萧甜从善如流:“谢谢。”
闻人怀疑人生:“我劝了一晚上,结果萧甜拿个耳坠你俩就和好了?那我算什么?”
本来就想笑的鬼怜这下也绷不住了:“算你话多。”
众人大笑。
一转眼,已到除夕。沈甜很看重今晚的年夜饭,一早就开始张罗。萧甜看他除了饺子馅还拿了一盆什么东西进去,神神秘秘的不让他们帮忙,等包好了才让萧甜进厨房端出去。
萧甜应声进来,端了盘子,措手不及地往下一沉,好歹不算重,还是端稳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手中的一大盘饺子,抬头和看了全程的鬼怜对视。
鬼怜沉默片刻,幽幽道:“在看到他洗铜板的时候我就有准备了,看来还是准备少了。”
萧甜:“……”
沈甜本来列了一大张单子,和一起做年夜饭的杜若姜潮和萧甜商量,结果忘记了杜若和姜潮两个不怎么识字,便和她们口述。好在她们记性不错,一点不含糊。
萧甜则很叹为观止。沈甜竟然记得每个人的饮食偏好,尽量依着众人喜欢的样式来,做成双拼。不过也有冲突的时候,像鱼,罐儿喜欢炸或烤,萧甜偏好清蒸水煮,沈甜便干脆挑了不同的鱼做成两道。
一共十一个人,沈甜竟都兼顾。萧甜比起肉更偏爱素菜,但唯独喜欢沈甜做的坛子肉。沈甜看肉差不多了,盛了碗给他。杜若和姜潮看到萧甜搬了板凳坐在沈甜旁边偷吃,相视一笑,佯作不知。
入夜,院子里张灯结彩。罐儿有一个厉害的本领——舞狮,问世岛上年年春节都有弟子舞狮,她也练就此本领,跑到镇上去凑了人,玩到现在才回来,还抱着狮头跟茶茶闹着玩儿。
饭菜一个接一个上了桌,玩得笑声不断的众人纷纷进了屋。
喝了炖得香掉舌头的羊肉汤,从头顶暖到脚底板。沈甜还特地拿了美酒,结果被告知穿了耳不能喝,他这时候又不想和罐儿茶茶一样喝酪浆,气得在桌下踩萧甜的脚。
鬼怜:“能别踩我了吗?”
沈甜:“……对不起。”
萧甜在桌下用膝盖蹭了蹭沈甜,沈甜瞪他一眼,鬼怜冷漠道:“我看他都被你瞪爽了。”
这下换成萧甜踩鬼怜。
鬼怜致力于自己不好过绝对不让萧甜好过,跟沈甜告状:“他踩我。”
沈甜:“萧甜!”
闻人给鬼怜拿了碗牛乳:“帮我尝尝甜不甜。”
“哦。”
李怀星看了眼手边的酪浆,正要说话,茶茶小声对他道:“怀星,能帮我夹块萝卜么?”
李怀星点头,起身给她夹了块萝卜再坐下,便忘了刚刚要说什么,低头扒了口饭。
鬼怜喝了几口,对闻人道:“甜。”
“噢,看来沈甜加了蜂蜜。这碗给你吧。”
“杜妈!肉夹太多了,我想喝汤——”
“吃肉长力气,多吃点肉!”
“一整碗也太夸张了吧!”
以往都是往饺子里包一个铜钱,谁能吃到就表示这一年有好运,沈甜为了每个人都能有好运真是煞费苦心。每个人吃到第一枚铜板时看起来都很高兴,吃到第三枚的时候觉得无奈,吃到第五枚的时候已经笑得发抖——第一次知道饺子也有核要吐。
吃过饭,沈甜挨个给小辈们发压岁钱,鬼怜和萧甜也拿到厚厚一沓。鬼怜有些不好意思,表情纠结又惊异,看起来想要推拒,闻人都准备开口了,他却点点头,有些别扭地学着罐儿说“寿比南山”。
沈甜哭笑不得,但还是很高兴,摸了摸鬼怜的脑袋。鬼怜脾气又臭又硬,头发却是很软。
萧甜说:“恭喜发财。”
他等了一下。
沈甜:“?”
萧甜垂眸:“我呢?”
沈甜看不得他这个委屈样子,又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摸三尺雪的脑袋,最后说:“摸了天菩萨长不高的。”
萧甜:“……”
鬼怜:“……”他要报官,现在立刻马上。
除夕夜守岁,怕冷的都在屋子守岁火。有些人觉得屋子里暖烘烘的有些闷,便到屋檐下透气。小年打扫时,沈甜翻出了把二胡,不知道放哪儿合适,冷枪看了有意思,让他放着,这时候才拿来拉。调子一起,是《梁祝》。
“怎么拉这个。”沈甜道。
“就会这个。不听给钱。”冷枪道。
索性冷枪心情不错,加之院子里挂红,衬着扫到两边的白雪,瞧着很是喜人,曲调亦不悲伤。
冬日的星幕相较夏日更加稀疏,沈甜还记得萧甜刚来生道,他们也是这样坐在屋檐下看星星,如今觉得恍若隔世了。细细想来,也是从萧甜来了之后,他宛如死水的生活才再度泛起涟漪。
坐了一会儿,冷枪几人也进了屋,檐下又只剩下萧甜和沈甜——不如说,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地在等这个时刻。
沈甜靠着椅背,口鼻吸入的空气都是冰冷的,说话时有飘出又消散的云,
萧甜随手拿出了一个手串,套上了沈甜的腕子。沈甜举起手腕看看,笑道:“什么时候买的?买年货的时候?”
他仔细打量着,喜欢得不行,然而笑着笑着,又慢慢垂下了嘴角。他侧头看着萧甜,在昏暗的灯光下,萧甜分辨不出他眼里盈盈的是光是水,还是天际消隐的星河流淌。
沈甜凑到萧甜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再小心退开。
萧甜将指尖覆上沈甜的指尖,迎上他不安的视线。
“我追寻剑道那几年,一路上有太多山水,山不倒,水无尽。我站在瀑布前,除了咆哮的水,世界没有任何声音。我走下去,斩了八十一天的水,最后一天,我放下剑,水依然源源不断地朝我奔涌。”
他抬起沈甜的指尖,嘴唇冰凉,吻鸿羽般轻柔,“我心向往,亦如江水。”
第48章 离家出走
沈甜探出半个身子,捂着半边耳朵,看着引线被点燃,赶紧扭头往回跑:“捂耳朵!”
爆竹仿佛红鲤在半空中跃动,化作闪烁的火光和白烟升腾消散。笑声不断,华澈和罐儿跳来跳去,高喊道:“再来!”
沈甜把爆竹都拿出来给他们玩儿,他则要带萧甜出门一趟。
萧甜才知道原来君子舍附近还有一个村子。只是君子舍太偏僻,基本碰不到村民。
沈甜刚走进去,就有个大婶惊呼:“哎呀!这不是小沈!”她拍了一下大腿,扭头冲屋里喊:“老幺!囡囡!你们沈大哥来了!”
其它村民也听到声音,都看过来,招呼沈甜来自家。
萧甜这下知道沈甜怎么要坐马车来了,敢情要去不止一家。等沈甜挨个拜过了年,他们赶回君子舍,已经闻到了里面飘来的饭菜香味。
意外的是,君子舍外还停了一辆马车。
等进了屋,看到长椅上坐着的人,沈甜惊喜地扑上去:“大师兄!”
楚溢清:“清欢。”
沈甜高兴得嘴都要合不拢:“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和祁钰刚从愿母村回来,途径此处来看你。”
楚溢清端坐着,神色语气都十分冷静,沈甜已经习惯他的风格,只是在听到愿母村的名字时还是神色黯淡,但那也只是一瞬,他同样坐直了身子:“师兄,你说吧。”
“此行还算顺利。”楚溢清对坐在旁边的茶茶颔首示意,“我们还遇到了鸦衔剑的人。”
沈甜看向萧甜。萧甜仿佛没有在听他们的话,专注地给沈甜剥橘子。
“他们包揽了安抚所需的金钱,人力再加上几派弟子,绰绰有余。”楚溢清道。“最大的争执是愿母庙,最后将愿母的神坛拆除,庙宇本身保留。”
说话间,宋祁钰也从厨房出来,看到沈甜,笑道:“清欢回来了。溢清说到哪里了?”
宋祁钰又详细交待了愿母村村民的情况。在堪称骗局的信仰之下,每个村民的家中都或多或少受到过波及,又阴差阳错,让整整一代仍然在利用愿母得利的人们丢掉性命。
但纵使如此,他们也依然是父母、儿女、子孙,是亲朋好友。
沈甜捅破了愿母的真相后,村民一面安置尸体,一面前去寻找证据,又揭出更多冤魂血泪。多年根深蒂固的信仰一朝坍塌,在这个村落里重过至亲的死亡。
村民从小就接受供奉愿母的思想,骤然失去目标,有人不能接受,跳河上吊皆有,也无心排斥外乡人来插手他们村中事宜。鸦衔剑提供了许多做工的途径,温饱得到稳定,愿母村的村民也不再死气沉沉。
沈甜的心放了下来,萧甜的橘子也剥完了,递了瓣到他嘴边,一时没注意,就着他的手吃了,咽下去了才忽觉不妥,抬头看向两个师兄。
楚溢清只是有些许的意外,宋祁钰眼都睁大了,一向温和的笑容都维持不住,看看沈甜,又看看萧甜,再看看其他人。
其他人看到他的反应,也安静了下来——实在是这两个人做这些事太自然,才让他们很快发现了端倪,但这些日子过去,他们见怪不怪,一时也忘了这些举动背后的含义。
沈甜少见的不知所措,攥紧了膝头的布料,自下而上瞅着宋祁钰,几乎是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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