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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甜(玄幻灵异)——冬雨中盘旋的祝福之鸦

时间:2024-12-28 08:40:26  作者:冬雨中盘旋的祝福之鸦
 
沈甜道:“可是,叶家满门抄斩,为何叶凫……”
 
闻人冷淡道:“我不知道。你自己说。”
 
叶凫抹去脸上泪痕,哑声道:“我曾是太子伴读。叶家出事,太子重情重义,四处周转,替我求情,圣上免我一死,贬为奴籍,后又在长街被令小公子和您所救。”
 
他竟然是东元良幼时的伴读,这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难怪当年东元良年岁不大,但沈甜向他提及叶家一案时,他却仿佛很了解。
 
“你比他幸运,不代表你能高高在上指责他如何生存!”闻人疾言厉色,“若他醒不——”他硬生生地咽下了不吉的字眼,“我自会替他完成未尽之事;等他醒来,你必须为你的指责同他谢罪!”
 
沈甜连蒙带猜,觉得应该是叶凫对鬼怜的身份说了些什么。
 
即使暗阁杀手在江湖上不是秘密,但平日里是鲜少能看见他们踪影的。更何况,一个以夺人性命为生的人在自己身边,沈甜和其他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习惯了的。
 
鬼怜仿佛知道这一点,平日里若是跟他们呆在一起,也总是少作声,是华澈和茶茶总拉着他和其他人说话,几次三番,他才主动跟他们亲近。
 
“长南王爷……原来也参与了?”叶凫喃喃。
 
闻人眼神一滞:“你说什么?”
 
叶凫拿着竹简和章印,惨然笑道:“当年叶家一案,原来是长南王作为主力检举,也是他拿出作为有力罪证的龙袍……”他将竹简按在心口,泣涕涟涟,“这么多年,我念在他与小公子的交情,对他奴颜婢膝……”
 
然而闻人双耳嗡鸣,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长南王,姓东方,名明照。
 
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第50章 突变
 
 
鬼怜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只是时不时发出痛苦难忍的呻吟。
 
他是内伤,每日喂药都由闻人和叶凫交替。而因为时而发烧高热,闻人则为他擦身换衣。
 
鬼怜有一身堪称漂亮的肌肉,支撑着他恐怖的爆发力,只求一击毙命。而也是这样一副身体,爬满了狰狞的的疤痕。杀手很少受伤,受伤意味暴露,暴露意味失败,几乎等同死亡——而他身上的疤痕,昭示着他一次次死里逃生。
 
但破镜重圆,仍有裂痕。
 
雪,覆上万物,难窥其中真貌。吸一口气,仿佛雪也顺喉而下。
 
沈甜在巨石上抹了两把,露出灰色的石身,和蕴着剑意的三个字:长忆山。
 
“快到了!”沈甜扬声道。
 
“你跟我在这里求学好几年,闻人和怀星就住在这,你跟谁说呢?”华澈无语道。
 
沈甜挠挠脸:“我忘了萧甜不在。”
 
“啧啧啧。”
 
如沈甜所言,他们沉默着走了一段山路,便看见了几座木屋。一个男人正在篱笆边扫雪,两只狗朝他们小步跑来,绕着他们的腿闻闻嗅嗅。
 
“月月!星星!”华澈高兴地蹲下来摸它们,“嘬嘬嘬,不认得我啦?不认得我啦?”
 
男人抬头看了他们眼,转身朝里屋去了。
 
沈甜忙道:“咱们赶紧进去吧,冰天雪地的,别让师父出来接。”
 
四人冲进了屋子里,就和另一个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男人碰面。他已经有些年岁,但举手投足温和有礼,让人不禁收敛行事,生怕惊扰冒犯。
 
这便是闻人远了。
 
“师父。”“阿父。”
 
四人各自招呼,闻人远笑道:“怎么突然来了?快去烤烤火。”
 
沈甜和闻人扶着他到火炉旁坐下,李怀星探头探脑,从榻上的坐垫下又抽出一张坐垫,盘腿坐在了地上。
 
闻人远先看向华澈:“这位女侠是?”
 
“师父,是我呀,小澈!”华澈笑呵呵的,“来龙去脉有点复杂,不过如假包换!”
 
“嗯,这个精神头,是小澈。”闻人远点头,又笑了,“这个模样也很好。对了,怎么不见木苍呢?”
 
“我把他留在君子舍看家啦。”
 
闻人远又拍拍沈甜的手:“你收的那个徒弟呢?师祖的见面礼都给他备好了。”
 
“他也得看家……之后再带他来看您!”沈甜心想,不过是不是徒弟的身份就不一定了……
 
他们陪着闻人远说了会话,男人端着茶水点心出来,又走了。
 
华澈小声和沈甜道:“师丈怎么躲着我们?”
 
沈甜小幅度摇摇头。
 
闻人远看他们两个咬耳朵,笑道:“好了,你们是有什么事找我?”
 
“师父,这您都看出来啦?”华澈嘀咕,闻人远笑着摇头:“你们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有心事,我怎能不知?”
 
闻人踌躇片刻,将鬼怜的事挑拣着说了:“我想,关于那个人,或许您……能知道些什么。”
 
闻人远沉默许久,将茶盏放回茶几上,手指拨弄着手串,却是先道:“这孩子,真是受苦了。”
 
闻人瞬时红了两眼,隐忍不言。
 
“只是,我离宫已近三十年,那时他还只是皇子……”闻人远有些吃力,“实在是太久了。”
 
这个场景真是有些熟悉,沈甜上一次这样追溯往事,还是从他母亲蒋芳口中——那时他的做法是,让对方从头开始回忆,或许能够找出些许眉目来。
 
但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耐心地等待闻人远思索。
 
就在这时,李怀星突然站了起来,往后院走去了。
 
“哎——”华澈直起身子,沈甜按一下她的肩膀,华澈便又缩了回去。
 
闻人远面上露出几分愧疚,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沈甜便明白,闻人远并不是不记得,他只是不太方便开口——而现在,让他犹豫的原因已经没有了。
 
“那年我未及立冠,被迫入宫,为皇室弹了三年的琴。和你父亲,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闻人远看向闻人归峭,“我初入宫中,不解人心复杂,见罪当时的三皇子,终日镣铐加身,受人凌辱……但不久后逢中秋月宴,他借醒酒寻琴声见到我,便借当时状元郎的风头,向先帝求情,我才得以脱身。”
 
他顿了顿:“那个状元郎,叫做叶兆宜。”
 
“……是他的父亲。”闻人说。
 
闻人远点点头:“为免结党营私,皇子与群臣不能过多接近,但纵使如此,他和叶兆宜也多有龃龉。”他神色稍黯,“我被逐出宫,便是叶兆宜……发现我和你父亲的事。”
 
闻人猛地站了起来,沈甜错愕,但他和华澈不好多言,只能按捺不动。
 
闻人远温和道:“先皇仁慈,留了我一命,我给你父亲留下了我的琴。只是自那之后,我便隐居于此,和他再无联系。我只能告诉你们,东方明照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但他若是认定一件事情,就会用尽一切手段达成目的。”
 
 
等他们回到君子舍,鬼怜已经醒来。
 
他瘦了一大圈,苦大仇深地坐在前厅喝药。叶凫和茶茶站在两边盯着他把药喝完,才塞给他蜜饯盒。
 
鬼怜恹恹不乐地嚼蜜饯,看罐儿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伸手一递把蜜饯盒塞给他,自己瘫坐着。闻人跟在华澈身后进来,抬头就对上鬼怜的视线。
 
鬼怜本来只是在发呆,但和闻人对视后,仿佛被抓包了似的移开目光。
 
闻人假装没有看到他避嫌似的反应,只是用眼睛丈量他的身体,心中暗自发愁,瘦了这么多。
 
年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过了。檐下的小雪人随着开春也都逐渐化去。
 
气温稍微回升时,姜潮就离开了君子舍,前去回春山,既是去处,也为调理身体。叶凫与则令谦言作别。既然得知真相,叶凫便决心跟随鬼怜,更要和令家切割。两人主仆多年,令谦言得知他想要离开,虽然万般不舍,但仍然给出了身契。
 
其他人也不天天在君子舍里窝着了,总跑出去溜达。倒是一向爱玩闹的沈甜常犯春困,一天到晚不怎么见得到人。
 
萧甜轻手轻脚进了房间,窗拉了帘子,屋里昏沉沉的,果然好睡。他走到床前,指腹蹭了蹭沈甜的脸,睡得热扑扑的。
 
萧甜无奈笑笑,这让人怎么舍得叫他起来?
 
他替沈甜拉了拉被子,走到院子里。冬日里的雪还算可喜,一旦开始有化去的迹象,就变得面目可憎了,还滑了沈甜两跤,气得沈甜扶着腰指挥萧甜把院子里的雪全部扫了出去。
 
如今雪已化尽,春天也开满了君子舍,满院欣喜的嫩绿。
 
沈甜看到一定会高兴的。想到沈甜的笑和欢欣的声音,萧甜也开始雀跃,得想个办法把他哄起来。
 
万宝楼人群熙熙攘攘。
 
萧甜离家之后在外做工,因为眼睛颜色特殊,他为免被萧家寻人的看出,大部分时间都选择荒郊野岭的客栈。那些地方往往有很多江湖人,遇到忽然大打出手的情况是家常便饭,他常常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悄悄观察他们的武功。
 
他最初的武功就是这样习来。萧甜遇到过一些前辈,他们都称萧甜是“绝无仅有的奇才”,只要让他看过一遍,他就能自然地使出招式,还能再根据自己的习惯加以改良。萧甜不需要“教”,他只需要“看”,一直到后来他不需要再靠观察江湖人来学习武功了,他还是保持着观察的习惯。
 
但遇到沈甜之后,他的观察对象就只剩下了沈甜一个。但比起观察沈甜的武功,他好像更关心那些没用但是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沈甜穿衣服总是束袖束腿,因为从前总是上蹿下跳,那些宽袖衣服总容易挂住东西;比如沈甜很擅长人情往来,那些萧甜很不屑的虚与委蛇,他也能做得很好,曾赴过好几场鸿门宴,隐退生道时也给出去许多维系门派关系的书信贺礼;沈甜拿东西习惯小指微抬,因为曾经遇到过五指覆上后就会触发的机关;沈甜掌心有一道疤,是他初入江湖空手接刀留下的,后来留下这个疤的人成了他的好友……
 
沈甜像一张地图,每一寸都有饱满的风土人情,萧甜读得醉生梦死,惋惜沈甜那些轰轰烈烈的恩怨情仇里,没有他的身影。
 
而如今,他也步入了沈甜的生活,站在沈甜的身边,去看沈甜眼中的世界,做那些他曾经只是看过,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比如在万宝楼排很久的队买一包点心,沈甜会弯起眼睛笑;比如挑选完整无损的桂花调成发油,沈甜的头发会变得柔顺,有很淡的香气;比如在开垦出的田地里种菜,沈甜会戴一个草帽,在快要下雨的时候和萧甜一起去盖油布,和萧甜商量怎么吃这些菜。
 
萧甜逐渐明白,那些人们都在做,而他曾经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只是因为他没有做过,因此不明白这些细碎的幸福。
 
萧甜拎着点心,走在返回君子舍的路上,山上冒起不祥的灰烟。
 
点心还是掉在了地上。
 
君子舍火焰冲天。
 
 
第51章 永不出鞘的剑
 
 
萧甜怔愣地站在原地,火光在他紫眸中摇曳。
 
“他就是妖邪,他会害死所有人!”
 
“你会后悔的!你迟早有一天也会——”
 
“不是我不给你答案。”皑皑白雪里,沈甜仰头笑看他,鼻尖发红,眼眸莹润,“是我要的答案,你还没有得出来。”
 
一些村民在救火,杜若抱着罐儿和茶茶灰头土脸地坐在旁边,哆哆嗦嗦的,萧甜不过出神一瞬,立刻道:“沈甜呢?!”
 
罐儿已经昏了过去,杜若脸上还都是惊吓,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茶茶咳了几下,勉强道:“五毒君子!”她声音嘶哑,仍然勉力撑着身体朝萧甜喊道,“后山!”
 
——是什么时候?萧甜咬牙,生平第一次又恨又悔,是什么时候,那两个该死的蠕虫跟踪了他?
 
他朝后山奔去。
 
萧甜之前跟着沈甜来过几次后山,但当时他一半心神在沈甜,一半在采野菜,如今心急如焚,才觉山林之广阔。他分明走过山水无数,此时却觉得危机重重。
 
他知道此时不能慌张,然而如今才知什么叫做知易行难。君子舍被烧,沈甜生死不知,萧甜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何为恐惧与愤怒。
 
路上渐渐出现了打斗的痕迹,好些树木被深厚的内力击倒。萧甜一路沿着痕迹找过去,忽觉脸上一凉,天空竟飘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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