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信啊!周卜易越发警惕起来,隔了好一会,见顾棉真的没有出格的动作,才缓缓放松下来。
顾棉忍得很辛苦。
他实在太喜欢周卜易了,喜欢了周卜易这么多年,这喜欢一点都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浓。
周卜易跟他距离这么近,呼吸之间全是周卜易的气息,他怎么可能不起反应呢?
想要,想要得要发疯。
但即使再想要,因为怜惜,他也会好好克制住。
周卜易身体太糟糕了,等望江南的毒解了,再补一段时日吧。
养猫啊,真是个艰难的活。
尤其是这种又高傲又不肯长肉的狮子猫。
脾气又坏,动不动就一爪子拍过来。
可能是得了什么疯病吧,顾棉偏偏就爱死了周卜易这副模样。
顾棉想,大抵因为他这只土松犬是狮子猫带大的吧,还是个小奶狗的时候被大坏猫“欺压”了太多次,习惯了。
从前大猫可以一爪子轻松拍翻小狗,现在大狗也可以轻松按趴小猫。
很公平。
他作为一只狗,喜欢压猫,时时刻刻都想着压猫有什么问题
余生他也想时时刻刻想压就能压到。
所以他一定要看紧他的猫,绝不能让猫跑丢了,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帘子被掀开,华云舒快步走进来。
第85章 多年布局
“大人!”华云舒一个箭步蹿到榻前,“您终于醒了大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解药已经配好了,吃个一个多月就能全解……”
华云舒唠叨着注意事项,周卜易懒得听,只是蹙起眉沉思。
一个月要那么久
罢了……那就先不管北离,先动朝歌那边的布置。
计划要改一改了,先拿朝歌皇室开刀,余字号代理权这几天就得着手收回来。
顾棉认真听着忌讳,用心记住。
“云舒,去叫长兴来见我”,周卜易顿了一下,在心中考量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让顾棉出去。
听了就听了吧。
傅辰刚洗了把脸,一回头就看见华云舒往这边走。
“大人的毒……不要紧吧?”
“放宽心,怎么说我也是神医,大人只要醒来就没事了。”
“嗯”,傅辰略微停顿了一下,“大人让你来叫的我?”
“对的对的,你快点去吧,我煎药去了。”
帐中残余丝丝奶香,黎阳春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信。
“长兴”,周卜易咳嗽几声,“去告诉梅学林,不管用什么理由,七日内收回顾承年手中的代理权,把他踢出判官位,另外,你入神都一趟尽快跟金吾卫统领搭上线……”
金吾卫统领是周卜易的人?
顾棉忽然想起来,之前进地道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那统领对视。
当时他心底咯噔一下,正担心就要暴露,那统领却移开目光说他们跳河跑了,要收兵。
现在看来,那统领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大人”,黎阳春忽然开口,“朝歌政令有变动,顾良平打算焚书坑儒,朝堂上诸多反对之人,都被问斩。”
“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
“焚书坑儒是什么时候?”
“现在各级地方官都在搜书,抓读书人和教书夫子,顾良平的意思是愚民只有永远愚昧无知下去才不会想着反抗,初步估算,焚书坑儒的时间应该是十多天后。”
十天吗?够了。
“大人,其实可以让长兴通知统领跟斩龙一脉合作,暗地里替换宫中值班的金吾卫,京郊那边的不用管,肖珩已经清理完了。”黎阳春捏着信纸在空中晃了晃,“刚刚一同来的消息,肖家夜袭得手,杀三千,归降八万,另有一万七趁乱逃走不知所踪。”
这杀鸡儆猴的仗打得漂亮,肖珩还真是个将才。
再理智一点别总冲动行事就更好了。
不用说,这行动肯定是黎阳春安排的。
“您没事我就放心了”,黎阳春站起身,“我……要回不周山一趟,回去后就不下山了……”
“不能拖吗?”周卜易沉着脸,“拖到一月就没事了。”
“拖不了”,黎阳春已经撩开了帘子,“唐雨秋会代替我的位置,招安顾承年可是大功一件,周家没道理不捧他。”
只是他们不会知道,唐雨秋是假招安,只为了邀功罢了。
而顾承年则同样是虚与委蛇,伺机待发。
黎阳春知道,自己这一回去,就再也见不到日出了。
可他必须回去,周家已经起了疑心,他只有现在就启程,才有与唐雨秋里应外合拖延时间的可能。
否则不周山很可能立刻派人过来,到那时候麻烦就大了。
黎阳春走了,没跟其他人告别,就背着星光离去。
他一个人默默走了,一边走,一边想着什么。
我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其实我喜欢你。
我看着你在压迫中长大,看着你带领大家慢慢积蓄发展,看着你终有能力去做我做不到之事,我……
我才知道,尘埃可以成长为高山,而蝼蚁也能够仰望蓝天。
我才知道,一个人只要有坚毅的内心,有承受苦难的勇气,有化茧成蝶的信念,他就一定能成为一只翱翔天际间的鸿鹄。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周卜易,如此耀眼的你,我的目光要怎样才能不被你吸引
黎阳春想,自己其实是嫉妒的吧?
不然怎么会想杀了顾棉去保下周卜易呢?
可后来呢,他终于想明白了。
争不过的。
从他按住茶壶的那一刻起,他就选择好了要退出。
——那就让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再多有点价值,能再多帮帮你。
能……为他们四大家族最后的复仇铺路。
周卜易,我们都是祭坛上的贡品,只不过我终究等不到摆脱命运的那一天了。
希望你……能与我不同。
月光下,黎阳春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神都的形势一天比一天诡谲。
越来越多的政令往下压,沉重如一座大山,压得所有朝歌子民喘不过气。
先是不断有忠臣良将被斩首,随后爆发起义,却被残酷镇压。
鲜血染红了玄武大街,荒淫昏聩在这一刻到达了极致,楼台歌舞依旧,百姓民不聊生。
谈起当今圣上,无一不是只剩下叹息。
不敢多言,不敢多看,不敢做多余之事。
他们害怕杀头。
邻里和睦不再,每天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不休。
因为新出的“什伍连坐”,每个人都变得极度自私,在夜里幽幽叹息,在白天瞪着眼睛,战战兢兢观察着别人,小心翼翼藏匿起自己。
每个人都把自己装进匣子里,既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又怕别人牵连自己。
物价飞升,大部分人家已经渐渐吃不起馒头。
这就是整个朝歌的现状,边境百姓纷纷逃往北离、南方诸国,甚至是国力最弱的东鼎。
顾良平明天都在发脾气,摔东西。
顾承年与那些朝臣一样跪在阶下,顾良平却一点也不照顾他面子,经常把奏折砸到他身上。
顾承年从来不生气,他语气依旧温和,“陛下……”
他轻叹,“皇兄……”
“开国库施点粥吧……马上过冬了,再这样下去,恐怕……”
“啪——”
顾良平毫不犹豫给了他一巴掌,“朕如何做事,轮得到你这个卑贱的庶子指手画脚?”
“是,臣弟不敢”,顾承年依旧温顺恭敬,“臣弟是怕皇兄气大伤了龙体,国库既然吃紧,臣弟……散尽家财也要为皇兄分忧……”
每一次早朝朝臣们都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出宫门后个个都濡湿了后背,寒风一吹,凉飕飕的。
也不知道是高压下精神不堪受此折磨,还是被这风吹成了风寒。
亦或是想要逃避早朝。
越来越多的朝官开始告病。
“昭王高义”,丞相与顾承年擦肩而过之时,叹息着多嘴了一句,“若继位的……”
“皇兄……自有他的道理”,顾承年揉揉脸,轻笑,“他啊,好面子,政事处理不好,又不许本王帮他,生气上火也没办法……”
“哎……谁让父皇更看重嫡庶呢。”
“王爷万万不可自辱”,那丞相何等精明,如何听不出顾承年话里的意思。
又或许今日这一场谈话本就是故意为之。
“实不相瞒”,丞相附耳小声,“我与寺卿大人、中书令大人、金吾卫统领大人正准备谋划起事,拥立王爷为新君!”
顾承年摆摆手,“这可不敢当,皇兄好好的活着,怎么能轮到我一个庶子呢?”
丞相目光炯炯有神,“王爷知道,本官出身寒门,靠着读书才一路坐上这个位置,可如今陛下要杀尽天下读书人,那就是要断我所有寒门士子的路。”
“焚书坑儒……本官绝不允许,等到腊月十五,我们就……”
“寒门果然多贵子,丞相才是高义”,顾承年郑重其事做了个揖,“本王佩服。”
顾承年带着微笑回府,他没有看见丞相在他转身后露出的冷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布粥之后,地府会收回他的判官位。
他这一散,可就是当真“散尽家财”了。
没了赖以依仗的万贯家财,没有了秘密隐藏起来的杀器,顾承年就是一只拔了牙剪了爪的纸老虎,任他有再多心计也无地可施。
金吾卫斩顾良平之时,就是大理寺提审顾承年之日。
在那之后,许永元会拔除异党,配合丞相等人一同控制朝政。
与此同时傅辰会携朝歌玉玺奔赴南宁追随顾棉。
至于那提前投诚的中书令等人,自是要重用起来,等元月初一之后,朝歌就是顾棉的朝歌。
那天的场面应当会很盛大吧?泰山封禅,万邦来贺,带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厚礼和权势震惊天下。
初一之后,就只剩下不周山一个敌人了。
北离皇室受不周山的控制,只要解决了不周山,北离自然也会归降。
一切都是提前布置好的,是周卜易和他们这些人这么多年以来的心血。
最后一步,直取不周山。
苦难终于要结束了,他已经送顾棉到了边南关,只要再把顾棉送上皇位,就算完成使命。
周卜易端着药碗,安静地喝着。
顾棉的脑袋就在他腿上,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
棉丫头啊,先生这一生,能为你考虑的都考虑过了。
在你最重要的日子,先生会悄悄离开,你发现后不要恨先生好吗
顾小狗,不要追上来,因为先生已经决心不要你了。
第86章 折竹剑也有情
一切如计划那样顺利,顾良平怎么也想不到,金吾卫统领竟隐藏的这么深,甚至瞒过了他那个生性多疑的父亲。
他本是来观赏这一场焚书坑儒的“盛礼”,以此来向平民炫耀自己的胜利。
可首先滚落坑中的,竟是他自己的头颅。
丞相振臂一呼,朝臣就全都反了,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一群人突然就围住了那些战战兢兢摇摆不定的官员。
顾承年带着微笑,张开双臂,等着丞相拥立他成为新君。
他幻想着坐上龙椅的感觉。
他这些年给地府做了那么多事,地府敢这么对他!等他登基,他一定要八大判官好看!
可丞相不动,只是看着他森然冷笑。
于是他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后退了半步,却被傅辰按住肩膀。
“顾承年”,傅辰直呼其名,他很激动,因为激动浑身都在颤抖,“你知道自己入了谁的局吗?”
滴水不漏,没有一丝前兆。
神鬼莫测啊,是神算周卜易!
“他…他他…”顾承年两腿哆嗦,“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是啊……”傅辰没打算解释,他想到了一种更解气的玩法,“你可曾听闻阴曹地府,你猜他为什么敢称阎君?”
“别说了别说了……”顾承年惊恐得连眼珠子都要凸出来,“啊!”
呵,原来是个胆小鬼。
傅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阎王有旨!把他眼睛蒙上!打入十八层地狱!”
“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本王是活人!本王阳寿未尽!你们这样不合规矩!不合规矩!”
“规矩?在地府,他就是规矩!”
“不!不!”没人理会顾承年歇斯底里的嚎叫,大理寺卿心领神会,叫人假扮黑白无常,用“勾魂锁”把他带进了大理寺。
顾承年本来心中就有鬼,他这些年虐死了太多无辜之人,想到自己可能要面对那些冤魂,竟是吓得哭了起来。
“不……不要……”顾承年哭着哀求,“本王不过鬼门关……不……”
唐雨秋不知何时站在了傅辰身边,“别玩太过火,别把人弄死了,我还要拿他糊弄不周山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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