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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一声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简直是气音，微不可闻。吴邪说出来了，却觉的更困了。
张起灵吻完吴邪之后，本意是想去接杯热水的。但他的手指刚脱离的吴邪的体温，还未移开视线，就被吴邪瞬间的激烈反应刺激到了。一直毫无反应的吴邪表情突然变得痛苦，呼吸也急促起来，像是做着什么可怕噩梦。张起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等到吴邪呐呐出那一声“不”，他才疯了一般扑回床边，两手牢牢箍着吴邪的肩膀。
“吴……吴邪？”与他的狂暴的动作不同，张起灵的语调是轻柔的，甚至因为不可置信而尾音飘忽，和吴邪音量几乎不相上下。他放轻手上力道，托着吴邪的后颈和脊背将他拥进怀里，亲亲他的耳朵，颤声问道：“吴邪？”
吴邪在他怀里轻微的发着抖，没有回应。他没有睁开眼睛，只微微张着嘴喘气，紧皱的眉显示出仍然处于挣扎与深渊中。张起灵心疼到整个人都要撕裂了，可他又不知道吴邪怎么了，只能按了紧急呼叫铃，暂时一遍遍的安抚吴邪。
“吴邪，没事。”张起灵揉着他的发尾和脖颈，用侧脸贴着吴邪的耳朵：“我在这里，没事。”
吴邪靠着他的胸膛，激烈的心跳从贴合处传递到彼此两人身上，像是将听在耳朵里的话传递到大脑里，他眼皮底下的瞳仁急速转动，呼吸却渐渐平稳下来。张起灵见状有效，更加温和地帮他拍背顺气。
“别……走……”吴邪断断续续吐出一声呢喃，缓慢地抬起手抓住他的衣服。力气很小，看似都要抓不住，张起灵呼吸猛然一窒，感觉像是抓在了他心上。
他闭了闭眼睛，紧紧拥着吴邪，用力让吴邪感受他：“吴邪，我在这里，我不走。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
“吴邪，你该醒了。”张起灵声音中隐含哀求，仿佛这样就能把吴邪说醒一样，“你不想见我吗？”他想不出法子，只能顺着吴邪极尽诱哄。
吴邪的头垂在他肩膀上，睫毛颤动，似乎下个瞬间就能睁开。他能听到张起灵的话，也知道现在状况。他靠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在等他醒。但他想不起他是谁，那道身影总是忽近忽远，模模糊糊的让他看不清。他想问这个男人是谁，想问自己是谁，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想问自己出了什么事，但他的精神上的枷锁实在是太沉重了，当他最后一次提起气掀开眼皮失败后，那些仅存的力气被他用掉之后，再没有挣脱牢笼的剩余了。吴邪觉的好累，他又想睡了。
“吴邪，不要睡！”
感受到吴邪渐渐的安静，张起灵突然害怕了，他一边唤吴邪，一边慌乱地吻着他的脸颊，五官，手指：“不要睡，醒来！你睡得够久了！”
不……走开！我好困！
吴邪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呼吸也变得像之前一样缓慢而轻微。他扯着张起灵衣角的手颓然垂下，就在一瞬间，张起灵的眼眶蓦然红了。巨大的失望吞没了他，他抱着吴邪，几乎想和他一起倒下去。
“吴邪……”张起灵捧着他脸颊，嘴唇贴着眉心，那些一直说不出口的话此时都流畅起来。“你起来看看我。”他向下移动，吻向吴邪的眼睛：“就算你怪我怨我也没关系，我不后悔。”他吻向鼻尖：“就算不爱我了也没关系，我陪着你。”他吻向吴邪的唇：“就算你不记得了……”
他抬起头，眼中的哀伤都满溢出来，喉咙缩紧到疼痛。他摸摸吴邪的眼睛，强弯起一抹笑：“我是张起灵。你醒过来，我们就重新认识。”
他说的极其缓慢认真，停顿也不甚恰当，像是久治不愈的失语症突然痊愈的病人一样。但浮沉中吴邪听清了，他沉睡的意识接收到了。零散的光感，流失的精力，残破的拼图一块一块拼接起来。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一个炸弹，将他的镣铐打开，桎梏炸掉。他突然不再感到疲惫，所有的知觉都回笼。外界的阳光，鸟鸣，花香，还有扶着自己渐渐冰凉的手，他转转眼珠，手指动了一下。
张起灵……
是——小哥吗？
吴邪皱了皱眉头，将眼睛打开一条缝。
啊…好刺眼。
他复又闭上，缓了一下，再慢慢睁开。
“小……哥？”吴邪眯着眼睛难受的喃了一声，下一秒就被人死死扣进了怀里。
“我在。”张起灵含糊道，似是发觉自己声音的异常，又重复了一遍：“我在。”
吴邪猝不及防，喘了一下，茫茫然抚上张起灵的背。他的思绪还在收拢阶段，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了，只听到他说他在，便极轻，却很稳定地回应了一声。
“恩。”
第134章
重新听到吴邪久违的声音，重新看着他的眼睛明亮起来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张起灵紧紧拥着他，一刻都不愿放开。是以江迎春领着一群医护人员推门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果不其然是他想象中的深情相拥的暧昧场景。
他本人到没什么，一眼看到吴邪醒了，挑挑眉梢便停下步子。身后一群年轻的小大夫小护士却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其中有个年龄小一些的，端着的器械盒“咣当”一下掉了下来。
江迎春绷着脸憋笑，瞥一眼身后的众人，环起手臂靠着门框道：“差不多得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屋内的两人充耳不闻，吴邪明显还迷糊着，扭头瞪着无辜大眼瞅他。张起灵是听到了不搭理，甚至还把胳膊收了收，将人抱的更紧。
江迎春撇撇嘴，上前两步掰住两人肩膀，企图将他们分开，却遭来张起灵的一个瞪视。他瞬间就不乐意了，松开他们不满道：“瞪什么你瞪？还检不检查了？吴邪现在还虚弱着，禁不住你折腾！”
嘶！站在门口没敢进去的医生护士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是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没错，但从没有见过亲密现场啊！现在听江主任的意思，吴先生刚清醒过来就…就如此毫无顾忌！天啊天啊渣攻啊渣攻啊！
“张先生，”一位胆子大一些的女护士忍不住了，“你应该先以吴先生的健康为…第一位……”
妈呀眼神好可怕啊吴先生看起来那么温柔怎么找了个这么可怕的人啊！果然看人不能光看脸啊！一群年轻小护士们的心都要碎了。
江迎春不知道她们在脑补什么，还跟着帮腔。张起灵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只能将吴邪放开，转眼温柔的拢了拢他的头发。江迎春才不管张起灵什么情绪，一手将他拉开，对外面的人员挥了挥手。小护士们表情严肃，竟冲的比医生还快。几个人起手八脚地给吴邪量体温测血压麻醉抽血，将大型一些的仪器调试好，一项一项测过去。吴邪本来还有些昏沉，一通折腾下来，也清醒大半了。
他配合着做完检查，时不时四处看看，或者观察一下几个人。当然，他看的最多的是江迎春和张起灵。江迎春他是认识的，两人对视的时候他最多给他一个白眼。但在看向张起灵的时候，他眼中的情感却复杂起来。有思念，有爱恋，有疑惑，又有难过。张起灵浑身绷得紧紧的，谁都看得出来他在紧张。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挪开过一次眼睛，他盯着吴邪，要吴邪看清他是谁，要吴邪看清他的情感，哪怕他恐惧看到那里面丝毫的陌生。
仪器显示的数值均在正常范围内，剩下的化验要在几天后才出结果。江迎春送走医生，自己拿着单子看了一会儿。张起灵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摸摸吴邪的额头，轻轻将他放倒在床上。
“吴邪的还缺一个脑部检查。”江迎春点着报告看他俩：“要做吗？”
张起灵第一时间看向吴邪，吴邪错开目光看向江迎春：“什么脑部检查？”
“其他到没什么，主要是看你有没有记忆上的病症。片段缺失，断层，混乱。”江迎春解释道，“你有什么感觉吗？”
吴邪蹙蹙眉，摇头：“这种事我怎么能感觉的出来？我不知道。”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江迎春放下报告，搬来个小板凳，坐到两人旁边。“你知道我是谁吗？”
吴邪斜斜眼睛，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好吧，如果不认识就不会这么配合他了。
“那你认识他吗？”江迎春指指张起灵。
吴邪扶额：“我怎么觉得应该检查记忆的应该是你？”
“……咳，看来识人这块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江迎春掩饰地咳了一声，拿出笔在报告背面简单记了一下。“那让我想想，恩……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或者你记得自己死之前的状态吗？”
吴邪闻言一怔，低头思考了几秒又抬起头来，表情有些疑惑和不安：“我……恍惚记得我是为了拿什么东西……”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抿抿唇，干脆地叹了口气：“我不记得这里，我只知道我死了。”
张起灵指尖一颤，垂下眼睛。
江迎春看起来很严肃，又藏着某种奇异的兴奋。他在报告上飞了几笔，迫不及待问道：“那状态呢？你知道自己又瞎又哑吗？你是不记得自己要拿什么东西，还是这个片段不记得？”
吴邪看起来一点也不震惊，他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缓慢道：“我不记得这个片段，但我知道那时我是看不见的，我的记忆停留在从深海沉城出来。至于哑，恐怕应该是后来的事了吧？”
江迎春含糊应了一声，在“深海沉城”四个字上打了个叉。“也就是说，你不仅仅是忘了你要拿什么东西，整个的幽冥骨岭的记忆片段你都是缺失的，对吗？”
“对。”吴邪略微迟疑，点了点头。
江迎春皱起眉，想了想，又陆陆续续又问了几个问题。有些吴邪能回答上来，有些则记不清楚。他一一在本上记下来，发现吴邪缺失的记忆毫无规律可言，但单就谈话来看，并没有出现混淆的情况。所以，他猜想这种部分缺失的状态很可能是在修复身体的过程中出现的副作用。只不过没有做脑部CT，所以不能确定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
“啧，这算什么事儿啊？”江迎春嘟囔着，苦恼的用笔点点额头。他咂咂嘴站起来：“你俩先聊着，我去和老林他们商量一下。你这个情况……我还是建议检查下的好。”他边说，边推门走了出去：“做个CT，MRI也做好了。恩，还是全检查一下吧……”
吴邪目送着他离开后，疲累的闭上眼。他虽然醒了，但体力不够支撑他太久。张起灵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再小心翼翼地摸索进他手指的缝隙，扣紧。吴邪的身体在被触碰到的时候明显僵了一下，但他很快放松，默许了张起灵的动作。
“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吴邪语气很淡，削瘦的面容上也没什么表情。张起灵盯着他睫毛下的阴影，缓缓摇了摇头。
你没有忘记我，我很庆幸。
“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见了？”吴邪用手臂搭住自己的眼睛，“我总觉得太久没有见过你了，有些陌生，还有些莫名的想哭。”
张起灵没说话，拉起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是很久没见了，从你离开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度日如年。
吴邪蓦然笑了出来，胸腔震动，发出闷闷的声音：“好久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了？趁我没力气？我让你亲了吗？”
张起灵也笑了，低头又亲了一下：“会有机会。”
吴邪笑够了，将手臂放下来，定定地盯着他。半晌，吴邪没什么力气地抬起张起灵单方面牵着的手，在空中晃了晃：“真的没有想说的？”他顿了一下，“我记不得很多事情，也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我知道，现在这样，肯定不是我预想的结局。如果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找。”
张起灵攥紧他的手，眸光微沉。他凑近吴邪，托着他的后颈与他对视，问道：“那些记忆，对你很重要？”
“不。”吴邪回视他，突然一阵晕眩。他晃了晃头，道：“重要不重要，我其实只是好奇而已。我想知道的，是我在里面扮演了什么，你扮演了什么。这些记忆拼合起来，对你——”
“吴邪。”张起灵打断他的话，俯下身将他拢进怀里，额头贴着自己的肩膀，“我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回来了。”他声音起伏很大，似乎是情绪有些激动：“既然不重要，就别去想。等你要找的时候，我会陪你。”
“那你的事呢？”吴邪问道，“你不该一直陪着我。”
“我该。”张起灵轻声笃定，“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张家的事，吴家的事，都一起。”
“一起吗？”吴邪眼神有些远，有些散：“我们，没有时间……”
张起灵安抚着他，声音柔和下来：“我们有。这一辈子。”
吴邪笑了一声，在他肩膀蹭蹭，不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我又有点困了，想回杭州。”
“我带你回去。”张起灵起身掖掖他的背角，“马上就回去。”
“恩。”吴邪歪过脑袋，缓缓闭上眼，“总觉得…我好像…要说什么……”
“什么？”
吴邪并没有说出来，蹙着眉，呼吸渐沉。张起灵揉开他眉心，坐在床边静静凝视他。就当他以为他听不到吴邪的回答的时候，一声极小极轻，不认真听就会错过的气音从吴邪微张的嘴里发出来，穿过空气里中的灰尘，骚动了他的耳膜。
他猝然一怔。继而红了眼眶。
虽然并不完整，三个字吴邪只说了三分之二。但他知道，等吴邪下次醒来的时候，就是这句话完整的时候。届时，也是他们的人生，他们的命运重新开始的时候。
我也是。
张起灵倾身吻吻吴邪的额角，阳光正好。
——FIN——
2015-11-26 21:43, 5809楼
全文完！撒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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