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大家不吃这一套。
很快京都就又传起来另一个谣言。
那就是,孙远志之所以能够这么狂妄,不仅仅靠的是他爹,还是因为他是静王的伴读,而静王的外祖,也就是刘丞相不出所料,必定是这次春闱的主考官!
官官相护啊,帮着作弊啊。
若是平日里,官府大可以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甚至可以让人揪出来几个直接杀鸡儆猴,让他们直接消停。
可是现在不一样,孙远志殴打人在前,口出狂言在后,又有流言蜚语加持,本就压力大的学子,如今又遇见这样的事情,那是气愤不已。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这些当官的淹死。
如今就算是老皇帝,怕是也要考量一下,谁更适合做春闱的主考官了。
谢灼下完朝回来,就直接去找了白锦棠,白锦棠近来心情不差,如今正摆弄着院子里的花草,正给那些花草修剪枝丫,眉眼温柔,很是有闲情逸致。
看见谢灼气势汹汹地来了,也就淡淡地看了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谢灼道:“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干的?”
“嗯?”白锦棠挑眉,不是很懂谢灼的意思,询问,“外面发生什么了?”
谢灼道:“春闱的事情,就算你不知道,也该听说了吧?孙远志那破事闹大了,已然引起众怒,孙尚书那老家伙已经被停职,马上怕是要被掉脑袋。”
“这不是好事?”白锦棠道,“孙家是丞相走狗,这些年来可帮着静王干了不少好事,你不也一直想要除掉他们的吗?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重创他们?”
安王和静王多年以来势同水火,却依旧呈现鼎足之势,全是以为有个三朝元老的丞相在那里。
刘家的根基太深了,就连谢灼对他们动手的时候,都忍不住忌惮一二。
但同样的是,刘家的根扎的太深了,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枝节早已经腐朽,积弊已深,想要查出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耐心敢和他们作对,和他耗。
显然,谢灼并没有那个耐心,也不愿意做耗费的力气大,却收获甚少的事情,可是白锦棠有。
他会一点一点地磨掉丞相的左膀右臂,蚕食他的势力,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
谢灼:“你当我傻?我去和他们争得你死我活,然后让你坐山观虎斗,看好戏?”
白锦棠无奈道:“也没说让你直接去和丞相对上啊,何况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得利最大的好像就是你,毕竟礼部尚书被停职,顶上去的可是你的人。就算你不动手,静王就会以为不是你,然后放过你了?”
要说得利,谢灼就是最大的赢家。
况且白锦棠做的这些事情可都没经过自己的手,怎么样静王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也就帮忙背锅的谢灼知道他自己冤枉。
谢灼冷笑:“所以你一早就打算好了的,上元节的时候,你见了凌若尘,就是为了这事情,怎么,想要他当这次春闱的主考官?”
见被猜出来了,白锦棠也不隐瞒了,点头道:“帝师大人难道不适合?”
“天下的人可都知道帝师大人光风霁月,公正廉明,最讨厌拉帮结派了。此时春闱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无论是谁当主审官,都可能面临天下学子的口诛笔伐,哪怕是你,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毕竟每年中榜的人数在那里摆着,总有人因为考不上心生怨怼,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朝廷已然失去民心,谁敢接手这个烂摊子,怕是等来日放了榜,又会被那些学子唾沫星子淹一次。
但是凌若尘不一样,他可是公认的正直无私。
朝廷要挽回信誉,所以停职查班礼部尚书,还要找个需要天下人信服的人接手春闱,才不会让这件事情闹大。
说来说去,还有人比凌若尘更合适的吗?
白锦棠也是料准这个情况,才敢在这里和谢灼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和打算。
这次春闱,他要朝臣们求着凌若尘做主考官。
事到如今,谢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都是白锦棠算计好的。
白锦棠拨弄着面前的花枝,轻笑出声:“凌若尘当主考官,这样多好,你不用上赶着接手这个烂摊子,还能坐享其成地把孙家赶下太,你不亏。”
“可你还是把我算计进去了,我倒是没想到,哪怕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找人盯着你,你还能翻出来这样大的风雨。”谢灼冷笑,“还真不愧是兴风作浪啊。”
“见笑了。”白锦棠将修剪完的花枝,理了一下,示意谢灼看,“你看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好看,真是好看,哪有你这样的蛇蝎美人好看。”谢灼低沉道。
白锦棠笑:“既然如此,摄政王想好怎么办了吗?”
谢灼沉吟片刻:“马上春闱在即,皇帝因为这事情焦头烂额,朝堂上也为此吵的不可开交,先让他们折腾几天,等过两日,想办法让凌若尘露面,自然而然就解决了。”
这倒也是个好办法,也省了他不少的麻烦。
“摄政王深明大义。”白锦棠深知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如今对于谢灼,毫不吝啬夸奖,“今年的学子,在摄政王的帮助下,定然能够一展宏图,再不受舞弊之苦。”
“你少在这里挤兑我,白锦棠,我压根没想管过这破事。”一想到这里,谢灼还是忍不住心堵,威胁道,“下不为例。”
这次他也得利了,也就罢了,他可以当做不知道。
倘若再有下一次,他定然不会放过白锦棠,让他知道玩弄人心的下场。
白锦棠笑道:“嗯,下不为例。”
谢灼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
巧逢此时,落雨也来了,给白锦棠带了一件披风,帮着白锦棠穿上了。
白锦棠:“什么时辰了?”
落雨道:“不晚,主子不必担心,秋风已经套好了马,我们这就可以出发了。”
白锦棠点头:“好,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他约了凤离一起去看看那些考试的学子,打算找一个人。
只知那人名唤柳逸卿。
具体他没见过,只知道前世,他是今年春闱的状元,后来去翰林编书,后续被谢灼看上重用,任命其为中书郎,成其心腹,总而言之,学识渊博,高瞻远瞩,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凌若尘身份敏感,现如今并不适合出现在学子眼中,反而是凤离,倒是可以陪着自己去看看。
正好交流一下感情。
等白锦棠到地方的时候,凤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少年策马而来,张扬明媚,看见白锦棠以后眼睛都亮了,大老远的就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叫哥。
生怕白锦棠看不见一样。
“哥,哥,你来啊!”凤离笑的可开心了,嘟囔着说,“幸亏你把我喊出来了,要不然我铁定都在侯府里生蘑菇了?”
白锦棠笑着问道:“怎么,你这是被凤侯爷罚了?”
凤离哭丧着脸道:“自从母侯从北大营回来,日日夜夜逼着我看兵书练武,还要考校我的功课。”
“明明以前,她都是不管我的,任由我到处疯玩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
白锦棠忽然想起来凤凌绝的身体,又想起来前段时间自己和凤凌绝见到的那一面,就不由得想多了一点。
是因为自己吗?
以前凤凌绝在外征战,凤离留在京都城里,皇帝自然是希望这位小侯爷顽劣不堪,这样才会好拿捏。
凤凌绝大概也是如此想的,所以一直纵容着凤离。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凤侯爷旧疾难治,自己受静王和安王掣肘,又有皇帝猜忌,根本无法染指凤羽军。
以至于凤离这个名正言顺的小侯爷必须强大起来,有足够的能力,在凤凌绝死后,有足够的能力接手凤羽军,更是为了让凤离能够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凤凌绝已经开始为他想后路了。
白锦棠手指蜷缩了一下,看着面前本该无所忧虑的少年,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别恼,侯爷这样做,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其实我都知道。”凤离忽然凑近道。
白锦棠一愣,紧接着就听凤离说道:“哥,我会帮你的,还有整个凤羽军,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白锦棠笑了:“好。”
凤离是个话多的,一路上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的话。
随着来到考生休息的地方,白锦棠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眼,就在白锦棠找人问一下这柳逸卿的下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很是耳熟的声音。
只见来者一脸惊喜地看着白锦棠:“这位公子,真是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是你?”白锦棠也有些惊讶,眼前这人正是上元佳节那日,和白锦棠一起猜灯谜的那位青衣公子。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个地方遇见。
“正是在下,上次匆匆一别,还以为再也遇不见公子了,没想竟如此巧,在这个地方遇见了。”柳逸卿羞涩地挠了挠头,眸中全是惊喜。
白锦棠浅笑:“的确是巧。”
凤离好奇的看着柳逸卿,询问道:“哥,你们认识?”
白锦棠解释道:“上元佳节的时候一起猜过灯谜。”
凤离点头:“原来是这样啊。”然后笑着朝柳逸卿打招呼,“你好啊,我是他弟弟。”
“原来两位是兄弟,怪不得长得这样像。”柳逸卿笑着说,“在下柳逸卿,上次公子走的匆忙,还不曾问过公子名姓。”
白锦棠没想到这么巧,愣了一下,笑着说:“免贵姓唐,唐锦。”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
“原来是唐兄。”柳逸卿脸颊微红,又看了一眼凤离。
凤离见此,连忙道:“我叫唐离,你既然是我哥的朋友,只管喊我的名字就是。”
柳逸卿:“唐贤弟。”
三个人堵在路上也不是什么事,最后是白锦棠提议可以去一边的茶馆里坐一会。
等三个人等坐下了,白锦棠亲自为柳逸卿斟茶,问道:“柳兄也是这次春闱的考生?”
柳逸卿忍着颤抖的手,接过白锦棠递来的茶水,有些受宠若惊道:“是的。”
“不过我乃是云州清河县人士,路途遥远,家中长辈害怕出现变故,于是年前就到了京都住下,如今就住在附近的会馆里面。”
白锦棠:“那日灯会,我见公子才华横溢,想必此次春闱定然能够位列三甲。”
柳逸卿没想到白锦棠对自己的评价如此高,连忙谦虚道:“在下才疏学浅,岂敢奢求三甲,只求榜上有名,便已经是不辜负多年寒窗苦读了。”
“清河县乡试的解元,云州会试的会元,如今就差一个状元,便是大安开朝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人,”白锦棠笑着说,“柳兄实在是谦虚了。”
柳逸卿听见白锦棠这样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唐兄竟然知道我?”
白锦棠:“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那位被打的学子,一张状纸告到了京兆尹那里,以至于孙尚书被革职查办,那张状纸就是你写的。”
“唐兄,你这是……什么都知道啊?”
白锦棠来找柳逸卿,那自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况且这件事情本就是白锦棠背后运作,其中的细节,白锦棠知道的可谓是太清楚了。
白锦棠苦笑:“春闱是考生们的青云梯,是施展抱负的垫脚石,可总有人想要搅混水,想要走上捷径,可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何其无辜,怎么能不令人忧心?”
柳逸卿赞叹:“唐兄深明大义。”
“幸亏那位学子挺身而出,那张状纸写的更是激奋人心,大快人心……但人在京都,难免身不由己,遭人嫉恨,万一有人循私报复,不免心生忧虑,就想着护上一护,这才知道了柳会元的名头……”
白锦棠顿了顿,有些羞赧,“本想着来结识一二,却不料这样巧,竟然就是兄台你。”
柳逸卿都被说的不好意思了,都不敢看白锦棠了,心里对白锦棠的好感蹭蹭地往上涨。
柳逸卿:“唐兄此等风骨,令在下敬佩,也不枉上天造就的这一场缘分。”
“唐兄过奖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白锦棠笑,“得友如此,何其幸。在下便在此祝柳兄金榜题名,连中三元,仕途坦荡。”
“多谢唐兄,我……我一定会努力的……”白锦棠这话说的让柳逸卿有些飘飘然,似乎那连中三元对他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些日子来积攒的紧张竟然也随之烟消云散。
柳逸卿结巴道:“还没有问,唐兄你也是考生吗?”
白锦棠笑意吟吟道:“佛曰,不可说。”
柳逸卿有些失落:“这样啊。”
话说到这里,已经到了尾声,是时候该离开了。
三个人起身,往茶馆外面走去。
看着白锦棠如玉颀长的背影,这让柳逸卿想起上元佳节那次匆匆的一面,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我们以后还有缘分遇见吗?”
“你我缘分才刚开始。”看着柳逸卿希冀的眼神,白锦棠眉头微挑,声音清润如二月风,“待你殿试夺魁,状元红袍打马游街,那便是我们下一次缘分的开始。”
“等到下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第65章
等辞别柳逸卿, 凤离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哥,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的身份?”
白锦棠笑着说:“总要给他一点连中三元的动力。”
“况且我的身份敏感,现在并不适合让他知道, 等他中状元吧, 到时候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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