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时宴考虑许久,还是决定说出他和沉骛之间的故事,他想既然夏问池平安,那他和沉骛的关系或许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想由夏问池来解这个结。
思及此,他道:“祭祀那天,沉骛看到了你上了神庭,对我未能拦下你怨念颇深,回去便同我决裂了。我中意他,希望他能成为我从今往后唯一的爱人。若他没能逃过酒人的寿命桎梏,我便将自己的寿命换给他;若他执意不要,我就孤独地走完我剩余的寿命。”
夏问池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有一个请求……”时宴面露难色,“夏司酒可否当我与他之间关系缓和的说客?”
对时宴的经历,夏问池大体是知道的,时宴的言出必行她在人间和神庭都有所耳闻,她私心里是愿意将沉骛交给时宴的。
“好。”夏问池答。
得到了夏问池的允诺,时宴再问:“我还想问,夏沉樾如何处理?”
夏问池沉默许久,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道:“我把他杀了,尸首也做了处理。既然他注定无魂,不会再是任何人的沉樾,不如放弃那些虚幻的幻想,我不能让他成为任何一个人的软肋,尸首也不行。”
时宴不得不佩服夏问池永远抽离感性的理智,她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平心而论,他做不到这样。
“请大巫务必小心。”夏问池嘱咐道,她的眼眶有些红,大概是又想起性命亲手葬送在自己手中的爱人,“那位给了我沉樾尸首的神秘人,我有预感,或是针对大巫,或是针对长生丹。”
“多谢夏司酒。”时宴诚恳地道谢。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大巫也打道回府罢。”
夏问池下了逐客令,时宴也没有多留的意思,两人即将错身时,时宴停住了脚步,问道:“你真的不同我回去么?”
“多谢大巫美意,但我心意已决。”
两人彻底擦肩而过。
时宴心中怅然,他明知这趟上神庭会是这样的结局,但还是不死心地想上来再看一看、劝一劝,就像他明知在开春祭的时候击鼓悲歌没有任何用处,但仍旧这么做了一样。
时宴回到人间已是深秋——时宴去了神庭半日,人间自然也就过了半年。
他去苍羽派咨询了皇帝如今对自己的追捕到了怎样一种程度,却意外得知楚宁邦已经被刺身亡了,那位刺客在上朝时宫殿中用楚宁邦的血写下了几个大字——杀人者酒人沉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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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48.2
若非夏问池亲口告诉时宴,她已经杀了无魂的夏沉樾,又将尸首处理了,时宴也会相信这是真的。
既然夏沉樾已死,那这个刺杀楚宁邦的就必然是别人假冒的;时宴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沉骛的身影。
尽管皇家极力封锁消息,但楚宁邦死于“沉樾”之手的消息仍不胫而走,“沉樾”一时声名鹊起。
但谁也没见过“沉樾”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沉樾”的目的是什么。
时宴知道,沉骛脱离了苍羽派,接下去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对方必然会在解忧国掀起狂浪。
而他也能借着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探听对方的近况。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时宴去了天山,将沉骛送他的小傀儡带回了白民之国。
回到白民之国后,他来到了存放着他家人尸首的冰洞中,他要为复活他的族人做最后一次尝试。
他按照先前夏问池复活夏沉樾的步骤,打算先将他祖父复活——对方知晓长生丹丹方的秘密,先复活他可以为自己复活族人带来不少便利。
他按照步骤将丹药喂到了他祖父口中,而后变作兽体守护在他祖父身旁。
时间飞逝,三天一晃过,这三天时宴水米未进,不眠不休地盯着他祖父。
但奇迹并不会因为人的祈祷而发生,时宴的祖父依旧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时宴不得不相信这个摆在面前的事实,他狂躁地用爪子刨着覆着冰层的地面,希望这样的暴力行为能抚平他内心的躁动。
他靠着信念熬过的、踽踽独行的千百年仿佛一个笑话,他不知道自己探寻了千百年的意义是什么,如今事实将他所有的希冀都拂落,信念也随之崩塌,混入土中泯然无存。
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再次撕开放心头血的伤口,任由心头血流进炼丹的容器中,他胸口处的白色毛发被鲜血浸染,呈现出瑰丽而恐怖的红。
失血和疼痛也没能抚平时宴疯狂的情绪,他看着血缓缓流出,竟产生了自我毁灭的快感。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乘黄自我疗伤的特性开始发挥作用,时宴的身体也意识到主人重伤,自动止血,这才没让时宴死于失血过多。
这个冰洞虽然是乘黄一族的疗养圣地,时宴无医无药,再兼之失去心头血对异兽来说本就是伤及根本的重伤,因此时宴的恢复也异常缓慢。
时宴在地洞熬着命的时候,解忧国也因为楚宁邦的死去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楚齐贤的暴戾治理下,解忧国民众对统治阶层已是怨声载道;楚齐贤死后即位的楚宁邦比起他父亲的暴虐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之天灾和苛捐杂税以及繁重祭品负担,早已民不聊生。
楚宁邦的死撕开了解忧国最后一层虚假繁荣的伪装,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大的孩子还不到十岁,根本无力独立执政。
楚宁邦的兄弟犹如窥伺家兔的饿狼,纷纷亮出了獠牙。
就在朝堂中权势斗争如火如荼地进行时,地方又发生了几起司酒被杀的事件,杀死那些人的凶手无一例外都用血在死人旁边写上:替天行道——酒人沉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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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结了,挑战下日更~
第146章 48.3
被杀的司酒都是执政暴虐、苛待酒人之辈,被杀后他们所辖地区的酒人皆拍手称快。
大概是沉骛的多次以下犯上让酒人们觉得,权威并非不可挑战,因此在各地的农奴趁乱揭竿而起时,他们也加入了起义军,成为反抗暴力统治的一员。
时宴沉睡了三年,这对人类来说不短的时间,对于乘黄来说,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次眨眼。
这三年间,时宴很多次都看到了他的族人,当他想奋不顾身地奔向他们时,无穷无尽的寒冷从四肢百骸渗入他体内,让他无法动弹。
他求生的欲望并不强烈,潜意识中希望意识能再次回归虚无;但他对人间也并非毫无留恋,他还想再拥沉骛入怀,千千万万次。
他到底命不该绝,经过三年的休养,他再次以人形睁开了眼。
他先看到的是一张肖似沉骛的脸,他伸手搂住,却只搂住了一副骨架——是沉骛送给他的小傀儡。
时宴伸出手,反复摩挲着小傀儡的脸,最终长叹一声,推开了小傀儡。
时宴撑着地站起身,他未着寸缕,胸口处多添了一道狰狞的伤疤,正是三年前取心头血留下的。他伸手拢了拢碍事的长发,却发现昔日乌黑铮亮的青丝早成了一头银发。他愣了愣,最终只不在意地任由头发散在身上。
他将炼丹炉中的长生丹取出,流光溢彩的红色丹药上覆盖着一层冰霜,他用指腹将那层冰霜抹去,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喂给他的族人。
他炼制的丹药不仅足够他族人服用,还略有剩余,他取了一颗放在口中,丹药融化得很快,苦味一下子弥漫了舌尖,除此之外时宴没尝出其他味道,待余味开始出现时他才嗅出一点属于鲜血的铁锈味。
他沉默地坐在族人的尸体前,他大概能猜到结局,经过了三年也基本接受了这个结局,但他仍想再赌一赌,他会不会被命运眷顾。
小傀儡在时宴身边守了三年,在那三年间,无论它做什么动作,时宴都不会有回应,现在看时宴再次动了起来,小傀儡情不自禁地想往时宴身上贴。
时宴和小傀儡互相依偎着,洞中静谧得只有化冰的水滴落的响声,时宴将手放在胸口处的伤疤上,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远方:“沉骛,你说我这些年为什么要活下去呢?为什么这么多次了,我都没能死去呢?我之后到底该去哪里?”
小傀儡自然不会回答,时宴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回答。
“我会把你的主人找到,带回来。”时宴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他轻轻抱了一下小傀儡,旋即松开,继续看着那些在这里放了千百年的尸首。
许多天过去了,时宴的族人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他无不自嘲地想,他同神庭关系那么差,难怪幸运之神不愿意眷顾他。
他跪倒在地,向他的族人行最隆重的跪拜礼。
他在怨恨自己的无能,他明明已经竭尽全力了,可还是只能接受他的族人没有办法复活的结果。
“宴要最后做一件事,很快、很快就会来陪你们了。”这句话时宴说得很轻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它。
时宴站起身,一件一件地穿好衣物,他将安置着他族人灵魂的铃铛和他用法术粘好的鸾凤佩妥善地挂在腰间,而后抄起小傀儡向外走。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个冰洞,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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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和5.3当伴娘去了,无更,5.4见,么么~
第147章 久别重逢
出了那个存放族人遗体的冰洞后,时宴开始在白民之国寻找那个神庭和人间可以互相传音的地点,好在他在这件事上还算拥有一些运气,很快就找到并同夏问池取得了联系。
了结了这件事后,时宴便离开白民之国,回到了解忧国。
他听说“沉樾”成了天下第一侠客,但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知晓这位第一侠客是男是女、年龄几何、模样怎样。
传闻他神秘莫测,风里来雨里去,是个匡扶正义但也冷酷无情的剑客。
时宴几乎能肯定那就是沉骛,他不知道该怎么寻找对方,只得用最笨的办法——听闻哪里有豪强被杀的命案就赶往哪里。
时宴苦寻半年无果,他同沉骛已经将近五年没见了,他每时每刻都在想沉骛,不知道沉骛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他。
大抵是思念厚重到一定程度就会被对方感知,那个多年前时宴送出去的、他成年前褪下的角做成的哨子被吹响了。
时宴知道,那是他的爱人遇到危险时吹响的讯号。
他变作异兽形态,义无反顾地往沉骛的方向而去,他没有顾及到自己糟糕的状态,也没有想过这是不是沉骛设下的陷阱,更没有想多年未见的两人见面会遇到怎样的尴尬。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爱人有难,他不能坐视不管。
时宴在荒郊野外的一处破屋子前停下,他能感应到,沉骛就在里面。
时宴在门口站定后,并未听到门后有打斗声,门后的属于沉骛的气息也平稳,并不像是受到威胁或是有危险的样子。
他抬起手,准备推开那扇门,可大概是近乡情更怯,他的手悬在半空许久,还是放下了,他不敢扣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大巫。”门后的沉骛终于出声,“我知道你在外面,我很想你,进来见我好吗?”
沉骛沙哑的嗓音让时宴抛去了所有考虑,他现在最想做的事不过是见一见沉骛,既然如此,就不该再瞻前顾后了。
推开门,屋中的陈设跟屋外同样简陋,仅有一案一几一床。
沉骛正站在床边,他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撕开,露出泛红的皮肤,他柱着剑,显然是勉力支撑,见时宴进来,他好似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地。
他落入了一个还带着寒气的怀抱中。
沉骛以为是像之前无数次出现的梦那样,他只要一睁眼,心上人就会散去。
他抓住那片带着温度的衣角喃喃道:“大巫,不要走。”
“我不走。”时宴答。
这是沉骛第一次听到问题的答复,他猛地睁开眼,发现他还在时宴怀中。他搂住时宴,用下巴蹭了蹭时宴的臂弯,仿若撒娇,似乎他们从不曾分离。
时宴长叹一声,伸手摸了摸沉骛的脑袋。
“为何吹哨?”时宴问。
“来见大巫最后一面。”沉骛的理智之弦即将断裂,他喘着粗气讲话,话音的末尾甚至发出了有如娇喘一般的喘息,“或是得到大巫的原谅,同大巫重修于好。”
第148章 49.2
“我已经不是大巫,不用这么称呼我。”时宴下意识反驳,而后才意识到沉骛话里有话,便又接道,“最后一面?”
沉骛的手已经抚上了时宴的衣领,将要做出撕扯的动作,他感受到无边的热意包裹了他,唯有时宴比常人低的体温才能让他稍微冷静下来。
时宴并没有阻止沉骛的动作,反而是沉骛,指尖一触摸到时宴的皮肤便飞速躲开,他几乎是用上最后一丝力气滚到床上,而后才咬着牙开口:“我遭人暗算,中了春色无边。”
“春色无边”是几乎必死的烈性春药,除非同心意相通的人交合,否则活不过十二个时辰;因服用春色无边后腰部为始会出现一株嫩芽,随着时间的推移,嫩芽会逐渐生长,最后长成一株布满后背的海棠,待海棠花开,人的命数也就尽了。而人死后,背上的海棠花会变成一位妙龄女郎,故叫此名。
“春色无边?”时宴听到这个名字,险些惊叫出声,他的族亲为了测验爱人是否对其有意,研制并服下了该药——人死后背上出现的妙龄女郎形象,就是时宴族亲的爱人;只是据时宴所知,这个方子并没有流出,为何沉骛会中此药?
他朝沉骛走过去,他想看看沉骛的后背,确认一下沉骛中的到底是不是春色无边,却被沉骛制止了。
“不要再往前走了,骛很快就会失去理智,骛不想做出后悔的事。”沉骛虚虚抬手,仿佛在隔空抚摸着时宴的脸庞,“死前能再见到爱人一面,是骛的荣幸。”
时宴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对我仍有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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