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复刚开始并不知道这个真相,他和其他异兽一样,将成神当做是生命里的最终目标。
他想到了一个捷径,他要效仿金乌修习苏铁决。
金乌的领地叫岱舆之山,蛮荒之地的许多河流都发源于此。
文鳐鱼善游,狄复游进了岱舆之山,每日准时观看金乌练苏铁决。
他本打算记住那些招式,并将它们整理成册,用以自己修习。
后来金乌成神,他对岱舆之山没什么太多的念想,临走前一把火烧了,打算以此毁灭自己所有在蛮荒之地留下的东西和印记。
偷学苏铁决的狄复发现了火情,将苏铁决拖入水中,苏铁决才得以保全。
比成神更先一步光临狄复的是死亡。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老去,他知道,死之将至的那一天不会来得太晚;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行事手法,他找到了手握长生丹丹方的乘黄一族。
时宴清晰地记得那一日的场景,那天他刚结束早课,正准备回卧房换身轻便的衣服去练功,突然在院中池子里看到了长着翅膀的鱼。
那正是不知从哪里游进来的狄复。
狄复提出用苏铁决换取长生丹。
乘黄一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年出丹日,必然会将丹药分作两半,一半分给高价购得的显赫贵族,另一半给无力购买丹药的贫苦人。
显然狄复这个交换物足够吸引人。
但那时并没有用剑作为武器的乘黄,时宴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便和狄复约定,苏铁决暂由狄复保管,待时宴需要时再来取走。
所幸,狄复知道了神庭森严的阶级壁垒,歇了成神的心思;他也十分守信,没有遗忘或毁约千年前的商定,时宴才能顺利拿到苏铁决。
这个故事无疑是道很合格的配菜,时宴讲完,他从集市上带回的东西也被两人消灭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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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山海经·西山经》:“又西百八十里,曰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
八百收了,谢谢大家。
三万字以内应该可以写完(。)还剩下两个大冲突
我要是知道这本这么长就不一个章节拆三次发了,现在看到这么长的目录唯有痛苦(等有空了看看要不要合并一下章节,但是那样评论又会错乱,好纠结)
第166章 思潮起伏
酒足饭饱,到了该歇息的时候了。
沉骛睡着后,时宴久久不能寐,他能看得出来,虽然对方在竭力装作高兴的模样,但显然有些提不起劲,对方那句和多年前一样的感谢语更像是一种照搬模板的搪塞,对方没有当年看到他赠剑时的欢欣鼓舞;更糟糕的是,他并不清楚沉骛为什么会这样。
他拨开凌乱地散在沉骛脸庞的乌发,贪婪地看着沉骛沉静的睡颜,他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他也说不清原因——不知是受了沉骛情绪的影响、还是他生命中层出不穷的意外、抑或是沐剑那把一定会落下的剑?
无序而繁杂的思绪如同他掉落的毛发,永远无法一根根地理顺,他索性不想了,俯下身去吻了一下沉骛的额头。
散下的白发拂过沉骛的脸庞,睡梦中的人似有所感,轻轻地皱了皱眉。
时宴轻笑一声,将长发拢至脑后,起身离开。
两人此时居住的卧房虽是临时居所,但也五脏俱全;时宴披上了一件长衫,绕过房中的屏风,点亮案台上的火烛,将苏铁决摊开。
在他的少年时期,每当他快要抑制不住脑海中无数的思绪时时,他就会去到藏书阁,将他想记下的书籍誊抄一遍,以此达到静心的目的。
他并不聪敏,若想要对一本书有些印象,就需要读上许多遍,更别提记住详细的内容了。
他靠着抄书的习惯让族人盛誉“博闻强记”,享受了许多不曾享受的光环。
磨块被时宴的手推着,在砚上垂直地打着圈,他的动作轻而慢,百味杂陈的心竟奇迹般地静了下来。
他在解忧国担任了几百年的大巫,写下的文字不在少数,但他上一回接触蛮荒之地的文字已经是千百年前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启蒙文字,却还是在看到的一瞬间无可抑制地感到激动,仿佛他仍是那个奋发抄书的小少年,对蛮荒之地的归属感也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地被他重新感知。
沉睡五年的漫长时光,让他逐渐接受了族人再也回不来的事实,那时如果不是存着要在临死前再见沉骛一面的想法,他不可能在那一场内伤中醒过来,他会和他的族人一道,永远沉睡在那个冰洞中。
看到那些熟悉的文字,他居然生出要和沉骛一直生活在这里、生活在他的家乡、生活在这个世外桃源的想法。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冲动,下一瞬,悔恨将他包裹——他这么想太自私了,他有大仇未报,有壮志未竟,怎么能贪图享乐?
他决心不再多想,加快了手上磨墨的速度,提笔开始誊抄苏铁决。
时宴觉得,沉骛这一觉睡了很久,实际上对方也不过比平时多睡了一个多时辰。
苏铁决抄写完毕后,沉骛还没有醒来,时宴百无聊赖,研究起那本苏铁决。
沉骛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他伸手一摸,是凉的,看来时宴醒来多时了。
睡眠没能缓解沉骛的疲倦感,他的身体依旧疲软无力,他躺在床上缓了许久才坐起身往卧房外走。
撩开帘帐,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哭笑不得——
第167章 55.2
苏铁决被摊开放在石桌上,时宴金鸡独立地站在空地上,持剑的手笔直地伸向前方,但因不得法,剑尾还高上剑头些许,看起来十分滑稽。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捧腹的,因为不熟悉动作,时宴此刻正伸长脖子努力看清远处苏铁决上所画的图像,力求自己的动作能标准一些。
沉骛没忍住笑出了声。
时宴听到爱人的笑声,忙收起了那把他送给沉骛,又刚从沉骛身边顺出来的剑,他边朝沉骛走近边苦笑道:“我想剑法与鞭法皆是武功中的一种,想必有相通之处,没想到触类旁通是件难事。”
沉骛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他笑意吟吟地问:“为何大巫忽然‘弃鞭从剑’?”
时宴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没收起来的兽耳因为害羞隐约呈了些粉色,沉骛伸出手去,时宴很自觉地把头低下让沉骛过足手瘾。
沉骛狠狠地摸了几把,同时在心中想,他们之间若出现了什么问题、发生了争吵,时宴用这招引诱他和好,一定百试百灵。
时宴虚握的拳头放在唇下,别过头去清了清嗓子,仿佛是为了掩饰尴尬,他道:“我本想探究一下苏铁决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能让传闻说它,就算同神明对决也能一剑封喉。”
沉骛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苏铁决,对时宴正色道:“你再做方才的动作。”
时宴虽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照做。
沉骛绕到时宴身后,伸手环住了时宴,他的鼻息洒在时宴的后颈,气氛瞬间暧昧了起来。
也不知是被沉骛的鼻息喷得有些痒,还是预想到接下来事情会往桃色的方向发展,时宴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
沉骛见爱人不寻常的反应后,忽然起了些逗弄的坏心思。
他又往前靠了靠,胸部完全贴住了时宴的后背,时宴被热出了一层薄汗。
时宴从来没有被这样贴身指导过,轻薄的衣衫料子阻隔不了体温的流转,时宴所有感官的感受被无限放大。
他感知到沉骛不小心蹭到了他腰间的铃铛,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分散他专注于剑上的注意力。
紧接着,每位酒人身上都会有的酒香似有似无地飘进他的鼻腔,他想起沉骛离开的那几年:他曾经寻到一款名作“参蜜酒”,那款酒的气味神似沉骛身上的酒香,他未昏睡的时候总将其当做水来饮,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沉骛没有离开。
乘黄本是海量,但若特地想让自己醉倒,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时宴在醉意朦胧间见到了许多次沉骛,每次等他伸出手,幻象就散去了,他也因此清醒了过来。
现在沉骛终于站在他面前,他无数次午夜梦回、买醉一刻见到的场景,终于不再是他的幻觉。
时宴忍不住轻喃道:“沉骛……”
沉骛正抬手为时宴擦汗,他以为对方是在恳求他停下,一肚子翻滚的坏水作祟,在时宴耳后吹了一口气:“白民之国四季如春,大巫怎么大汗淋漓的?”
第168章 55.3
时宴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字句,正打算不动声色地摆脱沉骛的怀抱,溜之大吉好摆脱这个窘境。
沉骛却识破了爱人的小动作,他托了托时宴的上臂,正色轻喝:“大巫别动。”
时宴一僵,果真不再动。
沉骛终于不再挑逗时宴,沉声道:“收紧、绷直,剑和鞭不同,并不靠击打时产生的速度和力气伤人。”
鞭沉重无刃,想要一击毙命比剑要难,它和锏的使法相似,主要以拦、拨、绞压等招式为主,一般造成内伤。
而剑横竖都可伤人,甚至可以透过甲胄,杀伤性比鞭大得多。
沉骛的手纠正着时宴的每一处不规范的动作,时宴心猿意马,心思半点没在练剑上。
他只觉得沉骛触摸过的地方每一处都燃起了火,他看向已经绕到他身前的沉骛,眼神幽深。
但沉骛显然没打算做这种事,他正专注地看着时宴的手腕,纠正着时宴不够标准的动作。
时宴垂下眼眸,试图将眼中的欲火掩在眼皮下,专心想起正事——
他深知自己不是练剑的料,甚至他连练武的料都不是;他当初会学习鞭法,也仅仅是因为族中其他乘黄告诉他,乘黄必须习得一个武艺,好在其他生灵想取他们性命的时候有反抗之力。
而他选择鞭作为武器的理由也简单,少年郎虚荣心作祟,他想得到最多的夸赞,挑的武器是使用难度最高的、花式也最多的——
他那时在他族人面前表演,鞭舞动时犹如银蛇破空,猎猎作响,可谓是声色盛宴,往往能赢得满堂喝彩。
沉骛终于完成了他对时宴的纠错,道:“这就是出剑时的标准动作了。”
时宴问:“苏铁决和一般的剑法也一样么?”
“起势是一样的。”沉骛说着,走上前去翻了翻时宴誊抄的苏铁决,又道,“后面倒是有些不同。”
真正爱剑的剑客对剑法的渴求是本能的,沉骛自然也不例外,当沉浸在热爱之中时,对命运的哀叹、对身体的忧虑都不再占据那一刻的思绪,心里眼里只有那本剑法。
他盘坐在地上,翻动着那本苏铁决,书页的翻动速度越来越快,他似乎有所悟,不住地点头。
时宴没有这样全身心投入一件事的时候,因此不太能理解沉骛的状态,他想了想,坐到对方身边。
他靠在对方身上,拿眼睛瞟苏铁决,可惜外行看热闹,他实在是看不懂这到底有什么让沉骛心驰神往的。
等待是枯燥无味的,但好在沉骛没让他等太久。
大概翻过半本书后,沉骛才从书中抬起头,他神色严肃,但又难掩雀跃,道:“大巫,我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
时宴已经抄过一遍苏铁决了,哪里会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他并不认为这本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剑法里能有什么秘密,但沉骛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摆出了聆听的姿态问道:“是什么?”
“或许人类成为神明不止一种途径。”
第169章 成神之路
在开天辟地之时,万物有灵,第一批神明也因此形成——其中如日、月、星一类的天体成为了尊位神明,如风、雨、雷、电等的自然现象成了次一级的神明,如山、土地、水、石一类自然形成的物质成为再次一级的神明。
尽管神明的各个周期都比其他生灵长上许多,但他们同其他生灵一样,他们神力会衰退、会死亡、会陨落,因此需要新的继承者。
而由神明之间结合而生下的子嗣,自然是新一代神明最好的人选,但天道有常,享受些什么必然会失去些什么,神明的长寿自然也为他们带来了一些代价——他们孕育子女变得艰难,生产也会带来母体难以承受的高损伤。
无论何种生灵,孕育孩子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对低等生灵来说,繁衍是本能,但对高等生灵来说,繁衍是选择。
而选择繁衍的高等生灵,若不是被观念、世俗等所裹挟,要清醒地孕育一个生命,必然会有一些牺牲精神,而神明诞下孩子会造成巨大损伤这一点像是天道在进行筛选。
天道的逻辑是:无私的母亲会诞下无私的孩子,成为神明最需要的品质便是无私。
但求生的本能让这个特性成为了孕育下一代的最大阻碍,神庭没有人间那些对女人的母性规训,自然也就不存在违背自己意愿而生产的婴孩。
因此,神庭的婴孩十分稀少,神明的孕育周期和成长周期又十分漫长,新生神明根本无法填补老去神明的空缺。
更雪上加霜的是,人类从刀耕火种走向铁犁牛耕,异兽从茹毛饮血走向精烹细饪,下界正一步步地走向社会的文明、制度的完善。这就意味着神庭也需要有能与之想匹配的治理能力,最简单的体现就是治理的神明需要得更多了。
神明不得已,向下界放出消息——异兽和人类都可以通过自身努力晋升为神明。
人类和异兽的成神方法截然不同——异兽普遍孔武有力,但欠缺了一些谋略,人类虽聪慧,到底不如异兽矫健;神明便依据各自的特点,“量身定制”了成神路线。
异兽靠的是武力的修行,人类靠的是智力的修行。
双方因历史原因互相敌视,他们倒是都知道对方的成神途径,但对其具体的方法并不甚了解。
在沉骛的认知中,人类想成为神明,必须要智多近妖;除此之外还需要得到人间最高统治者的认可并且有一定的名望,死后还需被怀念。
成神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指标,谁也不知道到底要达到怎样的智力才能让神明认可,又要出名到怎样一种程度。
这太难了。这几乎是所有人对成神的认知。
在人类社会中,成神的思想不是主流——对于那些可能成为神明的人类,几乎没有不在乎身外之物的隐世高人,他们在人间已经有了金钱、权力、名望……没必要冒风险去成为神明,去接受完全未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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