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桥听罢哦了句,没有多问的意思,安鱼信也不多解释。
本想在小区门口就让老师放下她来,方便老师离开,但老师执意送她进来,她也就不多客气,一路指路来到了家楼下。
“快回去吧,别让家里大人着急了。爸妈在家吗?”
安鱼信摇摇头:“不在诶。”
“不请我上去坐会喝杯茶么?”林溪桥轻声调笑。
“那老师要上去坐会喝杯茶吗?”安鱼信莫名有些紧张,于是停下了解安全带的手,干巴巴棒读。
然后她看着林溪桥的头将落未落,片刻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算啦,今天还有事,改天来家访。”
刚开学作业不多,安鱼信也不急着写,换了睡衣躺上了床。本想清清闲闲睡个午觉,手机却叮叮咚咚响个没完。
她辗转一圈,滚到床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主界面明晃晃地挂着一个人,十几条微信都来自于这个扰人清梦的始作俑者。
周寻:这是你不?
:[图片]
:可以啊你,和林大美女关系搞这么好。
:我能拥有这样的待遇吗[可怜][可怜]
:安老师教教我[可怜][可怜]
:[动画表情]
:[动画表情]
:[动画表情]
……
:[动画表情]
安鱼信:……
他哪来的这么多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她点开图片细看。
那是一张树荫下高个美女揽着稚气未脱的女孩的照片,女人低头说着什么,女孩微侧面庞浅浅地笑。
大约是远远偷拍,所以清晰度并不高,但仍能明了地辨认出两位主角。
安鱼信:照片从哪来的?
周寻:有人发表白墙上了,问美女老师和美女学生都是谁。你别说,这照片拍的是真好看,太有氛围了。
周寻:呜呜,林大美女从此就是我女神。
周寻:你别抢我女神。
安鱼信:……
安鱼信:滚。
关掉手机调成静音,安鱼信卸力往后一倒,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想着林老师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不过或许林老师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吧。某天她们寝室卧谈,寝室长是曾经林老师班里的,说林老师过节会给他们发礼物,拿了奖的、考的好的、进步大的同学还有特别的小奖励。
自己是林老师的物理课代表,物理竞赛又很有希望拿名次……
很正常。
于是第二天傍晚回学校上晚自习时,安鱼信特意留意了一下林老师和其他学生的互动。
第一节晚自习她把班长叫去了办公室,不久后班长拿着两颗蛋黄酥神采飞扬地回来了。
晚自习课间她走到班上另一个搞物理竞赛的女生的桌旁,和她说了些什么,两人笑得很开心。
第二节晚自习她捧来了几盒费列罗,给班上的同学们发了下去。
所以……
林老师是一个平易近人、疼爱学生的好老师。
自己并没有被过于特殊对待。
这样的认知让她松了口气,林老师前几天显得对她太好太特殊,她心里常感过意不去。
喜悦望尽便有些惶恐。
但现在惶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感动感激,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想,林老师前些天的相伴给了她一些有人能够永远这么陪着她的错觉。
但既然她不是特殊的那一个,师生缘分尽了,陪伴或许也就尽了。
失落仅是一瞬间,就像一只白鹭扑扇着翅膀飞过水面,轻轻叫了一声。
叫声激起了一点点涟漪,顷刻便荡开了,平复了,好似从未出现过,风静豰纹平。
第4章 高分
又过了几天无风无浪的日子。秋色一点点抚平了夏日的燥热,西风下的秋水也慢慢荡漾了起来。蝉鸣渐退,小山上的枫叶渐红,大有追赶晚霞的趋势。
第一节课间,安鱼信正安安闲闲地趴在桌子上补觉,忽地感觉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量。迷蒙她中抬头睁眼,眼前还泛着白光。
目光所及是沈忆然正歪头看着她,见她醒来,挑着眉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出去说。
安鱼信眯着眼点点头,艰难按下想把沈忆然暴揍一顿的想法,拖着沉重的步子跟着沈忆然蹒跚至走廊。
“听说物理竞赛成绩出来了,去看看去看看去看看。”沈忆然一下下捣着安鱼信的手臂,嘴皮子倒腾的飞快。
安鱼信啊了一声,打了个激灵,登时清醒过来,问她:“你听谁说的?”
“一班说的,他们上节物理课,林老师在他们班提了一句,据说考的还行,有人上一百二了!”
两百分满分,一百二及格,对于她们这种小县城的中学来说,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
卷子难度与往届持平,在往届是稳进复赛的水平。
窗外蛩音响,安鱼信盯着飘到桌子上的小飞虫,垂眸沉思了一会儿。
林老师肯定也会来二班讲,但他们班的物理课在下午,保不齐要下午才能知道这个消息,而她已经等不及了。
瞅了一旁蠢蠢欲动的沈忆然一眼,她按住了沈忆然胡乱捣她胳膊的手,扬了扬下巴,说:“走!”
安鱼信跟在沈忆然后面挪进办公室。
她放眼望去,只见林溪桥旁边围了一圈看分数的人,大多是一班的人。一张分数表被围得铁通般水泄不通,蜜蜂来了都要掂量下能不能飞进去。
林溪桥好整以暇地坐在包围圈外,捧着水杯窝进椅子里,时不时说句:“别挤,总能看到的。”
她声音依旧柔和,唇角依旧轻轻挑着,只是眉眼偶尔流出些许疲态来。
这时的林老师就没有那么生动了。安鱼信想。
包围圈里有人余光瞥见了走进办公室的安鱼信,登时站直了身子,捣捣旁边的人,努了努嘴:“诶,安鱼信来了。”
于是包围圈自动破开一个口,所有人的目光腾地向门口照去。安鱼信脚步一顿,只觉得有束聚光灯穿越尘埃直射而来,将她照得无所遁形。
“鱼信,忆然。”林溪桥面上登时漾起了轻笑,从适才机械重复“别挤”的状态里鲜活过来,“你们来啦。是来看分数的吗?”
沈忆然和安鱼信点点头,沈忆然靠在她肩头耳语:“我怎么觉得大家的眼神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我也觉得。”安鱼信偏着头,轻声道。
林溪桥见俩人咬耳朵,眨眨眼,指了指桌上的分数表,说:“你俩自己看。”
包围圈破开的口更大了,大得能装下三个安鱼信。
沈忆然推着安鱼信走到桌前,俩人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许多没有参加物理竞赛培训的同学也报名了,例如周寻,他说重在参与:“万一拿奖了呢?”
名字顺序是按学号排的,沈忆然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的分数,九十三分,一个大概率刚好能进复赛的成绩。
她舒了口气,眉眼间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接着她找起安鱼信的分数来,这一看就愣在了原地:“一百四十二分。”
这个成绩在一众两位数的分数里十分扎眼。
她把分数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只有两个上一百的,一个一班的男生121,一个安鱼信142。
自己的93能排第四。
那个词怎么说的?安鱼信壁了。
对上林溪桥赞许的目光,安鱼信登时觉得那奋笔疾书的一个暑假和夜夜在被窝里熬到两点的开学第一周不算什么了。她看着女人从小冰箱里拿出两杯酸奶,递给自己和沈忆然。
“你俩成绩都能进复赛。”林溪桥弯了弯眼,“两周后复赛可要好好准备呀,考完老师请你们吃大餐!”
安鱼信挂着收不回的笑晃出办公室,浑身散发着喜气洋洋的味道,沈忆然在一旁看着也跟着乐:“就这么开心?”
“你考一百四十多分你不开心?”安鱼信回过头笑道。
她尽力把嘴角压平了些,直到踏入班级才略微收敛,一步步踱到位子旁。
上课铃响,周寻在位子上又趴了半晌才勉强坐直了身子。他偏头看了一眼安鱼信,“嚯”了一声:“今儿这么精神。”
“林大美女给的酸奶。”安鱼信瞥了他一眼,举着酸奶晃到了他眼前,“你没有吧。”
“嘁。”周寻摇头晃脑,“要是林老师给我酸奶,我肯定好好珍藏,才不会像某人一样拿出来招摇过市,到处炫耀。”
安鱼信笑着锤了他一下,周寻作势要躲。
那杯酸奶一直在桌子上放到了物理课下课。
林溪桥走下讲台,随意挑几个幸运儿唠了唠,又走到安鱼信桌旁,点了点她的桌子。
安鱼信正静心做着作业,余光瞥见那抹健康的粉色,抬头便见那杯酸奶被林溪桥拎起举高,接着女人的调笑声从头顶传来:
“鱼信,这样的天气酸奶可不禁放,要坏的。你不喝给我。”
安鱼信面部表情管理崩了一瞬,啊了声,赶紧站起来抓着酸奶放回桌面,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喝的。”
林溪桥不觉舒了眉眼,沉静片刻向后走去。
“本来就是林老师给你的东西。”周寻看着林溪桥的身影消失在教室后门口,胆子登时大了许多,逮着身边人就嘲笑,“你还抢回来。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安鱼信瞪了周寻一眼,作势要扬拳,周寻赶紧抱拳求饶,却意外地见安鱼信没有继续耍皮,而是垂眸沉思。
气氛一时沉静了下来,连带着下午洒进教室的光束笼罩着的飘飞的小灰尘都有些凝固。
周寻伸出手在安鱼信面前晃了晃,轻轻叫了声。
安鱼信倏然回神开口:“我记得,分班前你好朋友的班主任是林老师对吧。”
“怎么啦?”周寻点点头。
安鱼信转过身,问:“林老师送他过什么东西没有?”
“你就问这个呀,我看你那么认真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呢,合着还是想炫耀你的酸奶?”
周寻嗤了一声,回身翻开书本,竟是拒绝交流的样子。
安鱼信皱了皱眉,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催道:“快说。”
周寻作呲牙咧嘴状:“我的姑奶奶,你好歹下手轻些呀,打死了谁来回答你这个问题啊。送东西他倒没和我讲过,就是有次他身体不舒服没胃口,林老师看他饭点一个人在教室,给他点了份外卖。他当晚就跑过来和我炫耀,那副样子比你还不值钱。”
然后摇头晃脑的周寻话音刚落就被安鱼信结结实实揍了一顿,临了耳边飘来安鱼信恨恨的一句注意用词。
从今天开始继续晚自习补习物理竞赛,不同以往的是只剩了四个人。这样一来阶梯教室就显得有些过于空荡荡,圆润有力的声音在墙璧间拐了几个弯,荡出了回声。
于是林老师放下课本,大手一挥:“今晚夜色好,咱们去操场补习。”
大家:……?
这个补习是正经的补习吗?
还真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补习。
林老师开始指挥人,拿出一个大台灯一个手电筒一个充电宝塞给一班的两个男生,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操场出发。
半晌后大家站在主席台前:……
沈忆然拽了拽安鱼信的衣摆,安鱼信偏头听她喃喃:“我们明天不会被通报批评吧。”
林老师的指尖顿顿然划过主席台,又伸到光下照了照,凝神细看不见半点灰尘,于是满意了:“这么好的桌子椅子,不拿来学习可惜了。”
支起台灯,安鱼信沈忆然坐在林溪桥旁边,两个男生再往两边坐,林溪桥拿着一个大pad写写画画,保证每个人都能看清楚自己写的字。
吹着初秋的微风,听着耳畔玉珠般的讲课声,安鱼信觉得头脑都清明了许多。
听课间隙她靠在椅背上,看着云破月来,梳理着刚接收到的知识点,便听到耳畔一声叫唤:“安鱼信。”
她回头,闻见了淡淡的果香,合着夜色更现出了森林里的清幽味道。她看见林老师的笑意渐渐浮起,嘴唇一开一合:“听得懂吗,我讲的快不快?”
有一瞬间的愣怔。天上的云,云下淡淡的月,月旁忽明忽暗的几颗破落星辰;地上的黑暗,黑暗里沉浮的一隅光亮,光亮里盛满光亮的眼眸。
但只是一瞬。她即刻回神,点点头:“听得懂,对于我来说很合适。”
然后她便看着林老师去问沈忆然。
补习结束,还剩十分钟放学。她们两个女生又一人得到了一把林老师给的糖。安鱼信剥开一颗放进嘴里,顶了顶牙,便听到林溪桥的声音传来:“晚上吃糖对牙齿不好。”
“那您还晚上给我们。”安鱼信偏头,“是不是想让我们蛀牙。”
林溪桥闷笑了片刻:“你倒打一耙的本领还真是炉火纯青。”
沈忆然也剥了颗糖放进嘴里,眼睛一亮:“草莓味的,好吃!”
安鱼信翻了翻掌心里的几颗糖,挑了两颗出来递给沈忆然:“给,我不喜欢吃草莓味的,我记得你不喜欢吃橙子味的,橙子味的给我。”
沈忆然依言照做。
三人安静了一路,走到操场边沈忆然忽地开口:“小信,你直接回宿舍还是还要回教室。”
回宿舍和回教室是两条相反的路。路的尽头隐没在了山坡下,被坡上绿莹莹的射灯波及,无人时便散发着诡秘的气氛。
安鱼信反问你呢,沈忆然说回宿舍。
安鱼信想了想,向身侧一直安静听她俩讲话的林溪桥挥手道别,说和沈忆然先回宿舍了。
“嗯。”林溪桥也挥挥手,“路上小心。”
路灯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然后她骤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安鱼信和沈忆然转身的一瞬又被叫住:“我今天去女生寝室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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