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自己决心疏远的,怎么看着那人的消失,自己反倒矫情了起来。
甩了甩头,她重新将注意力凝于笔下的数学题上——
却听斜前方传来“砰”的闷然一声,伴随着一阵抑住的叫唤。她抬头望过去,出乎意料地看见了瞪着眼的林溪桥和那摸着脑袋呲牙咧嘴的男孩。
“这手势很好看吗?”林溪桥压低声音,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素质不要太高。”
男孩泪眼汪汪,没来得及解释是食指不是中指,刚想开口又被林溪桥瞪了回去。
安鱼信想笑,没憋住,很不厚道地轻哼出两声,被林溪桥捕捉到了,也飞给了她一个眼神。
安鱼信觉得那个眼神她看不太懂,怎么似乎带着点邀功的味道。
林老师飘走了,那男生委屈巴巴地继续回头做题,安鱼信则清理干净思绪,重新专注于解题。
下课后那男生转过头,又比了个食指,被周寻抬手推走了:“你挡我做题了。”
男生哼了声,转向安鱼信:“你和林老师不是BE了吗?怎么她还这么向着你呐。”
“嘶。”安鱼信差点咬到舌头,“啥玩意??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话??”
“你还装,分明是你看到了林老师,朝她使眼色让她出头帮你,我才挨揍的。”
安鱼信:……
安鱼信很冤枉,倏然又想起那男生前半句话来,一拧眉,问:“什么叫做‘你和林老师不是BE了吗’?”
“你俩之前天天粘一块儿,”那男生嗤了声,“现在连互动都没了,可不就是BE了嘛。”
安鱼信一愣。
“所以明明BE了她还帮你,你们是在搞什么地下情么?”男生随手从周寻桌上拣了支笔,在指尖转了起来。
“嗐。”安鱼信回神,打了个哈哈,笑道,“知道就好,别四处张扬。”
那男生一脸“磕到了,我懂”的表情,满意转头继续学习去了。
安鱼信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太让人头疼,比如她又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林老师究竟是不是在帮她出头,如果是的话,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她不得已抛开了,连带着笔下的数学压轴题都看着眉清目秀了起来。
这题比感情可好解多了。
——
近几日都没见到王鹭宁,安鱼信有些担心她的状态,便在趁着午饭的空上楼去八班找她。
王鹭宁正在位置上写作业,旁边的人推推她说有人找,她抬起头,对上了安鱼信从门框外探进来的半个身子。
王鹭宁嘿嘿一笑,登时放下笔冲出来了。
“偶像!”王鹭宁拉起了安鱼信的手,“咋啦,来找我。”
“最近怎么样?”安鱼信拍了拍那只手,笑着问,“好久没见到你了。来看看你。”
“还可以。”王鹭宁垂下脑袋,片刻又抬起头,“不过是她不怎么理我罢了,没事,我自己调节调节心态。”
安鱼信盯着眼前人看了半晌。
栏杆外扬起了风,安鱼信羽绒服帽子上的毛被轻轻吹动,一张一翕间仿佛拥有了生命,瘫着身子震颤。
王鹭宁看着看着伸出手薅了把:“好软。”
安鱼信笑笑,指着女孩帽子上的毛:“你不也有。”
“回去学习吧。”安鱼信按住女孩的胳膊,“还有,要是有什么事,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王鹭宁的手倏然顿住了。
安鱼信知有情况,静静等着女孩说出口。
王鹭宁四处瞄了一眼,把安鱼信拖到了走廊尽头,倏然双臂一张,挂上了安鱼信身子,不动了。
“其实有事。”女孩把头闷在安鱼信的帽子里,“我英语本来就不是很好。她不理我,看我 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
“某天我去办公室,她突然把我叫过去,把一张纸摆到我面前,上面是我外婆家的家庭住址和我外婆的电话号码。”
“她说我不乖,有些事得让我外婆知道。”
“我怕,我忍着,她继续给我补习,对我上下其手。”
“她说,假如任何人知道了这件事,后果我不会想知道的。”
“我上网查了,匿名问了,说带着证据举报到教育局。我某次偷偷带录音笔进去想录证据,却被她发现了。她嘲笑说,知不知道教育局局长是她哥哥。”
“偶像,我能怎么办。”
第49章 下套
“你这事有没有和别人说?”安鱼信顺着王鹭宁的背, 轻轻问。
“没有。”王鹭宁摇摇头,脸蹭过了安鱼信帽子上的毛,“外婆不知道, 我怕她知道了担心。老人家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瞎急。爸妈知道了估计也只是觉得我不懂事。本来想和林老师说的,没找到机会。她最近好像很忙。”
听见“林溪桥”三个字, 安鱼信的眸光闪了闪, 缓声问:“为什么说她很忙?”
“她爸又来了几次,直接找到她哥家里去了。她哥没跟她讲, 但是某回上门恰好撞见了。”
“林老师直接报警了。”王鹭宁顿了顿,又说, “但是警察只当这是家事, 和了一通稀泥就走了。”
“她最近应该也挺烦恼的吧。不想为这种事打扰她了。别的同学我也没讲。”
王鹭宁从安鱼信身上下来,后知后觉地问:“偶像, 我这么说是不是给你压力了。”
安鱼信摇摇头。
她将手覆上王鹭宁的肩, 替她整了整领子, 眉眼不自觉舒展开来:
“不会。你把我当朋友,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特别高兴。”
“接下来你只管拒绝。”安鱼信沉声道, “一切有我。快回去学习吧, 别多想啦。”
王鹭宁点点头, 闷声不吭地回了班, 安鱼信又在走廊上站了片刻, 挂上了这边的栏杆。
北风滑过耳畔,冰冷尖锐,刮得人生疼。安鱼信今儿出门急, 没带围巾, 脖子耳朵都露在外边, 有些难受。
她的脖子有些敏感,怕冻。
在栏杆上秤砣似的挂了会儿,她正准备回去,一转身碰见了从办公室走出来的郑晓娟。
“哟,安学霸。”郑晓娟脸一挤,挂上了菊花似的笑容,“怎么上这边来了?”
“郑老师好。”没有心理准备,猛地对上那张脸,安鱼信险些将隔夜饭吐出来。她赶忙调整好状态,面上波澜不惊,甚至抬起头也回了个笑容:
“我来找您班上的王鹭宁,有点事儿同她讲。”
“原来你们认识呀!”郑晓娟接着笑道,“我说呢,王鹭宁在我这儿补习的时候还提起过你。”
她说这话是真不害臊。
安鱼信这么想着,忍着恶心寒暄:“鹭宁和我提过了,说特别感激您。她的成绩节节攀升,都是您的功劳。”
“哪里哟。”郑晓娟摆摆手,“都是那孩子肯用功。她是努力型选手,你就是天赋型选手。”
“老师真的很好奇你的学习方法是什么,回回年级第一是怎么做到的呢?空了可以来老师办公室里坐坐,给老师讲讲你的学习方法。老师泡茶给你喝。”
“我哪里有什么天赋呢?不过是题做得多罢了。”安鱼信说,“学习方法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课认真听,作业认真做。”
“你就是谦虚。”郑晓娟扶着栏杆笑得一颤一颤,堪称花枝招展,“考成这样还没有天赋,你让别人怎么活呀。”
安鱼信静了半晌。
“虽然没什么学习方法可以分享,但是——”安鱼信调整好神情,抬起头,“那本杂志倒是很好,只是里边仍有些不懂之处,下回我拿上来问问您,您可不能嫌麻烦将我拒之门外啊。”
唇角勾着,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她冷眼看着郑晓娟愣了愣,面上浮起了显而易见的笑容:“那是肯定的。你随时来,我如果不在,你可以和旁边的老师借个电话同我说声,我要是空了一准赶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有一个绝世疯狂的计划——
诱敌深入,趁其不备而一举“诛”之。
一直压抑着情绪念书太累了,需要找到一个口来发泄发泄。
疯狂一把,挺好。
——
今儿晚自习结束时还有一道题解不出,卡一半又难受得紧。安鱼信在教室里抓耳挠腮地想了十几分钟仍无解,于是不得不丢下笔往教室外走——一中的熄灯时间是在晚自习结束后半小时,再不回寝室,大门就要落锁。
回寝室的路上又好巧不巧地碰到了准备出校门的郑晓娟。
“哟,我们的大学霸学到这么晚。”郑晓娟言笑晏晏,“累坏了吧。”
她的声音缓而轻,尾音挑着,在摇摆不定的灯下刻意显出几分缱绻来。
“是呢。”安鱼信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子,叹了口气,睫毛颤颤,“累得很。”
“郑老师。”她忽又抬眸,“明儿晚自习去找您,聊聊那本杂志,行不行?”
假装对一个人感兴趣比假装不喜欢一个人容易多了。她想。
这个人应当是信了。
也不知道那个人信了没有。
那人现在应当已经回家了,洗洗澡上床筹备画展,愉悦中不知会不会带上那么一丝丝的惆怅。
几息之间,心绪已经转了山路十八弯。安鱼信回过神,听得眼前人欢欢喜喜的一句“那敢情好啊,老师等你”。
在心底给自己此次的演技不要脸地打上了个九点九分,她点了点头:“那老师快回去休息吧,明晚见!”
回到寝室时已快熄灯,她迈入寝室的时候恰好和一缕清香打了个照面。
很熟悉的花果香。
她愣在了门口。
“你回来啦。”宋迟蹦蹦跳跳地过来,把她拉进寝室,“今天咋这么晚。”
她任由宋迟拽着,好半天才缓过神,微不可见地晃了晃脑袋,微微一笑:“被一道题绊住了。我去洗澡。”
说罢自顾自地拿了睡衣和浴巾,向卫生间走去。
“这么冷,你还洗啊。”宋迟有些惊讶,“小心感冒。”
“没大关系,死不了。”浴室里已然传来哗哗的水声。
安鱼信觉得自己合该洗洗。今儿演了两场戏,身心都在泥潭里滚了一圈似的,又刺激又恶心。
两场戏演得身心俱疲,她不想再摸过去演第三场了。
“我该走了。”坐在沈忆然床沿的女人顺了顺长发,温声笑笑,“再不走就要被关在里边了。”
“没关系的林老师。”宋迟弯腰扯了扯床上的被子,又直起身,拖长声音说,“走不了就睡我们寝室,我的床让给老师,我和安安挤一挤。”
林溪桥一笑。
还是走了。
在浴室里凝神听着外头动静的安鱼信松了口气,放松之余,心底仍缠上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雾气蒸腾,白色小粒子你来我往地挤成一团,又嘻嘻闹闹地散开。安鱼信闭上眼,让花洒里涌出的热流覆上脸颊,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思绪中找寻着明日的记忆。
明天该干些什么呢……
横竖在郑晓娟办公室里,有一场硬仗要打。
洗完澡,灯已经熄了有段时候。沈忆然贴心地挪了盏小灯贴在磨砂玻璃门上,勉强透了些许光进来。
伴着微光擦干了身子穿上睡衣,安鱼信推开门,却见门口排排站了一溜五个人,见她出来猛地鞠了个躬,跟一张长长的面板突然折了个弯似的,倒吓她一大跳。
“你们干嘛,排演迎宾呢?”安鱼信缓了口气,笑道,“差点以为自己洗的是东北大澡堂。”
“没有没有。”直起身子后,沈忆然颤颤巍巍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什么,举到安鱼信眼前,“我们对不起你。”
借着灯光,安鱼信看清了那条五彩斑斓滑溜溜富有弹性的东西——
是她的软呼啦圈。
但是英勇牺牲,从中间裂开了。
第50章 工伤
安鱼信这学期带了条软呼啦圈来寝室, 美名其曰锻炼身体。宋迟等都争着玩,但软呼啦圈不好转,若是没有呼啦圈基础, 转起来便会前仰后合,甚是滑稽。
特别是沈忆然。大概是四肢不协调的缘故, 转呼啦圈的时候, 她活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大家看一次笑一次。
安鱼信平日里就把呼啦圈搁在柜子里头, 谁要玩就自取。
今天不知怎的聊到了呼啦圈,众人都撺掇着沈忆然在林溪桥面前表演一番。沈忆然秉持着“我丢脸没什么大家快乐就好”的理念, 视死如归似的在林溪桥跟前舞了一通。
这一表演就坏了事。呼啦圈不小心撞到了栏杆, 表皮裂开了。
“小信,对不住。”沈忆然讲完始末, 哭丧着脸, 操着不知哪儿学来的蹩脚儿化音, “我赶明儿买一个赔你。”
安鱼信捞起呼啦圈,凑到眼前看了看, 拨弄了一小会儿, 笑道:“没事, 内芯又没断, 还能用。”
“林老师怎么评价你的表演?”她问, “是不是让你多练练?”
“没有。”沈忆然苦着脸抿了抿唇, “她说我表演得太好了,奖励我一张物理卷子。”
宋迟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沈忆然瞪了一眼, 赶紧收回笑容, 站定作目不斜视状。
“好啦, 回去睡觉吧。”安鱼信笑着说,“算算时间,宿管阿姨快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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