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霁也坐起来,指了指两人中间那具躺得周正安详的身体,用气声说:“你耳机有点儿漏音,别把他影响了。”
巴图尔瞪眼:“我额布格打呼噜你咋不说影响?”
游霁:“你和他隔得很近好吧。”
巴图尔切一声,但玩游戏他总归有点儿心虚的:“那你想我咋样。”
以为这明星不准他玩了,没想到对方只是命令:“你调成静音玩儿。”
音效可是游戏的灵魂。巴图尔嗤之以鼻,手突然扒到游暝胸口,脸凑近观察了人一会儿,判断:“没事儿,我觉得他睡得很死。”
一看巴图尔那动作,游霁又用气声吼:“你摸他干嘛?”
声调比想象中还要不满。
巴图尔收手:“哟,你们名人儿不能碰啊。”
“。”游霁顿了顿说,“他不能,他很讨厌别人碰他的。”
“可拉倒吧,刚我还看他碰你手呢。”
“?”
游霁第一瞬的反应不是惊讶,而是看了看远处摄像头,已经被巴图尔罩了一层布,应该也没收音,松了口气才说:“……你咋知道?”
巴图尔回:“你睡得很早啊,我看到他把你手扯到自己这边儿才睡的。”
少年不知道这两人具体是谁,录什么节目,他心思单纯,觉得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倒是游霁的脸色在黑暗里阴晴不定,最后只说:
“反正你要么睡觉,要么静音玩儿。你亮度最好也调低一点儿,但这样对眼睛也不好。”
“你不觉得我俩隔着他在这说话更容易把他吵醒吗。”巴图尔翻了个白眼,“算了我出去玩儿吧,你们明星真矫情。”
他屁股往下挪。
游霁这才想起做个长辈的样子:“宁愿出去玩儿也不睡觉是吧,这么有瘾?”
“我这给人打段位赚钱呢,明天都周末最后一天了,你懂什么。”
游霁懒得管他了,又躺下来。
但他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只要一平躺鼻子就堵,呼吸不畅。
闭目养神了十分钟后,越来越清醒的他索性也下铺,披了个外套走出蒙古包。
外面夜风凉爽,星星密布。
游霁鼻子通畅了不少。
巴图尔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旁边还烧了簇篝火,在辽远空旷的夜晚,他哪怕游戏外放也只是渺小的声音,游霁看着他那短短的头发和小小的影子,惬意又孤独的。
他坐在他旁边的马扎上。
巴图尔瞅了他一眼,继续打游戏了。
这局打完,他才说:“你不睡啊。”
“不困了。”游霁脸微微仰着,看着星穹,“明天周日那你明天也可以打吧,干嘛非要熬夜?我看你老是输。”
“。”巴图尔黑脸一红,“我白天要去赶羊的,下午还要帮额姆格挤奶,星期一我就去上学了,哪像你们这些人这么闲!”
游霁笑了,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轻轻说:“抱歉。”
巴图尔没想到他会说这两个字,挠挠头:“抱歉倒不用……而且你懂什么?你又没玩过这游戏,我这是决斗,段位已经很高了!每一局都难打得很!”
游霁伸手:“你让我试试?”
巴图尔扭扭捏捏的,怕这人一波连跪让前面都前功尽弃,但他也已经七连输了,想了想,妥协:“那我就给你玩一局匹配,让你看看有多难!”
结果游霁接过他那屏幕角破碎的小手机,直接一波流带走,把对手秒了。
巴图尔本来还准备指导一下,这下瞬间呆住,吞了吞口水:“……你再玩两局。”
于是游霁又匹配了两次,都是碾压局。
手机还给巴图尔时的口吻也格外轻描淡写:
“你技能都没用对,肯定难打啊。开场应该用二技能起手,假装试探一波,再用Y轴的主技对对手走位进行压制,你秘卷也带得不配,活该打个上忍段位都费劲。”
少年此刻看游霁的目光已经多了万千崇拜:
“你玩过火影手游啊。”
“嗯。”
“哇没想到,这游戏也不大众吧。”巴图尔兴奋起来,“我以为只有看火影的人才会玩儿。”
“我也看火影啊。”游霁前段时间还在刷呢,“别说手游了,火影页游我都玩过。你肯定都没听过。”
巴图尔颔首:“原来你那个年代也有游戏。”
“……老弟,我最多比你大十岁,不是五十岁。”
“行吧行吧,火影页游是哪种。”
“现在应该没了,我小学时玩儿的。大家如今都玩手游了嘛,但玩法规则差不多。”
巴图尔点点头:“看来你很喜欢火影忍者,宅男!”
“……”
游霁不算很宅,但确实还是比较爱看动漫的。
尤其是火影。
他从很小时候就开始看了。
具体有多小,就是还把游暝当亲哥的年纪。
那个时候,日漫刚入市国内刮起风潮,这些都是有中文配音的。
游暝先开始看,游霁就跟着他看,还和他角色扮演过。
于是这部动漫也就像AD钙一样,变成了六岁前的思念的回忆,然后在后续离开游家生活困苦的岁月里,成为了游霁一种排遣的习惯。
他总是做这种事,喝的也好,玩的也好,看的也好,都带着六岁前的印记。
鸡汤说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游霁觉得自己可能就有点儿像,不停地用六岁前的幸福回忆治愈六岁后的自己。
也像折磨。
他是用计算机看火影的。村镇小学接受的教育有限,那会儿认识一个同学舅舅正是开网吧的,就经常去玩。
第一次去网吧是八岁的年纪,相当于他已经两年没碰过计算机了。
明明六岁前,他还是个拥有自己的计算机、平板、儿童手表和VR设备的小孩。
当时他首先登录了Q·Q。
Q·Q也是游暝给他建的,让他牢牢记住账号和密码。
自己的生日加游暝的生日加末位一个Y。
游霁小小年纪,竟然真的记住了。
反正他哥让他记什么,他都会很听话。
而八岁的他再一次打开Q·Q,首先看到的画面,也是【哥】的企鹅头像一直在闪。
有两年前游暝给他发的消息。
问他在哪里。
大概连续发了三个月,看他始终没回,就也没发了。
游霁看这备注就很难过,很不开心,慢吞吞地回了句【你不是我哥哥】,就把游暝这个号删掉了。
其实游霁可以丢掉这个Q·Q号的,但他那个时候年纪小,以是全村最早拥有Q·Q的小学生为傲。
有些孩子甚至连鼠标都不会用,他却已经能打字飞快,甚至能编一点程。
游家的孩子,小时候可以学很多东西。
当然,离开游家的他,也就渐渐丧失了这些“小少爷”的技能。
他忘记了编程,而是沉浸在游戏之中了。
“我也喜欢看火影,”巴图尔说,“我三大民工漫都看过!”
“我没看过死神。”游霁回答,“不过火影和海贼也看了。”
巴图尔觉得找到了同道中人,看游霁的眼神已经愈发亲密:“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游霁想了想:“火影的话,我最喜欢宇智波鼬,海贼里喜欢艾斯。”
玩页游时游霁取的昵称就与宇智波鼬的技能有关,叫“天照”,后面在那么多邀请下,还只选择和一个叫“宇智波鼬寻找佐助”的账号组队,可见对这个角色很有滤镜。
因为都是鼬的“同担”,游霁小学还和那个队友网聊过一段时间,直到自己号被盗才断联。
现在想想,也是初代网友、时代眼泪了。
“难怪你宇智波鼬的技能可以玩得这么骚。诶,鼬,艾斯……”巴图尔浅浅琢磨了下,回过味儿了,
“这俩角色都是主角的哥哥啊,不是,你兄控啊?”
第27章 谁喊了声哥
游霁猛地咳嗽了两声,打了他后脑勺一下。
“你一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是兄控?”
巴图尔笑了起来。
游戏和动漫让男孩已经对游霁毫无防备。他问他:“你有哥哥?”
游霁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有吗?”
“没有,我就是哥哥,我有一个妹妹。”
“哦,她在哪儿呢。”
“在冀北,我阿爸额吉带着她在那边打工呢,他们也想把我接过去读书,但我觉得在这儿我还能帮着赚钱,我打游戏也能攒钱。”
“哦。”游霁点点头,“那你挺懂事儿。”
“那可不。”
“我没有爸妈。”
“真的?”
“嗯,我没亲人。”
“哇,难怪你当明星,像电视剧里的人。那你是孤儿了?”
游霁说:“不算吧。”
说完他才想,不对啊,他明明就是孤儿。
但他竟从来没这么认为过。
巴图尔也没有刨根问底,大大咧咧安慰了句:“没事儿啊,你看你不也活到这么大了。”
“……谢谢你啊。”
“你明天帮我继续打段位吧,我感觉你可以打到很高。”
“看心情,我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
“帮你们干活,就是我的任务。”
“那你不做了,你就负责给我肝游戏。”
“……不行。”游霁把手摊开,“我这会儿帮你玩两局吧。”
巴图尔递出手机,看着游霁,已经默默把他奉为大神。
大神眼睛被游戏特效光反射得特别亮,鼻梁也是一半是火烧的红光一半是屏幕的白光,皮肤有一种在大城市养尊处优的细腻。
难怪这人当明星,他心想,确实还是好看。
人的贪心是没有限度的,巴图尔眼睁睁看着大神豪取五连胜,一步之遥就可以进全区前五十,央求他再玩几局。
但游霁觉得有点儿冷了,打游戏打得他手心冰凉,摇头拒绝:“不玩儿了,回去睡觉。”
“那你明天给我玩。”
“看心情,多半懒得。”
“切。”巴图尔想了想,“那既然你会玩,你的节目搭子是不是也会玩?我明天找他帮我玩。”
游霁笑了:“你觉得他那长相气质,像会爱玩儿火影游戏的人吗?”
巴图尔老实摇头:“不像。他像当火影的。”
这个形容让游霁哈哈大笑,笑得都打了个喷嚏:
“自己努力吧少年。今晚就别玩了。”
巴图尔要去上厕所,游霁先进了屋。
摸着黑脱了外套,往被窝里钻。
挺冷的,他蜷起身体,本能地往游暝那儿靠了一些。
也不是靠向他身体,只是挨着他那边的垫毯都要热乎不少。
然后他又什么都没想地盯了会儿游暝安静的侧脸,吸了吸鼻子,再闭上眼睛。
——“去哪儿了。”
冷冽的低嗓划破黑暗,游霁猛地睁开眼。
他起初以为游暝在说梦话,因为这人还端正地平躺着。
但过了两秒,游暝就这么闭着眼再问了一遍:
“游霁,刚去哪儿了。”
“妈呀你吓死我了。”游霁轻声回,“我……我就刚没睡着,出去吹了会儿风。你怎么醒了?”
游暝没回答他。
他又一次觉得这人在说梦话。
就在这个时候,游暝突然脸一偏,睁开眼。
窄窄的内双宛如刀锋一样绽开,游霁呼吸一滞,直直对上他的眼睛,像看到了比几分钟前的草原星穹更浓的夜。
“不准乱跑。”
他说,声音虽低,却又像强硬到近乎带着掌控的意味,渗透进游霁耳膜。
游霁这才惊觉,之所以身下的垫毯都是靠近游暝的边缘更暖。
是因为游暝的手臂都搭在自己这边。
……
第二天,游霁一醒,已经十点多了。
他竟对身旁人什么时候起床的都毫无感知。
巴图尔嘲笑他:“就你这还要帮我们干活呢!”
游霁指指旁边的空位,声音沙沙的:“他人呢?”
“在帮我额布格给羊打药。”
走出蒙古包,摄像就扛着镜头怼脸而来。
游霁有些烦地皱皱眉,用从洼地里打捞贮存的生活用水简单冲洗了一下,试图让自己脑子变得清醒。
他简单扎了个头发,觉得后脖子冷,又披散下来,去找游暝。
五月草场变绿,是给山羊打虫药的季节。
游霁看到游暝的时候,他正和一排羊站在一起,用根绳子牵着头山羊的角,把它往围着的小栅栏里引。
昨天还吹着利落背头的男人,今天头发就被风搅得乱乱的,身上还用绳子系着一个打药的瓶子。
那羊到游暝大腿高,一直犟着,游暝则抬手用力拽,一拉一扯倒有僵持的意味,场景挺萌。与这个环境很割裂,又很和谐。
27/108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